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OneNightStand》这部由娜塔莎金丝基主演的片子讲了典型的一个一夜情的故事:因为一次商务旅行,广告导演与有夫之妇发生了一夜情,谁知以后便越来越想念,以致自己的婚姻也岌岌可危……
英语世界里的一夜情OneNightStand,通常发生在两个陌生人之间,短暂的亲密接触,无须了解,也无须责任。
情调——调情
在中文世界里,一夜情最确切的解释应当是:一夜性。
在北京市海淀区做计算机维护工作的李姓男士,无论从衣着还是神态都带着点学生的憨气,但29岁的他观念一点也不“憨”:对一个女孩有感觉也得从性开始,典型的因性而爱。
“我就是花心。感情和性虽然不能截然分开,但还是有所区分。何况感情也会发生变化,世上没有永恒,如果非要寻求永恒,变化是唯一的永恒。”在银行工作的林先生对他次数不少的一夜情经历相当坦然。这位未婚男士对婚姻的理解也颇有代表性:“配偶只是搭伙过日子的人。”
剥离感情
虽然没有人认为“一夜情”包含多少情的成分,但是短暂的、通常发生在陌生人之间的性行为还是被中国人冠以“情”的称谓。
有人甚至作了如下分析:“一夜情”是一个典型的修辞阴谋–“首先,它把中心词偷梁换柱,以‘情’代‘性’,只意会,不言传;尔后,又以一个量词对离经叛道做了数量上的轻描淡写;尤为阴险的是将时间概念‘夜’,置于阅读与朗读的中心位置,含蓄抒情的成分激发着潜藏的浪漫想象。一个词的能指和所指,经如此处理,质量膨化,意象朦胧……”
中国人的词汇在审美上总是含蓄的,但是并不影响现代人行事越来越直接的特点。
在《新闻周刊》接触的的几位一夜情亲历者中,爱和性可以分开是他们的共识。
在北京一家科研所工作的赵先生今年25岁,经历过4、5次一夜情,他的观点赤裸地让传统人士感到心惊:我想在结婚前经历不同类型的女人。“这不影响今后的结婚,将来我一样会为婚姻负责。”他的补充还是让人半信半疑。
网络上流传的一位电脑工程师的自白,估计会让大部分一夜情经历者产生共鸣:
“我只会与两类人做爱,一种是自己非常喜欢的,那是想将来成为老婆的,另一种完全陌生的人,一晚的发泄之后,以后也不希望会在街上再碰见。我一定不会选一些一直认识但又没有发展爱情的所谓朋友,因为一夜过后,要解决的问题会很多。”
虽然没有确切的科学依据证明,不加节制的性会让人对爱情的敏感度降低,但还是有人认为,性与爱处于一种此长彼消的关系中:放纵性欲,爱就贬值;性欲被禁,爱情反而增加。
天津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的石先生,刚以50万资金在北京注册了一家公司,刚刚起步的事业是这位27岁的年轻人生活的重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换了几任女朋友,当然或者是他无意于谈起,总之其中不乏一夜情。今年3月来北京之前,他同交往了3个月的女友轻松分手。“没有爱情,除了我的初恋。”他的初恋发生在中学时代。
有西方学者总结说,“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希望拥有爱而避免肌肤上的交欢,而现代人则希冀肌肤上的交欢而避免陷入恋爱。”
双重标准
统计赞成性和爱可以分开的是否男人多于女人实在是个难题。但各方面的信息显示,中女性更趋于保守。在网络聊天室里,赤裸裸“诚征”一夜情的都是男性。
社会学家李银河说,一夜情将性和爱区分开来,对女性的影响更大。过去男女之间是一种双重标准,男人可以享受纯粹的性–包括婚前和婚外,但女人必须保有童贞,她日后的性生活也必须严格限定在婚姻范围里。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即使在现代也没有被根除。
“显然,很多男性并没有把女人看作完全平等、独立的个体,一个失去童贞的女人成了一个被人使用过的工具。”
“性观念一方面受到社会环境变迁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因不同的民族文化而异。整个亚洲相对而言更看重童贞,当然主要针对女性,而北欧有的国家有婚前性行为的人达到95%以上,童贞就变得没有多少意义。”
不少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男性仍然坚持认为,自己偶尔出轨应该得到谅解,但是配偶若出现同样行为,则完全无法原谅。
一位从事文字工作的已婚男性以半调侃的语气说:“你必须从动物的角度理解男人–他要保证自己后代的血统纯正。”
女性的“出轨”面临远远大于男性的舆论压力。《新闻周刊》记者在聊天室里分别以不同的性别出现,响应一夜情的男性几乎百分之百,女性相对而言要谨慎得多。
“我对他挺有好感,可我发现他在吻我的同时,一只手竟伸进了我的裙子。我无法不制止。”一位女性因为对方太快直奔主题而觉得受辱。
即使一些现代女性声称已经能作自己身体的主人,不再是为了取悦及满足男人、或是男人泄欲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性需要,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她们一样不能摆脱双重标准。对那些有过一夜情经历的女性而言,她们中的不少人其实并不真正坦然。
一位28岁、毕业于北京大学的网络作家认为,男权社会的影响已存在于女性的潜意识中。在一个男权社会中,除了妓女之外的女性不允许开放自己的身体。一个女人如果只为性的目的展示自己的身体–即使她并不想以此来交换什么,她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降为妓女的地位,从而觉得尊严受到侵犯。
很多年轻的知识女性认为理论上可以接受“享受纯粹的性”,但在现实中经常不能忍受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是性本身。
比起男性来,女性想自由地享受性显然更为困难。
性的困扰
正如有人所说,截至目前一夜情还远不是一种类似晨练的全民健身项目,能参与其中者毕竟是少数–首先你得解决道德观念问题,然后还得既有钱又有闲,另外还必须娴熟地掌握把情和欲截然分开的技巧。
一夜情是少数人的问题,但是性却是每个人的问题。
“在我看来,性是一种能够给人带来极多快乐的人类行为,但是在人类的发展史上,再没有什么事能像性那样引起更多的烦恼、忧愁、痛苦和论争了。”与李银河持相同看法的学者不在少数。 但是中国人似乎始终耻于谈性。《新闻周刊》的采访也不时处于尴尬境地。
难道回避真的是一种更高明的态度?
单身者的性苦恼、婚姻中得不到性满足的人,在别人眼里或许可以轻描淡写,但是在当事人那里可能成为痛苦的根源。
在单身者中,单身女性的尴尬尤为残酷。上海某单身俱乐部会员的学历条件是大专以上,其中未婚者会员占四成,当中女性又占七成。“在没有找到理想的结婚对象之前,我难道应该一直保持我的童贞?或者降低标准而潦草结婚?”这是多数为生存奔波的单身女性所面临的实际问题。
虽然现在人们对性的问题不再高度敏感,但是有关性的话题一经公开提出,还是会遭到各种非议。在公众场所安装售安全套机在当时就曾引起一片争论,一位社会心理学家至今提起仍然异常不满,认为这种举动只能引起性乱。
但是回避问题,问题同样存在。
李银河曾经比较东西方性观念后,做出结论:在西方,与性有关的论争常常围绕着正确与错误,正常与反常,善行与罪恶而展开;在中国,与性的地位有关的却是重大与渺小,崇高与羞耻,上流与下流的问题。
中国人在公开场所对性所表现出的鄙夷与不屑,与在私下里不讲黄色段子就难以达到身心畅快形成一种鲜明对照。
对性持一种恰当态度,看来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