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文/童馨儿
一
珍爱的婚礼定在周末，附近城市的同学都赶了来。
烟格喝得有点多。有同学取笑，烟格这么些年还是老样子啊，怎么还不结婚？连珍爱都结婚了。
烟格便笑，自嘲地说，没法子啊，嫁不出去。
珍爱走过来，恰好听到了，掐她一把，大声嚷嚷，别信这妞胡说，有个姓黄的帅哥，不知追了她多久了。
同学们便轰笑起来，话题扯开去。谁谁谁刚结了又离了，谁谁谁已经结了第二次了……
烟格端了酒杯走开。她以为陈晓行会来。曾经在校园里，他和珍爱的爱情故事被传为美谈。而烟格便是一个最最强有力的见证。陈晓行的小纸条，每一张都通过烟格转交；每个周末的深夜，他等在楼下，是烟格劝珍爱，去吧，下去见他一面……珍爱说，烟格，我去见他，只是看你的面子。
但后来他们还是恋爱起来。烟格感到欣慰。
然后，珍爱变了心。陈晓行站在女生楼下，用一把精致的水果刀，割开了手腕。
当然，他被救了回来。
再也没在她们宿舍出现过。
烟格去找过他一次，说，其实珍爱她……
陈晓行笑了，说，嘘，别提她。
一直到酒晏结束，陈晓行都没出现。
二
黄东林的追求，烟格不是不懂，黄东林每天为她买早餐，偶尔接送她上下班。后来，他就常常自己带着点东西上来，生菜或熟食，厨房里鼓捣一阵，就唤她来吃。
许多人都把他们俩看成了一对。奇怪他们为什么还不结婚。都老大不小的了。而且黄东林面目清秀，听说家中背景还十分显赫。
可是这些都不是烟格所感兴趣的。她想要的，还是一份纯真的爱情。
她向对网友木棉说，珍爱结婚了。
他非常久之后给她留言，你也快结婚吧。
她说，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也可以吗？
他回她，生活就是这样。
烟格于是决定以单身女子的身分出游一次。从此后，收心养性，做一个良家妇女。
黄东林问，你想去哪？
烟格想了想，深圳吧。都说深圳那么美，我从来没去过。
黄东林说，我给你定机票。
烟格在网上发了个借屋住的贴子，她不想住旅店，她想寻找一个可以借房子给她住的朋友，她会付钱，她会很爱护房子。
木棉知道了，说，正好，我要出远门，你来住我家好了。钥匙我放到物业处。
但是定好的行程还是挪了后，因为，珍爱打来电话，说，陈晓行来了。他看中市郊一处荒地，打算找间公司一同开发房地产。他要找的人，恰好是我老公。
烟格说，他是不是想让你说服你老公？珍爱说，没有。他一个字也没提。他们有联系在先。
烟格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珍爱说，如果他求我，我就帮。
三
两天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烟格的手机上。
电话那端传来陈晓行的声音。他说，嗨，久违了。
烟格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年少时光里隐秘的心事，突然间便暴露在阳光下了，她觉得心慌意乱。
陈晓行说，我是陈晓行啊，还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谁不记得陈晓行啊。烟格故意地开起玩笑来。
陈晓行有些自嘲地说，是嘛，傻子陈晓行，谁都记得。
烟格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幸好，陈晓行很快地就继续说，见个面好吗？
当然好。烟格盼望过不知多少次，这一生，总能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她第一次化了一点淡妆，跑去商场买了条新裙子和高跟鞋。看着镜子里的身影，她有些惶恐地问店员小姐，我看上去显不显老？店员小姐微笑地说，非常地年轻漂亮。真的。
明知道是惯例的奉承话，但让烟格对自己有了一点信心。
陈晓行比她先到，一见到她，就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夸赞她，呵，烟格，那么多年没见，竟然这么楚楚动人了。
她的脸腾地红起来，接上去，这么多年不见，腼腆的陈晓行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陈晓行笑了，说，你看，生活把我们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烟格也笑，心里只说，你不知道，有一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变。比如，我偷偷爱过你的心。
越是年龄渐长，烟格越是明白，那些青春年华里不肯承认的心意，如今看来，竟是那么让人疼惜。而也许唯有时过境迁，才能真正对自己坦然，是的，我曾爱恋过你。
她打量着他。突然冲口而出，你结婚了吗？
陈晓行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明明喝的是咖啡，烟格却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黄东林打来电话，烟格有点不耐烦，陈晓行却说，你朋友吗？叫他过来吧，也好让我多认识几个朋友。你可能也听说了吧，我有点生意要在这里做，多认识些人只有好处。
烟格想起黄东林的家庭背景传说，或许他真能帮上陈晓行的忙也不一定。
于是对黄东林说，好吧，你过来吧。
没想到黄东林和陈晓行一见如故。喝了咖啡，黄东林做东请吃饭。他们喝了许多啤酒，两个人搂在一起，兄弟兄弟的叫。
黄东林拍着胸脯说，烟格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陈晓行说，东林好福气，烟格是个好女孩。
烟格叫起来，你别胡说哦，我和他，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陈晓行笑了笑，不说话。
烟格突然觉得特别糗。她是想要说明什么呢。
四
烟格的深圳之行，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不情不愿的成份。黄东林说，烟格啊，我让朋友给你订家酒店吧。
烟格觉得不耐烦，你怎么什么都要操心啊。我自己会处理的啦。
黄东林就说，那我让朋友去机场接你好不好？
烟格嚷，喂，你真的很烦哦。
黄东林仍然好脾气地笑笑，揉揉她的头发。
不知为什么，烟格突然想起来，许多年前，珍爱也总是这样冲着陈晓行吼，喂，你真的很烦哦！陈晓行也只是笑着不做声。他那么爱她。那么容忍她。
烟格的心突然一动。难道说，黄东林也是那么地爱她吗？而她，不知不觉中，在重蹈珍爱的覆辙吗？
打了个电话给陈晓行，他的口气很匆忙，说是在北京。
烟格在飞机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烟格叫了出租，把写着地址的纸片让司机看了，感觉驶了好长的路，才抵达了木棉的家。
在深圳的三天里，烟格一直呆在屋子里，哪都没去。
陈晓行打了个电话来，说是回到南宁了。又说，帮我谢谢黄东林，他真的很帮我。
挂了电话，烟格打过去找黄东林，他有点紧张，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让朋友去接你。
烟格说，你毛病啊。打电话给你就非得有什么事嘛。
黄东林就讪讪地笑起来。
烟格说，东林，谢谢你。谢谢你肯帮忙我的朋友。
黄东林说，我这么好，烟格你就考虑嫁给我吧。
烟格说，好。
五
回到南宁，陈晓行打来电话，说是要请烟格和珍爱一块吃饭。烟格说，不行啊，我今天没空。
挂了电话，她删除了木棉的Q。木棉就是陈晓行。听珍爱说，陈晓行想要的那块地，手续很难办，但黄东林还是帮他搞定了。
陈晓行永远都不会知道吧。那个借他屋子住的网友，其实是她。她一直渴望着，能靠近他，再靠近他一点。于是，她住到了他的屋子里，就当缅怀自己曾经的爱情。
她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许多漂亮的避孕套。各种各样的。都有。他也许没想过她会打开他的抽屉。
他的电脑，QQ是自动登录的。她看到了他和珍爱的聊天记录，他问珍爱，烟格是谁？是不是从前跟你很要好的那个女孩子？
一切，他早已计划好。他早就知道黄东林。只是没想到她与黄东林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他很自然地利用了她。当然也利用了珍爱。
烟格的婚礼定在元旦。黄东林说，举国同庆，是好日子。
烟格笑了，删除了陈晓行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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