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时父母去了北京,我算是留守儿童,因为经济条件有限,他们走后半年只把妹妹接走了,我跟着外公一起生活。
没两年外公去世,我去了北京和他们又生活两年,接着我又被送回老家,从童年就开始了求学生涯的住宿生活。唯一的那两年在北京的相聚却并不如愿的幸福。妹妹性格可爱又聪明甜美,而我呢,倔强沉默又自卑孤僻。那个时候,真的很拮据,日子清苦,母亲年轻暴躁,我经常挨骂,小小的房间也躲不过追打。回了老家上了初中高中,又念了大学,现在,又在沈阳找到工作。
这十四年之间,每年能与家人相聚一两次,他们不再打我,我们却总是冷战。而每次冷战母亲都会加倍的对我好,却不看我、不和我说话。每次假期结束要分开她却要流着泪向我哭诉她的苦楚。开始的几年,我总是很愧疚,很自责,自己都觉得自己到哪都没有位置,只是个多余。让人厌烦,惹人伤心,讨厌自己。后来,我渐渐大了,越来越无法接纳自己,越来越羡慕那些被父母呵护在掌心的热情开朗的同学,当然,也越来越抑郁孤僻。我开始恨,生活上的匮乏难挨并没让我觉得多苦,情感的匮乏也只是让我日日孤单,我真正恨得是那些如刀的语言,母亲夜里的哭诉。我永远无法接纳自己。但伴随着恨的,却是想念。那个家,是我漂泊生活的唯一火光,是我所有的期盼。
直到大学,妹妹中考,全家从北京搬回,而我在省城读大三。那年的中秋前又和母亲冷战,我在半个月的泪水中度过了阖家团圆的节日,那唯一的、我们一家可以团聚的中秋,他们在离我两个小时车程的老家。我大概从没那么哭过,在等待家人电话中日日落泪,也终于明白,其实他们已经习惯了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只有一个女儿的日子。
我也开悟,相比较而言,这么多年,我对家的执念相比他们对我的思念,要深重得多。那已经是我孤单生活的唯一期盼。也就是那个中秋,我开始决定,不再计较他们爱谁多一点,不再想知道每次对我的好是爱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不再回头看那过去的曾让我困惑哭泣的伤痕。
我离不开这个家。大四毕业实习我就选择了沈阳,离家刚好够有个念想又不至于太近而吵架的距离。大一的第二个学期开始,我就已经可以经济独立,工作后有了积蓄,开始不断的完善自己,从外貌到爱好,到能力。开始可以一点点找到信心。随着时间的雕磨,我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外貌,几乎可以得到周围人的一致肯定与赞许。当感到父母收到我寄回的生活用品或者礼物的骄傲,当开始学习并能够在与父母的不愉快中尽快和好,我以为自己已经逐渐走出了阴影。
直到遇见J,他优雅又真诚、上进。可是在他面前,我很害怕。我害怕他喜欢的只是外在的这个我,怕他知道了我的内心角落的自卑与自私,怕生活富足的他不能接受我的家庭,最怕的是,他选择了我,但当发现真实的我,即使没有放弃却冷漠挑剔。我一直在纠结,在试探,也在痛苦。我甚至不敢告诉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单身,不敢让他知道他温柔目光下的这个女孩其实没人喜欢过。我知道,我内心里那个受过伤的小女孩,又回来了。她在撕扯着我的心。
我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一个里面有视我为唯一的爱人的家。他的爱和温暖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小心冀求的火光,但它会照出我卑微的原型吗?我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