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情感实录。口述：南生】
文/童馨儿
（一）
第一次见面，林春红就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是我的第N个相亲对象。
林春红很准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成语——良家妇女。
她25岁，在政府机关工作。名字还这么老式。一切都符合良家妇女的条件。
我们平静地吃完了饭，话不多，却彼此感觉已然熟稔，她喜欢微侧面孔，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让我颇为感动。
出门时，我突然不舍得就这样与她分手，于是提议，去看场电影吧。她想一想，说，改天吧，好吗?语气温婉，让人生气不得。
我给她叫辆出租车，看着她上车去，我走近去说，晚安。她不安地扯扯裙子，慌乱地点了点头。
我笑了，就是她了吧。反正我对她蛮有感觉。而且她正好又是良家妇女。每个像我母亲一样的老太大都会喜欢。
（二）
我带她与朋友一块儿吃饭，平素放荡惯了的小子们全都一本正经起来，小唐还私底下对我竖拇指，哥们，好样的，标准一美女!
林春红让我感到了骄傲，我才知遣，她甚至拥有硕士学历。我一直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地。我伸出手去握她的手，低声恳求，嫁给我吧。她但笑不语。
她接了个电话，然后说，要先走。我有点不舍，但还是送她出去，我说，这么早。她说，母亲不喜欢我太晚。
回到席间我发现妩媚来了。她靠在小唐肩上似笑非笑看着我，我扬扬手，她扭着腰肢走过来，手掌轻抚过我面庞。
我狠狠地把她揽到怀里，她尖叫一声，嗔怪地说，一到我面前就没人样。我哈哈大笑，抿一口酒，凑到她唇边。
我与妩媚先走。她要去我家，我不让。于是去了她家。一进门，她便扑上来剥我衣服，我一下子想起林春红来，她在床上，应该也是羞涩腼腆的吧。
这种想象让我血脉贲张，我把妩媚压倒在地毯上。
事后我点支烟，说，你像个荡妇。妩媚说，所以你永远不会娶我。
这女人，名如其人，妩媚，身材火爆，永远激情万分，每每让人欲仙欲死，乐趣无穷。
我喜欢她，可是不能娶她。当然不能娶她。她只是一家酒店的服务员、夜半常在灯红酒绿里周旋，她三句话里必有一句国骂，永远穿着吊带超短裙。
我哪敢带她回家，对母亲说我要娶她，母亲有高血压，说不定立刻陷入昏迷。况且，这妞，不知道上过多少人的床。
（三）
我与林春红终于定下婚期，母亲亲自盯着房子装修。
因为她的好，我不敢造次。我邀她喝点儿酒，她不胜酒力的样子，很快便偎在我怀里。我顺理成章地褪去她的衣服，她让我有点吃惊，平日整齐的套装裙下原来也是这般诱人的身体，我忍不住陶醉。
周末我们约好一块儿去探望她母亲，可是她失约了。打手机也无法接通。我依稀记得她提到过的住址，便独自找去，邻居家的女人惊奇地看我，说，她妈呀，昨晚突然又发病了，闹了一通宵，今早送去医院了。
我一惊，忙问，什么医院？
女人说，精神病不就进精神病院嘛，还以为病好了呢，高高兴兴她接出来，原来是假的，发作得更厉害了。
我心里翻江倒海，她母亲原来是个精神病！她怎么从未没提起?突然间我疑惑万分，究竟我对她了解多少。
我在她门前等至傍晚，她终于出现。看到我，她吃了一惊，说，你怎么末了。
我说，春红，我爱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会与你一同承担。
我到医院，付清她母亲住院费用。这么一大笔支出，真是难为从前的春红了。她轻声说，南生，你是我的天使，你出现了，我才得到了救赎。我说，以后我会让你幸福。她哭了。
她对我提起她母亲的故事。本是良家妇女一名，有好的家庭和好的工作，为着一段错爱和一个浪子，义无反顾离家出走，结果珠胎暗结之际男子一走了之，母亲生下她后不久便意识渐渐不清。
(四)
小唐听说我要结婚，一定劝我把婚期廷后。他说，这女的这么复杂，肯定不是你所想象的良家妇女。
我突然发怒，喝道，不许你这么说她。
小唐说，你不是吧，还真动了情。那么你告诉我，认识你之前，凭林春红那点薪水，怎么供养她母亲的？再之前，她又是怎么读到了硕士的？是谁供的她？
像一记重拳，狰不及防地击中了我的软肋。
小唐叹口气，说，算了，去喝酒吧。今晚和人约好了的。
我打电话叫上了妩媚。这样的场合，照惯例，是要有美女作陪的，气氛才够融洽。我答应妩媚，陪好了这东家，给她买条链子。
对方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次是换了东家，所以邀请大家出来坐一下。新东家年近五十，却精神矍铄，一直与妩媚打情骂俏。然后他的电话响了一下，他说，我有一位朋友要来。
10分钟后，走进来一个人。
小唐啊的一声。我也呆住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林春红。
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张面孔，很快镇静下来，她走到那老头身边，老头笑，招手让她坐下。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们在我身边低笑轻语，我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
不知道怎么离开的。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换过了，厨房处飘来鸡汤醇香，我强撑起身子，叫，谁。
林春红从厨房里闪出身来，答，我。这是我家。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还是那样。着上去温柔贤淑，她真的不像一个婊子。我就这样说出来了。我渴望像她伤害我一样，把她伤害得遍体鳞伤。
可她说，谁做了婊子还要把婊子两字刻在眉头上。
她那么平静，我突然号啕大哭。她走过来，把我的脑袋搂在怀里，南生，我真的很爱你。
我说，是他逼迫你。她说，不，是我自愿，我们签有合同。
她说，南生，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不恨他，我用我所有换取我所需，我也不轻视自己，你别怜悯我。
我说，春红，我不了解你。她说，南生，你真的喜欢过我，是吧。我说，是，真的。她流下泪来，说，那就好，够了。
她把面孔埋在我掌心，轻声说，我运气不好，只差一个月，合同期满，我就可以脱身，从此做你幸福娇娘。
我们俩紧紧拥抱，都哭了。
(五)
一年后，我在街上遇到妩媚。她笑吟吟地叫我，南生。她素面朝天，穿着蓝底碎花小裙，温柔可人地靠着男人臂膀。
我变得结巴了，你，你，你……
她说，我结婚了。哪，介绍一下，我丈夫，做老师的。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老实相的男人，趁他转头，扯着妩媚问，他知不知道你以前……
妩媚笑了，南生，这什么年代了，谁管谁的过去呀。傻瓜!
我的心摹然问塌陷了一大片。妩媚她变成良家妇女了。谁又会去撕扯她的外衣，试图查看她昔日的灵魂。
我记起那日下楼，我一直在想，春红她会不会叫我？她叫我的话我要不要回一回头对她说对不起？
可是没有，林春红她并没有叫我。
但我听到细碎的哭泣声，一直跟随着我奔跑的脚步。
我没有回头。一直没有。
于是我离开了林春红。
于是，今天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我哭得像个迷路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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