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文/童馨儿
一
【情感故事。口述：安亚】我在电梯里认识乔正宇。电梯门缓缓关掉了，他才冲过来。他眉目还算清秀，但一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有钱人当然也不会是什么世家子弟。而我，我是一个目标明确的女人，我要嫁的是一个钻石王老五。
这个目标原来是我母亲的，现在变成了我的。为了这个目标，我母亲一直致力于培训我的淑女气质和雍容举止。而这两年，我更是不断地给自己充电，学习插花练习瑜伽，会说两门外语，会开车。我牢记着母亲的话，要想嫁个王老五，首先得想想，人家凭什么要娶你？
我的母亲，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如今哪怕年近花甲，也仍然风韵犹存。只可惜遇人不淑，大学刚毕业便和一个已婚男人纠缠在一起，从此坏了名声，最后不得不下嫁我父亲。父亲是个大老粗，一辈子在工厂里和胶钳打交道，人到中年还下了岗，靠母亲做点床品生意养活。这桩婚姻是我母亲一生的痛。她从来不爱我父亲，却还得忍受来自父亲的嘲弄和鄙视，就因为她嫁给他时，不是个处女。
我母亲不只一次地告诫我，无论哪一个男人，如果他说，他不在乎你是不是处女，那一定是假话。没有一个男人能真正不在乎。
我觉得她可笑。这年头，未婚同居的多的是。谁还在乎处不处女。可是潜意识里还是警惕地把自己包裹了起来。恋爱轻轻浅浅地谈过几场，每天关键时候，我总想起母亲的话。母亲的婚姻就是我的前车，我每每想到就会情不自禁打一寒噤。我不敢轻易尝试，害怕真的从此会赔上一生的幸福。
于是磨着，到了如今。我二十六岁。越来越明白，爱情这东西太不可靠。而婚姻，它是有价格的，两个人坐下来，三眼两眼，就可以知道这桩买卖合不合算。
我碰到乔正宇的那天，就是去和婚姻的另一买家见面。人是闺蜜小西介绍的。据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老五，人也很难得地不花心不浮躁。
小西说，那人虽然受过高等教育，看上去挺开放挺现代的一人，其实骨子里特传统。她神神秘秘地说，因为我还是处，所以才介绍给我。
这让我感到悲哀，我的贞节成了我最大的底牌。
我快走出电梯的时候，乔正宇叫我，小姐，你的丝袜，勾丝了。
后来他送我一双什么梦什么娜。我没听说过，可是情急也就拿上了。他呢，就趁势问了我的电话。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我。
我们就这样，开始来往。
二
乔正宇做推销。年纪比我还小两岁。他说，他是什么都有，就是没钱。什么都卖，就是不卖身。
我那会儿已经相亲成功，和王老五陈政开始有条不紊地约会，吃饭，喝茶，听音乐会等等。
但乔正宇隔三差五地约我，去江边散步，去大排档吃石螺。
渐渐我惊恐地发现，我越来越盼望他的电话。喜欢看到他笑的样子。一看到他乱糟糟的头发，就想伸手去摸一摸。
可是我心里无比清楚，陈政才是我的真命天子。他有自己的公司，规模不大却运行良好，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那号人物。他又真如小西所说，难得地不喜欢灯红酒绿，看得出来，对我很是一心一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陈政看中了我什么。即便我真的像我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值得王老五青睐的女人，可这样的女人，毕竟也不是没有。用他的话说，现在这社会，像你这样洁身自好的好女孩不多了。唔，我能想像，他身边一定经常围满了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她们爱他的模样，当然也爱他的身家。其实，我和她们并没有不同。
我对乔正宇说，不行。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人。
他说，我明白，现在的女孩子不都是喜欢有钱人嘛。安亚，你放心，我有钱。
他有十万块。他一个人在这陌生城市打拼，攒了十万块。他把它们全投进股市里，盼望过个一年半载，就可以赚到一套房子的首付。
但是他不知道，陈政带我去巴黎春天，他看中的，要买来送我的那块表，标价十五万。
乔正宇踌躇满志地对我说，安亚，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我只冲他笑了笑。
他带我去公园里溜冰，一大群年轻孩子里，我们俩真有点与众不同。我技术拙劣，至多扶着栏杆慢慢前行。乔正宇却嗖地滑过来，推我，等我快要倒下去了再凑过来抱我。当他的鼻息轻轻喷到我脸上，他微笑的眼眸就在我咫尺之前，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承认，有那么一刹那，再加上后来的许多个失眠夜，我都在暗想，算了吧，十万块就十万块。我们俩个人，难道能被钱难倒？
三
那段日子，正好陈政出国去了。他每天都会给我打越洋电话。我一边接着他的电话，享受着他的关心和呵护，一边却又等待着乔正宇敲响我的房门。我想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的心始终在金钱和爱情之间摆动。
我那时供着一套小房子，乔正宇每次来都说，要买套大的给我，然后把这套小的出租了。母亲有次打电话给我，正好乔正宇接了。当天晚上，母亲便赶到了我的小房子里。她阴沉着脸，看着乔正宇做饭炒菜，从头到尾没露过一个笑脸。
临走的时候她让我送她。只说了一句话，妹妹，爱情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她的语气有些悲凉。让我也莫名其妙地悲伤起来。
这是2015年的初秋，股市大跌，乔正宇变得焦躁无比。他不敢相信，多年的积蓄这就么，说没了就没了。
他张惶地看着我，试图从我这里得到安慰。
我抱着他的脑袋，亲吻他的头发。他紧紧地拥抱着我。我们很缠绵地吻了许久。他的手轻轻地探到我内衣里。而我，坚决地推开了他。
他几乎发怒了，他冲着我吼，你根本就不爱我！我反唇相讥，把身体给你就是爱的表现吗？他哑口无言。
其实我比他更心虚。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就是我的筹码。我不能轻易使用。诚然我以为我爱乔正宇。可是，二十六岁的爱，怎么可能没有附带条件？
我眼睁睁地看着乔正宇在夜色里奔，直至消失在街道拐角。
四
我和乔正宇很久也没见面。他给我打过电话，他失业了。他很迷茫。问我能不能给他介绍工作。
我说好啊，我给你留意。
可如今世道这么萧条，工作哪里那么好找。
我想回一个电话给他。事实上，很多时候，我都想起他来。我喝水就想起他每次给我倒开水都要先吹一吹怕我被烫着；我吃饭就想起他很严肃地叮嘱我，我肠胃不好，要少吃辣椒；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就想起他总是走在我的左手边；我看到路边小店的冰柜就想起他喜欢给我买和路雪；晚上我坐在阳台上，夜色苍茫，我想念他的拥抱他的吻……
可是，也只是这样了。
时间越是流逝，我越没有联系他的勇气。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我这么一个庸俗的女人。我想要的安定，我想要的车子房子，他一样都没有。而我因此，便不能给他我的爱情和身体。
我很快和陈政定下婚期。房子在装修。陈政说那套小房子，也帮我一块装修了。我喜欢拿干嘛就干嘛。
我的新婚之夜，除了觉得疼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我竟然在那刹那里，撕心裂肺地想起乔正宇来。
倒是陈政很是高兴。他说如今女人贞节可以伪造，可是一个人的感觉和表情没法伪造。他搂紧我，说，他觉得很幸福。
这应该就是我想要的日子了。我这么些年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样嘛。
可是窗外迎春花渐次绽放，我的心思却恍惚得很。那样美好的春天，我也遇到过的。只不过最后，还是个擦肩而过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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