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实录。口述:小可】
文/童馨儿
一
2014年冬天的某个晚上,我在论坛上发了张贴,大张旗鼓地吆喝,谁能陪我一晚?回帖潮水般涌来。
我挑中了小生。
他说,南京路上的熙园307。
他迟到。我倚靠在床边看电视,渐渐睡意上来。我好像睡着了一会,又好像没有。
徒然地一睁眼,发现有个男人,半蹲在我面前,专注地凝视着我。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
那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如果在别的地方与他相遇,我也许会喜欢上他。
但我还想着骆驼。
那天骆驼和我欢爱之后,漫不经心地说,小可,我要搬走。
我说,你搬哪去?
他说,我跟你提过的,媚媚爱上我了。
他是说过,公司老总的女儿叫媚媚,对他有好感。
他继续看着我,继续说,小可,你很好。不过你不能给我更多。
我呆坐在床上,攥着尚带着他体温的被子,看着他收拾清楚了,走出门去。
门哐啷地碰上。我才觉得心痛。我们在一起2年,他就这样,很干脆地走了。
二
我换了新工作。以前我觉得快乐最重要。现在我才知道,钱才最重要。媚媚因为有钱得到了我的爱人,小生因为有钱得到了我的身体。
我应聘去做售楼小姐,提成可观。
小生在论坛上发短消息给我。第一条,我很想你。第二条,你很美。第三条,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第N条,我会找到你。我笑着把它们全删去。
男人的话只能拿来听听玩儿,不能拿来相信。我现在,全心全意地对付我的工作。我想自己买套房子。房子应该比情人可靠一点吧。刮风下雨的时候,它起码愿意遮住我。
果子很同意我的看法。不过她不用像我这般操心。她老公是本地人,家里有的是房子。她的钱都拿来吃喝穿了。
我失恋了,她把骆驼足足骂了三天,天天陪我吃饭逛街。
我不敢对她提起小生。我怕她骂我犯贱。
其实她不知道,犯贱有犯贱的快乐。比如,小生,他让我忘了难过。
晚上我打开电脑。
小生又给我留了言。他说,你在哪儿。
我想了想,打上一行字。如果你愿意买套新房子,我可以考虑和你见面。
他的回复立即来了,他说,一言为定。
他是个有钱人,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不要紧,我又不爱他,他伤害不了我。
他比我先到。穿了白色的衬衣,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
我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喜欢他。
三
我们开始常常在小生的新房子里约会。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张大床。我们约会的唯一内容就是上床。
小生往我的包里搁了把钥匙,他说,小可,你可愿意嫁给我?他说他一直在论坛上留意我,我的贴子他都有回复,但我从来没有留意过他。
所以,他一早喜欢我。看到我征友,他一口气注册了好几个ID,反正一定要让我挑中他。
我吃了一惊。我一直觉得,他给我的已够多,仅是他介绍的客户就已经让我跻入城市新贵的行列。
我说,不,谢了。
他说,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晚上我翻来覆去地想着小生的话。
我知道,一声应允,会改变我的余生。
我骗不了自己。我想念的,始终是骆驼。我们给彼此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让彼此长大。他的离去只让我失措,但我没对他心生怨恨。
我决定去找他,最后一次。
他的手机停机了。打去公司,说是他早已辞职。
我有点懵。我说,找一下媚媚。媚媚告诉我,骆驼是突然消失的,辞职信是寄回公司的。
我问,媚媚小姐还没结婚吧。
她笑着答我,呵,2年前就结婚了。
骆驼为何这般,处心积虑地要离开我?
我去找小生。
我说,小生,求你,帮我找一个人。
小生良久才答,好。
我哽咽着说他叫骆驼。
四
我辞了工作,天天街上狂走。
春天来了。午后的阳光渐渐炙热。
我努力地在车水马龙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每一次都是徒劳。我不气馁。
果子说,你疯了。她认识了小生。她认为,我该完全地忘掉那个叫骆驼的男人,从此后全心全意地爱这个叫小生的男人。
她恨铁不成钢。我干脆不见她面,不接她电话。晚上一个人,坐在街边小店吃一碗面,喝瓶啤酒,然后带点醉意回家。
深夜12点,我口渴醒来找水喝,发现手机里尽是小生发来的短信。我打过去。他不知在什么地方,很吵,他大着嗓门,我过来找你。不等我回答,径直挂了。
才几分钟,便听得楼下车响。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蹬蹬地跑上来。我才打开门,小生已扑进来,一身酒气。我皱眉,你醉了?他一把抱住我,突然说,小可,我找到骆驼了。
五
小生说,小可,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让我呆在你身边。我说好。
当我看到骆驼,我的心一下子便哽住了。
我设想过无数的因果情节。唯独这一种,从来就没想过。骆驼的新家,很安静,不远处的山,郁郁葱葱的绿。
我惶恐地看看小生,他正看着我,我颤抖着双唇,我说,小生,骆驼他怎么了?
小生说,他自知时日无多,才找借口离开你。他不愿你伤心,他宁愿你恨他。他爱你。
我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我跪下来,抚摸骆驼笑眯眯的脸。这张照片,还是我为他照的。他在照片里看着我,像过去的那些日子,那么温柔那么快乐。
小生说,骆驼给自己买过一份保险,受益人是你。最近两天,保险公司就会跟你联系……保险是很久之前买的,想必那时,你和他才刚相识。
我捂住脸。良久,我抬起头来。我对小生笑了笑,说,骆驼一定希望我快乐。小生点头,当然。
我再次笑了,我说我会快乐,真的。
夕阳西下,我与小生离开墓园。小生的手臂搀着我。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骆驼就站在我们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我的腰揽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他喜欢吗?我忍不住回头,那里只有静穆的一片天。
六
果子抚弄着我的婚纱,问,还想着骆驼吗?
我反问道,你说呢?
果子笑了,她说,小生这么好,你会忘了他的。
我笑了,走到阳台去收拾白天里晾晒的衣服。
我怎能告诉果子,我还是会想起那个骆驼的男人,或微雨或小雪的时刻。
但终归,我在遗忘他。一天一月,一寸一尺,一点一滴。他在我的生命里,是过去,是已然翻阅合上了的那一章。
小生每天清晨会给我冲杯牛奶,晚上搂着我入睡,半夜里他摸不到我温热的躯体,便会惊醒过来。
渐渐流逝的时光已然教会我,忘却,是另一种天长地久。如我与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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