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乔奕
那天与老公一起看碟片《The Hours》,电影中的劳拉把儿子托给邻居,开车进城找到一家旅店,锁上房门,然后任自己无拘无束地躺下去,她甚至想可以就此死去——两小时后她回去接了儿子,煮晚餐为老公庆祝生日,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生活一如来时一样中规中矩。老公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说这女的是不是有病啊?
我的心怦怦乱跳,好半天,才说:如果我有另外一个小窝,安置我自己,你会怎么想?
老公眯了眼,想了半天说:家里房子这么大还不够你住吗?
我无语,心灵没了居所,与房子大小有关系吗?
每个星期一的下午,我都会找各种借口出门,弄得保姆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大概以为我是偷会情人什么的吧。
是的,从这个家里溜出去,把自己放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翻看旧时的照片与青涩的情书,守住了秘密一样快乐。我从没想过与离开他,或者抛弃这个家。溜出来只是孩子样的顽皮,就像小时候,趁爸妈不注意,偷偷光脚丫在地板上溜一圈一样,很快乐很轻松。
我的婚姻和大多数人的婚姻一样,平淡幸福,老公是个模范丈夫,对我如珍似宝。我们每天尽可能一起吃早饭和晚饭,休息日一起去吃海鲜去爬山。我在电脑前熬夜写字,他必在旁边陪伴看书,一起入睡是他认定的幸福标准之一。而我,总是要等他回来,才可以上床睡觉。
但是,我不想与老公合二为一,做有两个头四只手的怪人。
从小我就独自一个人住一间房,在床上我是自由恣肆的,心里的空间也无限大。后来,工作了,自己租了房子,看书到深夜,睡觉到天黑,或哭或笑,都没人管,那段日子真是逍遥。
自从结婚以后,我们就睡在一张床上,他睡左侧,我睡右侧。他睡的时候喜欢用一只胳膊搂住我。我呢?总是在他睡着后从他的胳膊下逃出来。我不喜欢睡着了还缠绵在一起。整天生活在一套房子里已经是相互侵犯,难道连睡梦也不放过吗?所以常常是,我背对着他,他抱着我,就像一只汤匙拥了另一只汤匙。
还有那个最重要的内容——做爱。
老公的做爱态度简直就是一丝不苟,很认真地研究书本上的知识,然后前戏后戏做得一点不漏,不仅保证质量也保证“售后”服务。每次结束后,总也不忘了和我继续温存一番。我呢,谢天谢地,我要睡觉!“咱们两个好像性别错位。都说女人最不满做爱以后男人倒头就睡,可是咱俩之间是一完事儿,你就把我推开。”听得出来,他有些委屈。
我知道他想给我更多的快乐,把老婆的快乐当已任的男人这世界上不多。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假装快乐。我不喜欢他卖弄技巧,不喜欢他按照书上的方式来对我。我没办法在想睡觉的时候装出高潮的样子。
记不得什么时候跟老公说:咱们分床睡吧?再多准备一间卧室,反正家里200平方,房间多得是。老公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没发烧吧?怎么净出妖娥子呢?是不是烦我了?”
我说:“只是想一个人睡!习惯了一个人睡!”他不屑地说:“既然喜欢一个人睡,干嘛要结婚?就是太宠你了,要是让你独守空闺,看你还不哭着喊着让我抱!”我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第一次产生逃离想法是在那次出去见出版商回来。累得半死的我,只想静静地躺会。老公却馋猫样地猴上来求欢。我推开他,说:“今天不行,我太累了!”老公小孩子样地又亲又抱,没办法只好依了他。
那时,多想自己一个窝。走进去,踢掉高跟鞋,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大喊大叫。于是渴望出差,把自己扔到陌生的宾馆里,任家与老公孩子都在脑后,任思绪策马扬鞭,只静静地享受午后阳光。有时,会偷偷去离家很近的地方开宾馆,然后透过窗看家里的灯,想象着他们在等女主人时的焦急,很像做了恶作剧的孩子,心里有隐密的快乐。
后来,生了小乖。公公婆婆七大姑八大姨大队人马杀到家里。旧时三毛写招待婆婆时的无可奈何,我算体会到了。家里成了菜市场,乱哄哄的人里,没有了我落脚的位置。我迅速地开车逃离现场。二个小时后,我大包小裹地回来。继续我烟熏火燎的生活。那时,一间小屋成了我最奢侈的向往。
一个偶然的机会,网上的朋友的一小套房要出售,我在那五十平方的小屋里呆了二十分钟,犹豫再三,决定把它占为已有,布置成自己的小窝。交房那天下午下着小雨,我的心却是雀跃的。先去银行打开我的宝险箱,把房产证与相关证明放进去。宝险箱是我结婚前租的,里面无非是些旧照片与旧时书信,我的过去是我自己的,我不想把它们带进婚姻里。
把房主的一切信息都抹掉,这间房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买了华蓝的窗帘,买了小小的床与棉质的床单,买了样式古怪的茶几、巨大的躺椅,不需要品味与搭配,只要我喜欢就好。那天,一个人在小窝里呆到天渐渐黑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是的,我叫它小窝。它不是家,因为没有我爱的老公与孩子,它只是我心灵停歇的一个窝儿。仅此而已。
渐渐地带喜欢的CD与书籍过去,哪怕只有短短地出来买菜的时间,也过来坐上二十分钟,听听和月的曲子,翻翻昆德拉的文字,再或者光着脚躺在躺椅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任时光从容不迫。
偶尔与老公吵了嘴,会一个人跑出去,去小屋坐一坐,心平静了,回去,依然与他牵手相爱。爱情是爱情,自由是自由,谁也不妨碍谁,这种感觉很好。
起身取出碟片,转身抱住老公,轻声说:“老公,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只是,有时,我需要有离你一厘米的距离安置我的心灵。”
老公有些莫明其妙。我轻轻地笑了。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或者并不要他知道。
专家点评:像乔奕这样有婚内困惑或者是恐惧的女人很多。每天全部的生活就是家庭丈夫孩子,没有了个人空间。于是她们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内心会极度焦虑。
但像乔奕这样可以拥有自己另外住房的女人并不多。大多数女人在婚姻里慢慢没了自我,没了主见,最后也会丢掉了家庭。
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把自己的困惑说给丈夫听,然后适当地拉远与他的距离。比如可以婚内分床,可以试试周末夫妻制。请记住:婚姻内,我们每个人也都是一棵独立的树,我们要有足够的空气呼吸,足够的水份成长。
但是文中乔奕这样背着丈夫搞独立的做法我们并不赞成。这样很容易让两个人的心产生隔阂。究竟怎样才是最适当的距离,还要因人因家庭而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