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有点驼,相貌也很丑,村里的人都叫他“驼背”,我是父亲一手带大的,父亲告诉我在生下我不久我母亲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因为家里穷,买不起奶粉,父亲曾跪在邻居胖婶面前,“你就给我娃点奶水吧,娃以后肯定会报答您的”。
父亲是地道的农民,没有去过大城市,没有坐过火车,家里仅有的最贵电器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即使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却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父亲常常把我举在他的头顶,“骑马了,驾驾驾”,父亲每次担着粮食去集市上卖,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买一串冰糖葫芦,我想给父亲吃一个,他总说他不爱吃,在一旁不停的叮嘱我别掉地上了。
父亲忙完地里的活,还要回来做家务,我们家喂了三头猪,喂了十二只鸡,还有鸭子,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父亲时刻教导我不管别人看不看得起你,自己必须看得起自己,做什么事情要问心无愧。
即使在学校里,我受尽了欺负,别人说我没有妈。说我是“野种”,老师让我坐最后一排,发试卷的时候,故意把我试卷扔在地上,“明天穿干净一点的衣服,还有你这学期的学费好没有交齐,要不是看你爸可怜跪着求我,我早就把你撵走了”。
我也曾怨恨,为什么我要生在这么穷的家,每天只能吃稀饭和咸菜,那天我把碗扔在地上,“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没出息,我妈也就不会走,我长这么大,你有给我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吗”,父亲一句话也不说。
那年收到大学通知书,父亲并没有多高兴,而是低声下气四处去借钱,临走钱的晚上,父亲抽着浓浓的大烟,把用布包好的一叠钱递给我,“不够,给爸说,我再想办法”,临走前,父亲没有来送我,我也没有回头看。
“同学都有手机,就我一个人没有,我觉得丢人”,“过两天给你寄钱,你买一个”,我只是不知道当时爸把家里的两头猪买了,卖的钱寄给我,又重新买了两头猪崽。
上了大学后,我很少回家,一方面是因为回家太浪费路费,另一方面是不想回家,也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她很漂亮,家里的条件也很不错。
她爸妈也挺喜欢我的,但是听说我来自农村,她们就不依不饶,说如果要和她们女儿结婚就必须入赘到她们家,不能说自己是农村来的,也不能回农村老家。
我带她回农村老家看望父亲,其实是岳父母让我给爸妈送一笔钱,她捂着嘴巴,“好臭”,我喊了声“爸”,可能他没有听见,看着我愣了三秒,“回来拉”。
几年不见父亲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走路也越来越慢了,家里吃水还要去井里担,“爸,我去吧”,“我去, 那路不好走,我走习惯了,你们就坐着。”
父亲回来的时候,桶里只有半桶水了,“刚不小心,摔了一脚,差点把桶摔坏了”,女友:“这水这么脏,里面还有泥巴”。
我们饭没顾得上吃,女友就一直催着说要走,“爸,我和小洁来看看你,工作那边还有事,我们马上就得走了,可能只有等过年才能回来了,这钱你收好,该用就用”。
我和小洁结了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岳父岳母托关系给我找了份好的工作,那天接到老家的电话,“你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可能熬不过今年了,回来照顾他吧,老哥辛苦了一辈子,当初捡了你,特别喜欢你,还跪着求别人给你奶喝,自己打了一辈子光棍,没有碰过一个女人,这全部都是为了你”。
眼泪在眼睛里打滚,“我回来,我回来”,电话被老婆抢了过去,“既然不是血缘关系,就没必要回来,这段时间,我们忙,抽不出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自从结了婚,我感觉我成了她们家的奴隶,什么都让我,“厕所堵了,你去清理下”,“家里的地脏了,你拖一下”,“楼梯的灯泡坏了,你换一下”,连我每个月的工资都直接交给她们。
半夜三更岳母说饿了,让我去给她买吃的,女儿她们抱都不抱一下,顾着打牌,让我带,我悄悄回了老家,床上的父亲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胖婶骂我不孝,父亲临终钱把一个盒子递给我,里面全是钱,有一毛的硬币,也有皱巴巴的五角钱,父亲说他这辈子没出息,让我受了太多苦,这些钱是他一点有一点存起来的,我数了数,一共是五千七百三十二块六毛六……
我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老婆,“我才不来脏农村,死就死把,早该死了”,给父亲办了场风光的葬礼,村里的人大多都来了,平时父亲帮别人,父亲去世后我不可思议的收了三万块礼钱,接到电话,老婆打来的,是女儿的声音,“爸爸,你快回来,妈妈天天打我,姥姥也骂我,只有你对我最好,我想你了”。
回到家,我把钱交给老婆,她们全家人都傻了眼,“看不出来你那家那穷老头死了比活着有钱,死得好,女婿,今晚想吃什么,我们去外面吃大餐,我想去弄个头发,然后买身新衣服”……全家人都很高兴,只有我默默的抱着三岁的女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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