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口述：张海
窗外雨不停地下，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我一直坐在窗边，也没有开灯。半夜又括起了大风，在这个凄风冷雨的夜晚，我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我一出生就是小儿麻痹症，从小到大都是坐在轮椅上，因为腿脚不好，上完高中就没有再上大学。我在职业培训班学过按摩术，但因为人笨，撑握不好力道和穴位，也没法以此为生。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和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是小学老师，为了多赚点钱，就把家里的一间房辟出来，教小朋友作文。母亲上课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端茶倒水，小朋友都亲热地叫我张海哥哥。我们家还有一个姐姐，她早早地嫁人搬出去住了，因此家里只有我和母亲在住。
从去年开始，母亲经常说头晕，人也瘦得厉害，有一次下楼，眼前一黑还从楼梯上滚下去。医院诊断是胃癌晚期，医生说动手术能活半年，不动手术最多活三个月。
我觉得我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母亲住院后，姐姐也来照顾，她经营着一家小卖部，因为来照顾母亲，顾不上生意，所以怨言很多。一天我来医院给母亲送饭，看到姐姐正和主治医生说话，我走过去就听到姐姐大声说：“小卖部的生意一直不好，哪拿得出这么多钱给妈开刀。妈存的钱，她自己都舍不得用，说要留给弟弟。我弟就是一个废物，什么忙都帮不上，有这种弟弟有什么用。”
我知道姐姐一直都嫌弃我，从小到大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因为读书时，同学嘲笑她是瘸子的姐姐，她气哭过好几回，经常骂我，让我离她远点。后来她结婚了，每次回家，也只和母亲说话，很少理我。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讨厌我到这种地步，觉得我不出生更好。
那晚，我在窗边坐了一宿，我承认那一刻我是有点怨恨姐姐，但接下来发生一件事，差点让我和姐姐成了仇人。
母亲想立遗嘱，她对姐姐说：“存款留给你，房子留给弟弟，你平时帮忙照顾一下他，他身体不好。”
姐姐说：“妈，你别这么偏心，我虽然有地方住，但那是婆婆的房子，现在三个人住还勉强，以后有了孩子就挤了。我想和老公搬过来住，然后用你的钱给小弟另租一套房。”
姐姐又转过头对我说：“你也不能老靠别人，要出去工作，自食其力。”
母亲说：“小弟个性太内向，不会和人相处。”“那才要多和人接触，多锻炼自己。”母亲又说：“那让他去你店你帮忙吧。”姐姐急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店里生意差，请不起人。”
我打断了她俩的争执，“妈，我觉得姐姐说得对，我不能总靠别人，我也该想办法自己赚钱了。”母亲看着我，欣慰地点点头。
过了几天母亲单独找我，她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我不在了，你姐也不肯帮你，我放心不下，决定还是告诉你。其实你爸没有死，他一直活得好好的。”
我听了，真是大吃一惊，因为在我印象中母亲从来不提父亲，甚至一提就很恼怒，所以我们家里从来不提父亲，统一说法就是父亲生病死了。
母亲和父亲是同事，她欣赏父亲的才华，所以嫁给父亲，谁知父亲一心扑在画画上，从来不管家。母亲怀孕后，以为会让父亲有点改变，谁知父亲一心想出国留学，为了凑路费，竟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拿着钱不辞而别。
母亲的朋友都让她报警把父亲抓回来，母亲说他心都走了，人回来有什么用。当时父亲一共拿走了三万多元，这是家里全部的积蓄，导致后来的一段日子母亲过得很艰苦。由于长期分居，母亲和父亲离了婚，离婚协议全都是书信来往，两人并没有见面。母亲说她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父亲了，现在她要走了，想把我托付给父亲，他已经是一个有名的画家，负担我的生活完全没问题。
我冷冷地说：“这个人从来没照顾我，我不承认有这么一个父亲，而且你对他也没有感情了，别为了我委曲求全。”
母亲说：“那你以后怎么办，我不放心。”“我一个大活人不会活不下去的，如果你再提这个男人，我就死给你看。”说着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手腕上，母亲看我这么坚持，也就不再提了。
可是有一天，医院通知我，要给母亲做手术了，原来父亲的事被姐姐知道了，她偷偷找到父亲，父亲出钱让母亲做了手术。
我赶到医院，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姐姐站在一起，我对姐姐吼道：“你也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伤害母亲的，你还和他来往，我说过，谁和他来往就是我的仇人。”姐姐说：“那是你的决定，和我无关，我有我的做法。”
“小威。”父亲喊着我的小名，向我走过来，我用拐杖把他打翻在地。保安一拥而上，把我抓到了拘留所。
父亲来看我，“你这倔强的个性和我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父亲告诉我，他曾经拿了十万元还给母亲，但每次寄给母亲都被她退回来，他一直把这笔钱存在银行，将来留着给我。
父亲还说，他要送我出国学画画。“你不是一直想自力更生吗，学会画画以后就能以画插画为生了，我看过你为小朋友画的东西，有画画的天赋，你不要因为赌气，把你的才华埋没了。”
父亲的话打动了我
母亲手术没有成功，在手术台上癌细胞就扩散了，没几天后就去世了。父亲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宣布了两件事，一是把房子收回，以后改成我的画室，二是送我出国学画画。
姐姐说：“妈妈偏心，你也这么偏心，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父亲说了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父亲说姐姐是我两岁的时候，母亲抱养回来的弃婴，如果姐姐不相信，可以去派出所和民政局查资料，要做亲子鉴定也可以。
姐姐简直崩溃了，哭闹了很长时间，后来她来找我，抹着眼泪说：“小弟，我的脾气不好，对你态度不好，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是一家人，现在你有好的前程了，可不能忘了姐姐，姐姐的日子过得也苦，你有能力也要帮帮姐姐。”
这是第一次姐姐对我和言悦色的说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心情很是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