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口述/林媚 文/水竹
下午快下班时，我在同事们惊羡的目光里签收了一束百合。同事们八卦几句都走了，独留我瞪着百合发呆，喇叭一样的花瓣里缓缓吹出的清香扰得我心神不定，我更想知道，花是谁送的？九朵，天长地久。难道是老公？转念便否定了，这个木头疙瘩，别说百合，连颗草也没送过。
在脑子里把平日里对我不错的男人筛选一遍，也没确定是谁。但管他谁送的，有人送花，证明我还有魅力，对已婚的女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赞美，遂心情大好。
下了楼，习惯性走到车棚前，心情却突然坏了起来。抱着一束淡雅地百合，骑自行车？不方便，也不合适。想打车，又心疼钱，四个轮子一转，两顿早餐便转没了。我和老公都是工薪阶层，一个人的工资用来还房贷，另一个用来生活，精打细算勉强能应付生活，没多余的钱用来奢侈。
走在回家的路上，抱着束百合招摇过市，回头率暴增。我知道，大家是在看百合，开得正欢的花，谁不想多看两眼。曾几何时，我也是朵花，只不过被老公这个采花农夫摘到家后，没有优裕的生长土壤，也没有高级的化妆品给我补充营养，裸着脸任岁月摧残，只是暗淡无光，没死已算万幸。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很委屈地想，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不懂情调的老公。很自然地想到那个送花的人，喜爱百合的男人，一定是儒雅，有着深情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吧！
但他是谁呢？单身的话，我一定要离婚。不是单身，我也会等到他离婚。这样想时，我被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我和老公青梅竹马，同在一个大杂院里长大，一起上学，然后恋爱结婚，好像都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事。我和他走到今天，任谁看来都是天经地义，他和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分开。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一旦步入轨道，就必须按部就班，即使不爱了，也很难有勇气挣脱轨道的束缚。问题是，我们爱过吗？细细回想，我们都不曾向对方说过一句我爱你之类的情话。
胡思乱想的脑子里仿若一团被小猫扯乱的毛线，越理越乱。当酸疼的脚和咕噜作响的肚子都开始抗议时，想回家，又转了头，往女友家走去。这个死木头……突然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慢腾腾地敲开女友家的门，难为情地说，要借宿她家。女友笑呵呵地把我让进屋，倒了杯热水给我，让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转身进了厨房，一会儿，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说：“快趁热吃了吧！你家那位刚才来电话了，下了班不回家，手机也没带，想急死我们啊！”听女友一说，我刚拿起筷子，眼泪就叭嗒叭嗒地流了下来。越想越委屈，他既然知道往这打电话，怎么不来这里接我？木头就是木头。
女友一看这阵势，急忙劝我：“别哭了，快吃吧，小心哭出一脸斑来，不过那也好，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到时你再来我家，就省得无聊了，可以面对面数星星玩。”我一听，如孩子般破泣为笑。女友脸上有斑，长得没我漂亮，可嫁得老公比我的强百倍，不仅多金，还有情调，再忙，也会隔三岔五地送女友些小礼物哄她开心。不经意的一转眼，便看到女友客厅一角的花瓶里立着一束百合，和我的差不多。我瞪着那百合，不肯移目，想，怎么会这么巧，难道那人是多情公子，也送了女友一束？
女友看着我瞪着百合傻看，恍悟：“收到花了吧！我知道你最喜欢百合，下午逛街路过蛋糕店时，才想起今天是你生日，想着年年订蛋糕多没劲，也赶下时髦，送你一束鲜花，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一束。”
我暗自吃惊，今天我生日，女友不说我真忘了。岁月磨去的不止是容貌，还有年轻的心，越老，越觉得过生日没意思，潜意识里也不想过生日，过一个老一岁。但之前，我家木头和我都天天念叨着，真到了这一天，竟都忘了。更让我吃惊的是，花居然是女友送的，原来，先前是我在自作多情。
不禁有些恼怒，说不清是在气谁。气自己自作多情？还是女友的善意恶搞，送花也不提前说，害我空欢喜一场。想来想去，最可气的还是老公，我忘了，他竟也忘了，生日不送花是惯例，最可恶的是居然连条短信也不发……
外面下起了大雨，想着家里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想着不知道他在没在家，有没有收衣服，窗子关了没……胡思乱想时，刚吃完面条，敲门声便响起。门外是如做错事般提着盒蛋糕的傻木头。不由地想到，那是一个雨天，老公骑车为我买生日蛋糕的事。那年，是我和木头结婚的第一年，刚交了房子的首付款，日子捉襟见肘，连吃顿饺子都要算计着用哪种馅便宜又好吃。我过生日时，也没指望他会送我生日礼物。只想着，老公能陪着我吃顿家常便饭，偏偏那天老公又加班，我做好饭左等右等等不到，外面又打雷又下雨，我在家里又急又饿又怕。爬在凉了饭菜面前哭得肝肠寸断，那一刻，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
甚至想着，回来就和他摊牌，刚结婚就这样，以后日子怎么过。当敲门声响起，打开门，我看到是一个狼狈不堪衣衫尽湿的男人，眼镜不见了，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刚进屋，他站的地方便积了一摊水。我还没说话，他却笑嘻嘻把手里的小蛋糕扬了扬：“老婆，生日快乐！”我急忙奔到他面前，一看，蛋糕盒竟还是干的。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眼泪便肆无忌弹地夺眶而出。后来才知道，老公下了班，为给我买蛋糕，跑了好多家店，由于下雨，他戴着近视镜，看不清路，撞在人行道的栏杆上，眼镜掉到雨水里，怎么找都没找着。帮我买到蛋糕回来时，雨披只顾盖蛋糕了，人却被淋得落汤鸡一样。
而此时，这个男人又一次为了我将要淋成落汤鸡。突然觉得嫁给木头没啥不好，男人再多金浪漫，不在你身边，有什么用。我家木头没钱，也不懂得浪漫，但他肯天天陪着我，关心我有没有吃饱穿暖，我还想要什么呢？至情调这个需要物质养命的东西，我知道，他暂时还给不起，我要他没有的，他拿什么给我呢？
就像木头说的，穷日子终究也会富起来，即使生活富不起来，至少精神是富足的。漫长的人生路，身边始终有一个人肯不离不弃地伴着你。我想，所谓的天长地久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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