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文/童馨儿
相爱的时候，很穷。常常交不起房租，听着房东在门外敲门，两个人紧紧地偎依着，偷笑。真的，没有觉得穷是一种难堪。因为有情有意，穷倒成了一件逗乐的玩具。
他内心里有许多歉疚，常常对她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穿好看衣服，过上好日子！她笑着吻他，现在就是好日子。可这时间未免太长了点，他总是在失业，每个节日都只能用一个吻来与她庆祝。每次走过漂亮的时装店橱窗，他总快快地拉走她，哄孩子一样：乖，等以后有钱了就给你买，想穿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就这样，等着。在等待中她的眼角边渐渐生出让人心惊的皱纹来。旧日姐妹重聚，个个花枝招展，美艳不可方物，岁月赠予她们的与她的截然不同。她突然就自卑起来，第一次觉得，身上那件他自市场里淘来的棉衬衣，很丑很丑，像现在的她。跟他在一起那么些年，他从来都只能到大市场里给她挑衣服，还经常对她说，其实这衣服比专卖店里的更暖和哦。此刻她才心酸地明白，那所谓的暖和下面，遮掩的便是一份贫苦的难堪。
那场聚会像根针，时不时地，窜出来刺疼她的心。她常常站在办公室窗前，注视着窗下的行人发呆。有许多情侣手挽手经过，她忍不住猜想，他们的爱情，是否像她的一样，困窘艰难。
再听到房东敲门，她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拉开门就吼，催什么催，什么破房子啊，明天我们就搬走！
回过头来，看到他惊讶的目光。她说，我要搬走。
他听清了，她说的是我。而并非我们。她眼神坚定，迅速地收拾了衣物，不肯看他眼里的忧愁，掉头而去。
她在办公室里住了下来。偷偷地。再不肯接听他打来的电话。不久上司在她桌上搁把钥匙，只说，公司给单身职工配备的宿舍。她的泪，哗地就落了下来。
宿舍虽小，却是整洁异常。她内心欢喜，因为要开始新生活。
真的是新生活了。她很快地升了职涨了薪水，身上始终带着微香。常常收到来自英俊上司送来的漂亮且昂贵的衣服。
她再次恋爱了。和从前的完全不同。华衣美服，如今于她，只是家常便饭。特意请姐妹们出来喝茶，敏感而自豪地感觉到了姐妹们投射到身上的欣羡目光。
衣橱里的衣服越来越多。新男友渐渐地却不太见着面了，礼物仍然常常送来，依然是美艳至绝的裙子或内衣。可是再美再昂贵，穿在身上，总是觉得那么寂寞清冷。偶然怨怼，新男友不以为然。直至有一天，她在一家大商场里，迎面碰上了男友，正陪着一个年轻女子挑选漂亮衣服。
她大哭一场。把所有的衣服都清了出来，想要打包全扔掉。突然发现一件旧T恤，那么温婉的棉，伸手握在手里，竟然有异样的微温。翻开来，衣服小小的标牌上，有金黄色的细字：我爱这姑娘。
她的泪哗哗落下来。要到此时，她才明白，原来许多时候，不是人不如新，而是衣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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