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人生叫过眼烟云,一种人生叫不堪负重。许多的理由,在他人看来,都是可笑之极。而我们,总会被这样的理由俘虏。谁是谁的歌者,谁又为了谁在演奏生活的乐章,大抵没有对错,看不清,想不明的,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正文:
他生于音乐世家,从小对音乐有相当高的天赋。在他八岁那年,就参加了小乐队,从此,他走上了和音乐相依相伴的人生。由于他的小提琴拉得很出色,便被选拔进了国家级的乐团,那一年,他还很小,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少年还是个孩子,叛逆,张扬,大胆,寂寞。他有很多烦恼,有很多焦虑,他觉得他天生就是焦虑症患者,只要站在台上,他就会无端紧张。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那个出口应该是亲密无间的,这样,才会让他从容自然。古柏就是那样的一个出口,古柏大他两岁,是吹管弦乐器的少年。他们是搭档,更是朋友。
他们一起到陌生的地方演出,一起分享经验和秘密。他们无所不谈,甚至谈及第一次和女人亲密时,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他们像朋友更像战友,他爱古柏。古柏在他心里比家人还要重要,因为,只有古柏站在她的身边,让他的呼吸变成了暖的。
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太长,三年后,古柏因为他的一次惹事生非,手腕受伤。他忘了那一天的具体日期,只朦胧记得,窗外下着瓢泼的大雨,他和一个女孩约会,那个女孩是古柏的新女友,两个人躲在楼梯的拐角里,他亲吻女孩的唇瓣。然后,古柏出现了。惊慌的女孩想夺路而逃,却被他死死地拉住。
他跟古柏说:“你看,她背叛了你,我只是在试验她对你的忠诚,现在,你看清楚了。”
古柏伤心极了。
女孩挣脱了她,企图拦住欲转身离去的古柏,希望得到古柏的原谅。他无意识地狠狠推了女孩一把,女孩跌倒,撞到了转身的古柏,古柏摔下楼梯。他的手腕被摔成了骨折。手术后,依旧无法恢复到最佳状态。不得已,古柏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他的音乐人生。
古柏走后,他成了一座孤岛,每天的生活就是等待日出和日落。那是一种生命的干涸,没有人关怀和分享,只有僵硬的音符穿过身体的细胞。虽然如此,他的琴拉得越来越悠扬,功底越来越深厚。他马不停蹄地在城市里演出,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就会给古柏打一个电话,告诉古柏,他在哪里,他收获了怎样的鲜花和赞美。
那时的古柏,已经和青梅竹马的女孩结了婚。女孩是位教师,比古柏小一岁。最初的几年,他们的电话还很长,很频繁,后来,随着古柏妻子生了孩子,他们的关系逐渐地寡淡。
他一个人在音乐的殿堂舞蹈,在聚光灯下闪耀。他成就了对音乐最初的梦想,她成功地脱颖而出。他的身边也有了一位爱他的姑娘。女人是他的经纪人,也是他的合作者。他们之间谈的最多的就是音乐,他几乎感受不到对方的爱、这使得他们的结合,更像某种商业形势的结合。他自嘲地认定:其实就是相互利用。
成绩愈斐然,他愈加孤独。他忽然很想看看古柏,他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他独自一人,启程到古柏所在的小镇。那里青山秀水,人杰地灵。古柏胖了不少,他领着孩子出来迎接他。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女人,他们恩爱,默契,有一股让人嫉妒的和谐。
他拥抱了古柏,是的,他需要这个男人。
房子很小,古柏的爱人很自觉地睡到沙发上,他和古柏彻夜长谈,他谈的是音乐和见闻,还有心声。古柏谈的是他琐碎的生活,孩子,还有妻子。他喜欢他们。
他想,如果当初受伤的是他,如今,他已经过上了这种恬淡的生活。不必拉琴,不必居无定所,整天寄住在宾馆,眼睛也不会看到疲劳,满世界就是人头攒动,红色的帷幔,白色的床单,还有吃腻的餐厅饭。
他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想法,如果他是古柏该多好。这样,他就可以惬意地享受恬淡的生活,和妻子孩子亲密地窝在沙发里休息。可以和孩子们大声说话,不必在意谁的脸色。他果断地靠近那一家人。他和好朋友的孩子打闹成一团,在吃饭的时候,冲着古柏的妻子抛眉眼。他受到所有人的欢迎和爱戴。除了可怜的古柏。他躲进厨房,闷闷不乐。看到古柏抑郁,他不由得羞愧起来。
他已经严重干扰了别人的生活。过去的美好,早已经找不回来了。他不能做一个破坏他人幸福的男人。他离开的时候,古柏一家正在熟睡,他毫无征兆地来,又毫无征兆地走。他把随身携带很久的价值不菲的小提琴留在了古柏家里。他说,就用这把小提琴做为祝福送给古柏。他已经不需要音乐,他的未来,将和音乐道别。
下一站,他出发去探望已经去世的父母,一座冰冷的石碑让他们阴阳两隔。他抚摸着石碑,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不被理解,没有人真心对待,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他在墓地不远的小镇住下,过着每天看朝霞旭日的日子,他以为,已经被人遗忘。没想到,他的爱人找到了他。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夫妻间的热络。她直奔主题,让他去奔赴一个大型的音乐晚会。
他摇摇头,无奈地摊开双手,告诉他的小提琴已经丢了。
女人若无其事地回答,这不算什么。因为晚会已经为他重新打造了一把贵重的小提琴。她带着他回家。这是他的命运。他躲不了,避不开,永远为期。他的价值就体现在舞台,离开舞台,他什么都不是。
可这一次,站在在舞台上,他觉得灯光那样地刺眼,他睁不开眼帘,小提琴变得那样的笨拙,压在他的肩头如磐石。流淌出来的音乐像刀锋一样在身体上拉扯,每一个音符都能刺透的他骨髓,血液在奔腾,他的视野在奔腾,激流向他涌过来。他晕倒在舞台上。医生的化验报告显示,他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从此,他很可能和音乐告别,和舞台告别。
他的爱人派人通知了古柏,古柏是他唯一的朋友。
古柏从风尘仆仆地赶来,守在他的身边。他给他说孩子们的趣事,讲乡间的见闻。他的爱人也一反常态不再和他提及音乐,整天陪着他,伺候他。他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在这一场疾病中,很多爱,温暖着他冰冷的心。
在他病情好转的时候,古柏和她道别,他说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从小到大,古柏就是他生命中举足轻重的那个人。古柏给他安全感,给他信赖,在他追逐梦想的过程中曾那样专心地陪伴着他。他希望在朋友的心里,他是最棒的。因为长久以来对古柏的愧疚,归咎于当初的麻痹大意,是他让古柏受伤,是他断送了古柏的音乐梦。他不仅仅为了自己,也为古柏努力着。他记得古柏谈过,他希望有一天,能站在顶尖的艺术殿堂上为观众演奏。他要为古柏和自己圆梦。现在,却成了这样的结果。
古柏开导他说,他现在很幸福,有孩子,有爱人,有安逸的人生,他并不遗憾。
他哭了,古柏替他擦拭泪水。
他的妻子不离不弃地支撑着他。他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形,充满愧疚,他没给她做过一顿饭,没有尽丈夫的义务,他让她保持身材,不让她生孩子,他对她很苛刻,为了潋滟的音乐梦,他们放弃了自由和享受人生的机会。
只是,坚持中的牺牲,让他有些疲倦和迷茫。他以为,他的身边没有爱,他们会轻易放弃他。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落空了。幸好落空了,他们都还在。他用一场疾病考验了人生,人生也用一场疾病回馈了他信念。那就是无悔和爱。
休养了很久,当他看到墙角闲置的小提琴琴箱时,突然有了拉琴的冲动。他终于走了出去,拉出了病愈以来,第一首完整的曲子。同时,他终于摆脱了多年留下来的阴影。那些不好的东西,在适当的时候变成一地鸡毛。
寄语人生:一匹好马,不是整天想着如何减轻驾驭者的体重,而是该想,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脚力更猛更快。或许,因为太重,摔过跟头。却不要总是对着倒地的位置遗憾。有些事,如果不做,就老了,就迟了。人就是一匹奔跑的马,需要不断前进,不断从背上卸下没有意义的东西来减轻生命的重量。你不是为了别人而行走,你是独特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独特,别怀疑,怀疑越深,你越容易走错路。人生难得是看清自己,珍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