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长篇小说《女*部*长》章节节选，不喜勿入。】
乔正栎看了宋芸一眼，她闭上眼睛的样子，十分安静，神情里甚至带一线小女孩似的乖巧，她真的不像是官场中人。她上任之前，他就已看过有关她的详细资料。她虽然身在官场，但分明经历简单，完全是个陪衬而已，没有人真拿她当真。
当黄冬生将她带到他面前，他指间的烟几乎颤落下来。他想不出来在哪儿出了纰漏，黄冬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将她推到了他面前。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她。但他以为，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车子在夜色中向前疾驰，像他的思绪。许多时候他十分憎恨自己的记忆力，关于过去的一切，艰辛的奔波的甚至是狼狈的，多少次都以为自己会死掉，像墙角里的老鼠，死得毫无尊严，但就算是在那样的一段岁月里，也曾流星般闪现的快乐与美好……他无一不清晰记得。
那时候的她，才几岁？十三岁？还是十四岁？
他十七岁。因为很得七爷宠爱，又因为他心狠手辣，明里暗里嫉恨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向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有他自己的目标与理想要急于达成，哪有时间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然后有一晚，他刚刚从七爷家出来，月光正好，他刚受了七爷赞扬，心情很好，于是沿着街道缓缓行走。才走一会，蓦然间被一个麻袋兜头笼住，然后，完全分辨不清的武器——也许是木板，也许是铁棍，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他平时最为强悍的一项便是打架，因为这世界只有他自己，他打起架来全无顾忌，再狠的人也害怕不要命的人，因此，他总是取得最后胜利的那一个。但此时此刻，他被打倒在地，全无反抗之力。熟悉的绝望感袭上心头，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的威胁。
突然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一个女孩叫道，“你们在干什么？”像春天的黄鹂，在清晨的第一声啼鸣，黑暗与乌云刹那间褪去。
他心神蓦地一震。
果然，看到有人来，那些人放过了他，打砸到他身上的武器明显停缓下来，有人悻悻地冲着他又踢上几脚，女孩又叫了起来，“我叫警察了！把你们这些坏蛋全抓起来！”
他听到似是铲子打到墙上的噼啪声，紧接着，脚步声散去，一只手将他头上的麻袋揭了起来。
他脸上的斑斑血迹显然吓了她一跳。他长吁出口气，疲惫地靠在身旁的垃圾桶上。
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扔了铲子，冷冷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外头瞎混什么！”
她看起来至少要比他小几岁，语气却老气横秋的，他纵然全身都疼得厉害，还是忍不住哧一声笑出来。女孩冷冷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他努力地撑起身子，哑着嗓子叫道，“喂！”
女孩回过头来，黯淡的路灯光打在她发上，她的眼睛显得格外黝黑，“干嘛？”
他可怜兮兮地道，“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能给我点吃的吗？”他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或许，他只是想将她留下来，哪怕仅只一会。
女孩审视地看着他，像是在捉摸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半晌，这才转身走了。他有些惶恐，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他感觉自己坐了很久，身上的疼痛不明显了，但腿却发起麻来。她终于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厚实的铝饭盒，打开来，里边是香肠炒饭。扑鼻的香味让他精神一振，他仰起头冲她一笑，说道，“谢谢！”
她微微蹲下身子，用手里的纸巾为他擦拭额上的血迹，血迹有点干了，不太好擦，她手上便使了力，“你这样回家，妈妈看到会担心的……”
他眼眶一阵酸涨，并没有告诉她，他没有母亲。他就算死在外面，也没人会关心。
她还在说，“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好好念书。”
多么漫长的时光里，从没有人那样子对他说过那样子的话。他从此将她镌刻在脑海。
几天后，他找到了她所在的学校，她的照片被贴在校园宣传栏里。嗯，她是个优秀生。他站着看，看着看着就笑了。天极黑，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突然上前去，将她的照片抠了下来。
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珍藏。除了他，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后来又去过几次那条巷子。有了年纪，有了金钱，换的车越来越好。再不会有人记得他从前落魄的模样。那一夜，不过是他颠簸人生里司空见惯的一幕，除了多出一个她，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越是艰难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一晚，她为他擦拭血迹的模样。
但他从没有一个时刻，想要将她安置于自己身边。感情这个东西，绝对是他生命里的奢侈品。他一点也不想去染指。
直到那一天，罗启瑞说，“宋芸要到青山县来了。听说是黄冬生的情人。”
他吃了一惊。
那天晚上，他再一次将车开到了巷子口，那些墙越发地脱落得不成样子了，路面凹凸不平的，污水顺着墙角肆无忌惮地流淌，垃圾桶形同虚设，人们早就习惯了随手乱扔垃圾。有收破烂的蹬着三轮车，摇着拨浪鼓慢慢从巷子中穿过，三三两两挎着菜蓝子的家庭主妇，边走边向对方抱怨着家里的死鬼男人……这久违了的一切，一直是他致力于摆脱与遗忘的一切，如今看上去却有一番让人奇怪的亲切感。他仿佛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把铲子，义正辞严赶走一群流氓的情景。
他绝不允许自己打听她的消息，但有关她的一些传言，还是辗转传到了他耳际。一直到她搬走，他才知道她母亲在医院里去世。他很愧疚，因为他的自私，他对她的困难竟然一无所知，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但他很快安慰自己，乔正栎，你做得对。这个人，她与你无关。从前，现在，以及将来。
如果她没有再回到青山来，那么他们之间，除了那一个夜，此生也不会再有交集。但惯有的警惕心又让他百般怀疑，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黄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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