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家务的时候,我的琥珀手镯掉在了地上。
我的眼睛呆呆地滞留在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琥珀手镯上。时间几乎停滞,空气几乎凝固,心跳几乎停止。
这只手镯每天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放到锦盒里,我也每天都是这样擦拭梳妆台,每天它都好端端的,安静的这样躺着,为什么今天,它会从锦盒里跳出来,掉在地上?
我把两半的琥珀手镯放在掌心,断裂之处散发出幽黯的棕红色的光,像一块鲜亮的疤痕。
秦宽,这只手镯是我对你最后的守望,为何如此决绝,一定要带走一切?
这只手镯是秦宽给我买的最贵重的礼物,5000元,他签了第一单生意的全部奖金。
秦宽把棕红色的圆润的手镯带到我手腕的时候对我说:倩倩,琥珀代表着久远,代表着永远,我希望我们之间的爱情,就是永远。
那时我笑的很灿烂,当然是永远,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他不是永远。
我坚定的拒绝了我家在上海给我找的工作,留在了秦宽生活北方的小城。我不要所谓前程似锦,我只要秦宽温暖的爱,只要有秦宽妈妈做的可口的小菜,我要留在这个安静的小城,和秦宽还有他妈妈一起生活,生一双儿女,过简单而甜蜜的小日子。
我以为这一切不过是瓜熟蒂落的事情。
我等着秦宽做完手上这单生意就可以有丰厚的奖金,来装修那套十几年的老房子,然后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但是,最后一单生意签单的那天,写了一天一夜策划案的秦宽,准备去见客户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脑血管破裂!
这不是老男人才得的病吗?秦宽才28岁啊,怎么可能?
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老天,绝对的霸道,命运,却没有绝对而合理的规律可循。
秦宽没有死,但是成了植物人。我像电视剧里的那些人一样守在他身边给他讲我们在一起时的故事,给他唱最爱听的王菲的歌,给他念他没有看完的王小波的小说,用我的琥珀手镯一遍一遍的滑过他的脸,希望他能感觉到,那带有清香的,凉凉的温度。
我不记得我偷着流过多少泪,也不记得我向上天祈祷过多少回。但秦宽一直安静的躺着,像个熟睡的孩子。
我是被秦宽的妈妈扫地出门的。
在我从家里出来到医院的时候,秦宽已经不在了。医院的人说他妈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去哪儿不知道了。
我是从家里出来的啊,我赶回家,但我所有的东西都被装着一个行李袋里,堆在门口。
秦宽他妈说:你走吧,秦宽是因为要娶你才累出来这样的病的,你已经害惨了他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我苦苦哀求,我说就算是为我,让我赎罪吧,让我照顾他吧。但秦宽他妈冷漠的面孔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我只好回到了上海,回到了父母身边,带着秦宽给我的琥珀手镯。
一年半了,我在父母给安排的机关当文员,日子不紧不慢,同事给我介绍了个男朋友小边,在一起不温不火。我已经感觉不到爱情了。
两边的父母催了很多次要我们结婚,我都犹疑着,找着这样那样的借口。
我知道自己的心牵绊着远方,我每个月都给秦宽妈妈打电话,但从来不接。
我想过开始,但每次看到手腕上的手镯的时候,我都无比想念和秦宽在一起的感觉,那种感觉,我怎么都在小边身上找不到。
我给了自己一个期限,等秦宽病到三年以后我再结婚,我的人虽然没在他身边,但我的心也要守他三年。还有一年时间,我可以放任自己想念秦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琥珀手镯断了,在那一刻,我的心慌张的居无定所。原来,我的心从来不曾属于自己,我要怎么办?肝肠寸断!
手镯断了的第四天,我接到了秦宽妈妈的电话:倩倩,秦宽四天前走了,昨天刚刚火化了!他放手了,是对你最好的爱,开始你自己的生活吧。当初我让你离开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已经半死不活了,我不能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也半死不活。你对秦宽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我不能让秦宽毁了你一辈子。你每个月都给我打电话,虽然我不接,但我很心疼你!现在你放下一切吧。
我挂断电话后,呆呆拿着那两段断开的琥珀手镯的坐了许久,那天,手镯断时,便是秦宽离开之日。这是他对我最后的关怀。
我含着眼泪,将手镯用一条进口丝巾包好,埋在了我家小院的石榴树下。
晚上,我给小边打电话:我想告诉你我上一段爱情,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