婚姻学堂
文/梧桐听雨
一， 有灰烬的地方，一定有火来过
我所有的恐慌来自于满屋子张牙舞爪的火，它像一个饥饿的魔鬼，迅速地吞噬着原本就拮据而简陋的房屋。
等到消防队把火扑灭之后，房子里的东西几乎全都化为灰烬。
陈恩年，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醉醺醺的摇晃到我的面前，指着那座烧得几乎认不出来的地方说，落小伍，你妈妈呢？
是透彻的绝望。我竟然从心底抽出一抹笑意，盘着脉络里所有的悲伤和麻木，冲着陈恩年淡淡地一笑，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指，定定地指着那片灰烬，妈妈躺在里面。
那是十二岁那年，我和母亲在里屋坐着，等着我的继父回家给他过生日。家里的电路突然出现短路，引发起一场大火，火势迅速地烧尽了家里所有等待他回家的喜悦，甚至带走了我的母亲。
从那以后，我的继父陈恩年便再也不喝酒，再也不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他老老实实的样子像是再也没有任何精力来抵触我们一直很糟糕的生活。
也由此，他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还扯着一个不让他省心、省钱的拖油瓶。他开始继续着母亲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去小镇的集贸市场卖菜。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发现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就像那场大火，总是时不时地裂开嘴冲着我笑，我仿佛看见她在我的身体里，疯狂的歌唱着，扭动着，像是无比地享受着莫名的亢奋。
尽管，他一改之前那副臭脾气，尽管他再也没有打过我，骂过我，尽管，他对我百般的迁就和溺爱，可我却从未想过要原谅他。
一晃七年过去了，他仍旧还是那个样子，只是他已经开酒楼了，不再卖菜了。我喜欢看着他加倍地对我好，我喜欢他满怀内疚地宠爱着我，我喜欢他在我面前唯唯喏喏把我当快宝。
自从母亲离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对别人说过，他是我的继父。我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南姜和陆沉曾无数次地在我面前感叹，我有一个好父亲。
可是，就在前一阵子，我发现秦晓晓和我的父亲挽着手从医院里出来。接着，便是好几天都这样，父亲在掩饰什么似的，眼睛里深藏着些许匆忙，他总是极早就出了门，然后去接秦晓晓到医院，再送她回家。
秦晓晓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问题女生，抽烟喝酒泡吧。总是喷着难闻的劣质的浓郁的玫瑰香水，穿着极少的衣服，露肩旁，露胳膊，露大腿的，还总是喜欢穿着低胸的衣裳，像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男生的草丛中。
我非常讨厌这个女生，尤其是她还老是在考试的时候，抄到我前面，老师还总是拿她做榜样，要大家如何如何向她学习。我呸。虽然，我一直保持着前三名的好成绩。
更让人可恨的是，她现在居然在勾搭我的父亲。
那年，十九岁，我还不懂得包容，不懂得与人好好沟通，我像一根攀附在竹竿上、篱笆上、城墙上等一切可以依附的藤条，极其害怕一松手就会悬在空中，长时间的被阳光暴晒而死。我只想着依附着别人的骨骼，爬得更高更远，把所有自己所喜欢的都归自己所有。
秦晓晓现在想拆掉我依附着我父亲的这根竹竿，我怎么能让她得逞。
二，南姜，对不起，我想先背叛你一次
时间如同潮水一般，轻轻地覆盖住了我的那段青葱年华，在一个逼仄的房子里，慢慢地发霉，腐烂，直到后来长出青苔来，密密麻麻，形成一派墨绿，将我眼睛里所有的阳光全部遮住。
那天早上，南姜将一杯牛奶还有一份早餐送到我桌上的时候，我轻轻地拉住了他，小声地说，南姜，暂时不用再给我送早餐了。我用的词语是暂时，我很自以为是地觉得我以后还会给他机会给我送早餐。
而事实上，我到后来才明白，生命里有的东西一旦叫停，就会飞速地从我们的人生里消失殆尽，仿佛再也与你毫无瓜葛。
没有关系，我顺便给你带。南姜的笑脸依旧舒展得很漂亮，似乎有阳光的味道从他的脸上散发出来。
我是说……我暂时不需要你给我送早餐了。已经会有新的人来给我送早餐了。我想极力地把语气调节得平和一点，但实际上，听上去它仍旧像是千金重的锯齿一般压在皮肤上。
是谁？
陆沉。或许是我的声音太小没有听见，又或许是他听得太清楚太过于绝望，以至于没有再做任何的挣扎转身就离开了。他的头低得有些低，步子拉得有些慢，脚上似乎像是灌满了铅。
我的心口略微地生出一些疼痛，然后不停地在我的身体扩散，继而逐渐地盘到一起，形成一道黑色的影子，它慢慢地开始在我的体内生长，慢慢地膨胀，直到足够地把我的整个心口填充，它慢慢地踮起脚尖，慢慢地旋转再旋转，它似乎是越来越投入，渐渐地加速扭动，愈来愈疯狂，这种莫名地亢奋像是来自久远的从前，又像是要蔓延到未知的时光里……
校外的林荫道干净得像是没有半点心事的样子。
我站在陆沉必经的路上，拿着他不小心掉在教室里的钥匙，满心期待地站在香樟树下。可是，就在我冲着陆沉挥手，他向我这边跑过来的时候，突然横生出几个人，冲着他推推拉拉，我想我一定是发了疯的想要报复秦晓晓，所以我才会像个女英雄一样冲了过去。
以二敌群，毫无悬念的最终惨败。
在世界陡然黑过去的时候，我分明地快速敏捷地猜出了砸到我头上的是块砖头。
我怀疑我是很艰难地醒过来的，听说自己睡了整整三天。我猛然拉过陆沉的手，你岂不是有三天没有进门了，你的钥匙在我口袋里呢。
你那么晚在那里等我，就是为了给我送钥匙？
是啊。我歪着头，冲着他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到他面前。
他却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里泛起明朗的潮水，他说，落小伍，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勇敢，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以后见到这种事，要跑，要赶快跑，你一个女孩子瞎凑什么热闹，还有啊，以后别为男人挡砖头，你当天下男人都是吃素的啊，人在江湖混，哪有不挨砖。如果，陆沉知道我当时是自己偷偷在他课桌里拿走了他的钥匙，知道我是为了报复秦晓晓才靠近他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眼睛里泛出纯净的潮水。
对于我自己来说，你比我自己更重要。我顿时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真酸牙，但不这样，我怎么能追到陆沉，不追到陆沉，我岂不是白白背叛了南姜，那多对不起我跟南姜在一起的那一年感情啊。
可是，落小伍啊，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陆沉的声音生出几许无奈，他用很柔软的语气，充满了遗憾，充满了坚硬地在拒绝我。
我勉勉强强地只是冲着他笑了一下，说了声没关系，然后别过头去。窗外一片空寂，像是弄丢了自己的灵魂。
不过，落小伍，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他用手，覆盖住我的掌心，有温暖的气息一点一点的侵入脉络，在我的血液里奔腾着，像是要生生不息。
秦晓晓，你现在可知道，你的陆沉现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背叛你了……
三， 时光驾着风肆意穿行，韶华千疮百孔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得这么快，我的父亲竟然把秦晓晓带回了家。如果不是我碰巧带伤请假回家休养，我或许还仍然被蒙在鼓里。
父亲见我身上被绷带包扎得像是从抗日前线回来的身负病重的战士似的，慌张地把我扶进房间，秦晓晓很知趣的一声不响地走了。
晚上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秦晓晓的包落在了我家沙发上。趁着父亲去厨房给我熬粥之际，我翻开了她的包包，一张病历单顿时触目惊心，难道这些天，父亲是陪同秦晓晓去医院打孩子？
父亲端来排骨粥，我迅速地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
爸，我今天交了个男朋友。
要以学业为重。半晌，他又加了一句，小伍，你跟南姜在一起的事情，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了些。
不是南姜，是陆沉。
什么，陆沉？这应该算是我从十二岁之后第一次看到他激动了。他惊诧得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口抢在了前面，难道你认识他？今天幸好他救了我……
我听秦晓晓提到过他的名字。秦晓晓的名字就像是一块不能触碰的伤疤，一提到她，我们便很快地陷入大段大段的沉默之中。
我以为我跟陆沉在一起之后，我会很想念他。而实际上我想念的人却不是他，反而是那个每天给我送早餐的南姜。
十九岁我才明白，原来爱情就像红酒一样，饮后会有后劲。
等我康复后，我急切地回到学校上课，或许是为了更快地见到南姜。然而，事实上，我真不应该这么快回来，就在我快要踏入教室的时候，我看见南姜从教室里出来，他直直地走到秦晓晓的身边，去拉她的手。
时间像是沙砾一样，慢慢地从我的眼睛里翻滚过去，磨得我的眼睛一阵阵生疼。
没有想到，南姜这么快，就跟别的女生好上了，而这个女生居然还是我最讨厌的那个女生秦晓晓。
也不知道陆沉是怎么跟秦晓晓分手的，风平浪静，似乎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原本我去追陆沉，就是为了打击秦晓晓，现在看来，单凭抢了她男友，也不能起丝毫的作用。我需要的是加大力度。
除了加大力度击垮秦晓晓，我还要找回我的爱情，找回南姜。
四， 青春里那面巨大的凸透镜
我把上次从秦晓晓的包包里拿来的那张病历单偷偷地仍在了拥挤的寝室里。
大概是中午时分的时候，我和两个玩得比较要好的姐妹，拿着凸透镜借着阳光在走廊上烧瓢虫。
当瓢虫遇到“焦点”的时候，就会翻过身来装死，这个时候只要把光点移到瓢虫的腹部，过一会，它的腹部就慢慢渗出一点点的油亮，等到瓢虫开始挣扎的时候，它的身上冒出几许青烟，陡然一下，变成一块烧焦的黑色小硬块。
瓢虫突然燃烧，吓得我浑身一抖。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里慌乱地传来争吵的声音，秦晓晓站在寝室中间，冲着寝室里的女生大吼，你们最好是给我交出来，不然，你们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这里。
那个年纪的女生，都有天大的胆子，敢放狠话，也敢集体对抗。秦晓晓就那样与一群女生在一起对峙着。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里的那排柜子里，发出一股剧烈的糊焦味，临近的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把柜子打开了，只见里面的火苗陡然像是爆炸似的，大量剧增。一个紫色的吹风机还在嗡嗡嗡的作响，只见那个女孩子吓得尖叫地拔掉了吹风机的电源。
但柜子里的火，就像是着了魔似的疯狂燃烧了起来。一时间，寝室里乱成了一锅粥，由于是大寝室，打水的地方在另一头，几个女生，赤着脚提着桶子就往打水的那头跑，大部分女生一边尖叫一边找自己的鞋子，争分夺秒地想着逃生。
好在，寝室管理员和一些刚巧路过的老师赶来帮忙，才制止了这场火灾的蔓延。然而，秦晓晓的罪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有传言说，她找不到那张病历单了，所以放火烧寝室。
班上的同学都替她感到惋惜。
惋惜她在青葱的年岁里怀了老男男人的孩子。
惋惜她在繁花似锦的青春里为了老男人堕过胎。
惋惜她总是稳坐前两名的好成绩，却为了一张病历单放火烧宿舍。
……
学校已经断定了这场火灾与秦晓晓有关。
柜子里的那个吹风机是秦晓晓的，中午的时候她还站在柜子旁吹过头发，结果她仍在柜子里的时候忘记关了，只是短短的十多分钟，柜子那里的衣物便被点燃了。
在扔那张病历表的前天晚上，我只是以反问句的形式，在人群里反问了一句，昨天有人偷偷问我秦晓晓是不是为一个老男人怀过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流言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看着秦晓晓像是耗尽了油的灯光，渐渐黯然下去，她像是被人抽去了三魂七魄，一蹶不振。
躲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影子开始疯狂的舞蹈，它用它的张力一点一点地踩在我的脉络上，让我的整个身体像是被柔软的云朵包围着，久违了这种莫名的亢奋。
五，世界朝着两极轰隆隆地奔走而去
秦晓晓走的那天，好像有话对我说，我有好几次别过头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好看着我，眼睛里像是埋藏着一沓一沓想要倾尽的言语。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背着收拾好的课本，走出了教室。
听说，她休学了，不过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在学校待得下去呢。而且，我还听说，她还欠了学校的一笔罚款。
我趴在走廊的围栏上，看着南姜一直把她送到门口，他们在校门口轻微地拥抱了一下。南姜抬起手，像是以前为我一样为秦晓晓拂去遮住眼睛的刘海，动作轻缓，满是温情。
当天晚上，陆沉带我到学校外吃饭，我们喝了一些酒，他搀扶着我，把我带到招待所。他轻轻地把我拉进怀里，他说，落小伍，我爱你。声音温软如玉，我沉溺在他带着酒香的气息里。
陆沉轻轻地褪去我身上的外套，像是一声惊雷打下来，门被人突然打开了。我像只受到惊慌的老鼠，躲进了被子里，待我探出头，看到的却是南姜那张没有任何内容的脸，却被拉得老长。
他像一只猛兽一样，扑向陆沉，一拳砸在他的左脸上，骂了句，你这个人渣，最好给我离落小伍远点。
一拳再来，依旧打在他的左脸上，这是你欠秦晓晓的。他的拳头，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在陆沉的身上。我在一旁惊慌地吓得尖叫。
落小伍，来，跟我回去。我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南姜只是轻轻的一召唤，我便直直地走了过去。仿佛那一刻，全世界里，都只剩下南姜。满心的，满眼的都是他。
他帮我披上外套，搀扶着我就往外走。当时，我的眼里只有南姜，所以我忽略了背后的陆沉的表情，我忽略了我就这样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我忽略了，他目前才是我的男朋友，我忽略了他身上被南姜打出来的伤会不会很严重……
我以为，南姜回来了。以至于我走着走着，便哭了起来，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越哭越凶，像是受了无比大的委屈。
南姜怎么会知道，我有多么懊恼当初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我有多么恨自己为什么不让他给我早餐，我有多么悔恨自己对他的背叛。还有，我是多么地想念着他。
那晚，我说我脚疼，他便弯下腰来，让我爬上他的背。
他一言不语，背着我把我送进宿舍。我以为他会对我说点什么，却只是简单地对出来接我的姐妹说，今晚拜托你好好照顾一下她，她喝了点酒。
接着，便是干净的转身，然后一点一点地离我远去。
六， 我只是来不及为你争取你所需要的所有
第二天，我的桌上放着一份牛奶和早餐，我满心欢喜。我想，一定是南姜送的吧。
而到晚上我才知道，原来送牛奶的人不是南姜，或许他已经没有为我送早餐的习惯了吧。或者，他已经忘记了曾经每天早上会给一个叫落小伍的女生送牛奶和早餐。
陆沉把我约到花园里，他说，落小伍啊，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早餐了，以后呢，你可千万别老记挂着我这个大帅哥啊。
为什么。年少的时候，我们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念，贪念别人对自己的好。明明是不喜欢人家的，却依赖于别人，要他把他的全世界都送给自己，要让他为自己倾尽心思，要让他为你做了这些之后还总觉他自己亏欠了你什么似的。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看我对秦晓晓一点也不负责，她去医院打胎的钱，还是她自己准备的，甚至她去为我打胎的时候，我也没有陪她去，导致她在路上被车撞了，好在撞到她的人没有逃逸，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听说还悉心地照顾她。
秦晓晓是为了你……我满是惊诧，一直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父亲的，一直以为她和我父亲之间有什么。这么说，撞她的人就是我的父亲了？
可是，我曾经是很花心，是喜欢过很多的女孩子，可是，落小伍，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带到那里去，你这么好的女生……你也一定不会原谅我了对吧，其实，我真的很想，以后很多很多年，都只对你一个人好……那是陆沉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语气里第一次那么悲伤而无奈。
亲爱的少年，并非落小伍执着着不肯去原谅你，只是，在我心里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何况，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只喜欢南姜，喜欢到只要能看到他就很满足了。
我厚着脸皮去找南姜，我想，或许他还对我有感情吧，否则又怎么会去把我从招待所里拉出来。可是，却是出乎意料的，他却对我的态度不温不火。平静的态度似乎是要将我拒人于千里。
南姜，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落小伍，难道你还不明白，早在你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就背叛你，我对你的好就是站在你的身旁对你好，准备你所需要的，但我的心一直都在秦晓晓那里呀。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去招待所把我找回来。
落小伍，对不起，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等秦晓晓从陆沉的身边回来。当初，陆沉把她送我的身边带走的时候，我就发誓要把她再找回来。落小伍，真的很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对你满是愧疚，所以我才不选择离开你，一直觉得亏欠了你的，所以才会暗中留意你，把你从招待所里找出来，我只是不希望看着你走上秦晓晓那条相同的路……
你这么爱秦晓晓，那么，之前在路上派人打了陆沉的人也是你吧。
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也在那里，不知道会伤到你……
南姜，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有多痛苦，我是多么的想见你，可是你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那是我跟南姜的最后一次谈话，后来，我们就形同陌路一般，纯粹的遇见，纯粹的别离。
七， 我对你的喜欢，表现得有些遥远有些突兀
听说南姜受了伤，是在半夜被人打进医院的，牙齿还被人打掉了两颗，我想他是伤势应该挺重的吧。
但我却耐着自己的性子，挣扎着没有去医院探望他，我想，我应该学会去忘记，忘记他所有曾经对我的内疚而所对我的好。毕竟，那些从来都不属于爱情。
在我即将毕业的时候，收到了来自陆沉的一封邮件，他说自从把南姜打进医院后，他就选择了退学，去了北京谋了一份差事，在那生活得还不错。
原来，我跟南姜最后一次谈话，被跟踪的陆沉听到了，在我跟南姜分道之后，他便被他痛打了一顿。陆沉找了一个这样的借口，他说，连他都舍不得欺负的人，怎么可以让别人欺负。
他还说，他离开学校之后，便和秦晓晓取得了联系，并且把自己所攒的一些钱寄给了她，算是对她的一个力所能及的补偿。陆沉告诉我，其实秦晓晓知道传播谣言，把她的病历单公布于众的人是我，更知道那场火也是我放的。只是有恩于那些天，我父亲对她的关照，她便把她所有所知的这些都压制于心底。
当时，我为了报复秦晓晓，中午的时候我把她的吹风机放进了衣柜，用很厚的衣服包着，压低了轰隆隆的响声。并且，我在柜子里放了大量的黄磷，所以当时的火才猛然剧增……
在我的身体里，一直住着一个魔鬼，他总是会让我疯狂的为了自己想得到东西而使出所有的诡计，只为了执行一个宗旨：要么得到，要么毁灭。当我的诡计成功之后，当征服与毁灭成功之后，我心底就会生长出莫名的亢奋。
早在十二岁那年，我便喜欢上别人对我充满内疚的感觉，因为，只有内疚的人才会不计任何付出的对我好，只有对我内疚的人，才不会突然离我而去。
我之所以那么多年都不原谅我的父亲，仅仅只是因为，我怕我一旦原谅了他，他对我的内疚就会戛然而止。这也是我为什么在陆沉问我会不会原谅他的时候，而不言语的原因。我只是不想，同时失去那么多。
在二十一岁这一年，我才明白，原来所有的爱都是为了抹平内疚、自私、贪婪、还有痛楚。
终于在这一年，我学会了理解父亲。
请原谅我，曾是那样的坏女生。
如果，有一天， 我彻底地忘记了南姜，不知道陆沉是否还愿意来牵我的手呢，我想，在毕业之前，我能放下所有的曾经，用它们埋藏我身体里的那个魔鬼，然后去北京寻找一个叫陆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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