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我正要仔细听听来人的呼吸,裴航已经开口让他过来。
那人缓缓走来,到了近处才看清他须发皆白,佝偻着身子、驼背很严重。这时三两出言提醒道,“掌柜,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乔家长者。”
“原来是乔家人,未请教。”裴航看来人的眼神有些奇怪,隐约透着几分疑惑。
来人从黑色的袖袍里取出一张紫色灵符屈指弹在地上那家伙头上,对方瞬间不再挣扎彻底没了动静,“老朽不过是乔家的伙计,不敢自称乔家人。”
“冲这份带锁妖符到九龙曲来的先见之明,先生当得起。想必转移众人躲避水妖的也是阁下吧。”
“没有上千年的积尸地养不出这般妖邪,老朽担心水妖背后的东西盯上这营地必定不死不休。所以暂时退避三舍,以免再有不必要的伤亡。”
“这么说已经有人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中午,两个当兵的一个捞尸人。转移的时候,还有一只混在人群中,所幸发现及时才没出乱子。”
裴航轻轻哦了一声,眼睛又眯了起来,“先生在倒是顾全了许多人性命,只是恕在下孤陋寡闻还是没想起乔家什么时候有您这号人物了。”说话间红绳轻抖,朱砂扣又握在手里。
“阁下应该是柳毅的师兄裴航吧,老朽乔礼佛,如若还有顾虑随我去新的营地一问便知真假。”
“乔先生说笑了,裴某不曾怀疑。”说着冲我使了个小心的眼神便朝乔礼佛走了过去。
我一直听着乔礼佛呼吸,并无任何异常,唯一奇怪的是这人的魂魄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苍老。
乔礼佛领路时刻意与裴航保持着一段距离,有意打消我们的顾虑,不多时走到一处临时搭建地帐篷营地。灯光不如之前明亮,但四周都驾着火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派如临大敌的气氛。刚到大门口立刻有领导模样的中年人迎上来,“乔老先生,您可回来了。前面派出去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您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呀!”看来除了乔礼佛营地里再无其他阴阳师,不然当官的可不会如此客气。
乔礼佛回身指着裴航道,“王主任,老朽只是乔家的伙计对风水阴阳只通皮毛。这位是十二传奇中的裴航裴掌柜,湖湘一带有名的阴阳师,您不妨跟他商量。”
王主任顿时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跑过来,“原来是裴掌柜,久仰大名,这回荆湘百里水脉的安宁可都拜托了。”
裴航拱了拱手,“我需要一张最新的地图,越详细越好;派人陪我的伙计去准备糯米、朱砂、黑狗血,一样都不能马虎;备一条小船,明天我要去沉尸台。”说完又扭头看向乔礼佛。
乔礼佛猜到裴航意思,连忙开口拒绝道,“裴掌柜恕罪,老朽多年风湿腿疾,下不得水。明日恐怕不能陪你同去。”
“那此间安危便全都交予先生了。”裴航交代完便径直走到王主任安排的帐篷里。
我追进帐篷,小心试探道,“裴掌柜,你是不是怀疑乔老先生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身份。也罢,乔家的事等我有命回来再说。”说着将那枚朱砂扣又递给我,“吴悔,明天我同三两出发以后,你务必一直待在乔礼佛身边。我观其言行,对你似乎并无企图,有他在水妖近不了你身。”
我伸手一挡,并不接朱砂扣,“裴掌柜,你小瞧我了。柳毅和乔家人跟我都有渊源,我绝不会明哲保身、坐视不理。虽然我对风水阴阳一窍不通,但耳力绝对能帮到你。再说,我身上这个胎记随时都——啊!”
裴航见我突然露出痛苦之色,伸手按住我额头,“怎么了,附近有铃声?”裴航的直觉很敏锐,何况一般的脏东西绝对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手心的朱砂扣在我额头一热,头疼欲裂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不在附近,在江对岸。”
裴航看着我手指的方向,神情又是一肃,“看来十八年前我们并没有找到问题的源头,这回只能拖累你了。”
一阵铃铛声过后,我总算恢复平静,“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今天这局面有什么联系吗?”
裴航也不瞒我,“十八年前长江水患,沿江民众死伤不下万人。可事后在江中打捞出的尸体却少之又少,明面上可以文过饰非。但死者家属心中不安,私下继续打捞。不曾想三个月后又打捞起一批尸体,这些尸体刚上岸就开始尸变,家属又遭了难。当时官方也是找到我们传奇铺子,我和柳毅还有已故的师弟郑六一起下沉尸台找到龙吸水的洞口。被江水冲进洞后才发现洞内别有洞天,成百上千的尸体全都堆在洞里,水猴子、无魂鬼、尸蹩冥虫遍地都是。那是一个千年的养尸地,在里面待过的尸体时间一长极容易尸变。可问题的关键还不仅仅是养尸地,当我们往洞内继续走的时候发现竟然有东西在尸堆中央吃魂。”
“吃魂!那东西难道也是水妖?”
裴航摇了摇头,“一般的鬼物即便妖化也只会吞食活人魂魄,像它那样吞食死人魂魄的东西应该叫尸魁。”
“掌柜既然知道是尸魁,想必也有办法对付吧。”
裴航这下没有摇头,而是叹了口气,“根据我师父的手札记载,尸魁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无头无眼、没有人形,体内不到百魂,与一般的鬼妖没有太大区别;第二种百魂生一眼、一眼生一头,是多头多眼的怪物,符咒对其效果甚微,必须打碎它所有的魂魄才能真正将其杀死;第三种体内魂魄无数,身上遍布百眼,几乎是不死之身。”
“当年你们遇到的是——”
“百眼尸魁。我师弟贸然出手结果死在了尸洞内,后来若不是你外婆出现,我和柳毅恐怕也凶多吉少。”
“我外婆怎么会在尸洞内?”
裴航稍微犹豫了片刻,“湖南四大堪舆世家最初都是盗墓家族,你外婆进尸洞是为了救当时从水底打盗洞进来被尸魁困住的解简雍。”没想到我二舅竟然是盗墓贼。
“不对,掌柜明明说那是个千年养尸地,怎么会有人把墓地建在那里。我二舅又怎么会跑去那里盗墓呢!”
裴航微微出神,“当年情况危急,我没能顾及。在你外婆的帮助下,将百眼尸魁分尸之后我们就从你二舅打的盗洞匆匆离开了。现在想来,只怕尸洞内还有更大的秘密没有被发现。”
其实还有一点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裴航的回忆中十八年前他们并没有听到铃铛声。也就是说刚才我听到的铃铛声一种可能是最近才出现,另一种可能就是铃铛声因为某些原因只有我这个“鬼娃子”才听得到。
三两准备好明天要用的东西,把裴航要的地图带了进来。裴航端详了一会,“这十八年来地貌发生了微弱的改变,多半因为地震导致,这么说来你二舅当年的盗洞肯定用不成了。明天我们还是只能从沉尸台去找尸洞的入口。”
商议已定,各自回去休息,夜里再没有动静。第二天拂晓,大家收拾停当,王主任早早地给我们准备好了冷光灯、防水服一类的用具,“裴掌柜,我给你派了两个水性一流的船工,如果不够我再去安排。”
“一般的小船,我和伙计就能驾驭,船工就不必了。沉尸台那地方容易出现激流漩涡,到时候翻了船连累无辜。”
王主任笑的有些尴尬,倒是旁边一个卷着裤腿的黝黑汉子出声道,“看得出裴掌柜是讲究人,但咱们楚地世代的捞尸人也不是孬种。这回不把河沟子踩太平,咱可没办法回去跟老乡交代。”
汉子身后叼着烟头的卷发中年人重重地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罗三斤,你可别哔哔了,快点去撑船。等会翻船了,咱自己游回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了。”
裴航意味深长地看了卷发男一眼,“既然你坚持,就这样吧。”
裴航特意用小船是为了方便掉头,寻找水下龙吸水的准确位置。两个捞尸人撑船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即便江中小有风浪也走停随心。裴航一直蹲在船边往水里看,我却有些心神不宁。水里船上都不安静,一直有模模糊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可我又不敢随便打扰裴航,倒是罗三斤先忍不住,“裴掌柜,你要找的地方要是在江深处,不如我们哥俩替你下去看看?”
“这主意靠谱,总比盯着水面来得快。”不等裴航回应,那个卷发男已经躬身跳进江里。
“放肆!”裴航一拍船舷,连着红绳地朱砂扣已经射入水中追上卷发男。
裴航手中一紧,顿时将朱砂扣拉出水面,可朱砂扣上缠着的却是一只腐烂的断手。这时船身一晃,我们背后传来一阵出水声,两条手臂用力地搭在另一侧船舷上,“裴掌柜,我蒋五郎的水性可还过得去?”刚才这一手莫非是想展示他在水里的速度。
裴航二话不说,朱砂扣直接就往他脑袋上砸去,“既然要逃,何必再回来送死。”
罗三斤在一旁惊呼道,“裴掌柜,你疯了。”
可他话音刚落,朱砂扣已经深深扎进蒋五郎的额头。蒋五郎身子轻轻一震,接着咧嘴笑道,“我三魂齐全,你怎么看出的破绽。”
“你一上船就在跟水里的东西说话,没有片刻安宁,我又没聋。”裴航用红绳将他脖子勒住往船上一拽,蒋五郎半截身子都出了水面,“三两,往他头上倒黑狗血。”
这时船身又一晃,罗三斤喊道,“裴掌柜,水下有东西托着船,只怕走不了了。”
我心中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水鬼水妖一类的东西应该只会单纯害人才对,可从蒋五郎的表现来看似乎有意想阻止我们去找尸洞?
“吴悔,下面是水猴子抱船,往水里倒些朱砂。”我依言而行,果然看到江面冒出一圈白烟。
正当我以为有惊无险的时候,船身突然剧烈摇晃倾斜,船舱内顿时涌进大量江水。罗三斤拼命撑船想稳定,可我这才留意到前方不远处的江面出现了一处慢慢扩大的漩涡。不到片刻小船完全被拖进漩涡,才旋转了两圈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翻转。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努力想抓住船身,可高高抛起重重摔进水里接着就是天旋地转哪里还抓得到任何依靠。
我用尽全力想往上游,却发现自己还是被一股巨大地吸力使劲往下拽。扭头往下一看,我脚下十几米的地方有一个黑森森地洞口占据着漩涡眼,此时仿佛一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正吞噬周围的一切。难道这就是龙吸水,那个漩涡眼应该就是尸洞入口。
正要去寻找其他人的踪影,自己已经被巨力吸进了漩涡眼。刚一入洞,全身上下顿时传来一阵剧痛,自己正被水流反复拍打在洞内石壁上。冲进洞口还是没有停止天旋地转的感觉,长长的石洞是蟠曲旋转的形状。我不敢伸手去抓石壁来稳住身形,因为跟巨大的水流对抗无疑自寻死路。我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最后额头受到一次重创,很快昏迷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一处平地上,手臂搭在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上。温度能给人安全感,我下意识以为是一起落难的同伴,轻轻推了他一把,“你是三两还是罗师傅?”
那人没有回应,我只当他还在昏迷中,便忍着疼痛爬起来要去扶他。可手再往上一摸,脖子以上居然空空荡荡,头不见了……
尸体怎么是热乎的,难道刚刚才死?难道是我的同伴在激流中被石壁撞断了头?
我毕竟不是裴航那样的阴阳师,面对尸体多少有些不自在。谨慎地将手慢慢收回来,试图摸一摸尸体周围有没有可以确定身份的物件。周围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刚把手挪到地面立刻摸到一个甲虫大小的东西在缓慢爬行,这种大小应该是尸鳖。听裴航说过大部分尸鳖身上都带有尸毒,我立刻甩手将尸鳖打开。哪知道这一甩又碰到刚才那具温温的尸体,“对不起,对不起,无意冒犯。”
一时情急又犯了忌讳,连忙闭嘴,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手臂忽然一紧,臂弯处已被另一只温热地手牢牢抓住……
第一反应就是我被刚才的无头尸给抓住了,下意识甩手竟然没甩开。着急之下管不了太多,直起腰就是一脚踹过去正好踹在它肚子上。本意是想摆脱这尸手,谁曾想这一脚就像踹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更要命的是一股黏液顺着鞋边就流了下来。我暗道一声糟糕,这尸体肚子破了。一股浓郁的腥臭顿时扑鼻而来,鞋边还隐隐透出几点绿光。
这尸臭熏天的地方莫非还有萤火虫。真是见了鬼!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牛叫声。这么多水猴子,我今天恐怕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了!
危急时刻,人往往能爆发出最大的潜能。我念头飞转,自己昏倒在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水猴子的注意,是声音还是这些绿光?
抓我的这具尸体肚子已经腐烂绝对不会是我的同伴,我手脚并用掰断了无头尸两根手指才一个后跳躲开。周围水猴子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慢慢朝我围过来,我来不及考虑地上的尸鳖,蹬掉沾上黏液和绿光的鞋子猫着腰悄声往牛叫声最稀薄地一面移动。
“咦,居然是你。”一个陌生的声音猛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我差点没哭出来。
“你是人,是鬼!”连有温度的都是尸体,说话的当然也未必安全。
那人压着嗓子干笑了好几声,接着轻轻一闪,立刻出现在我身旁,“你不是会听魂吗,自己听听看。”原来我是因为会听魂所以耳力超乎常人。
“你……认识我?”
那人又憋不住笑了一声,“宿命相识。”他的魂魄也不年轻,看到我能高兴得藏不住笑,莫非真跟我有什么渊源。
我刚想再问,那人伸手一下托住我腋下,“你捣出了这么多冥虫,水猴子马上就要扎堆,咱们先出去再说。”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大小地冷光源,高高抛起扔向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我借着光源看到这是一个很开阔的空间,头上十几米完全看不到顶,面前有将近一个篮球场大的地方满地都是能动的不能动的尸体还有我刚才碰到的冥虫尸鳖。这画面简直太震撼了,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被那人托着肩膀高高低低几脚踩在石壁突起上摆脱了水猴子的围困。
“对了,你肯定是前一批进来解局的阴阳师。他们都还好吧?”冷光源想必是官方提供的用具,他既然还活着,柳毅他们兴许都安然无恙。
那人默认道,“你也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带你的人呢。”
我脸上一热,自己这点微末的道行,没人带确实到不了这里,“龙吸水的动静太大,翻船之后就失散了,我想应该也被水流冲到了这附近。”我凝神细听,却被水猴子发出的声音干扰没办法判断出裴航他们的位置。
“哦,驼背老头也进来了吗?”
“你说乔礼佛呀,倒是没有。提起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他好像在给我们穿小鞋。明明说好水妖归他负责,今天早上咱们出发的时候,又让船上混进来一个。要不是裴掌柜眼力过人,说不准龙吸水之前就得栽跟头。”因为确定对方是同来解局的人,一下子就没了戒备。
“来的是裴航呀,我倒是也没等错人。”说完脸色又一暗,“乔礼佛那老东西着实可恨,等我出去免不了再去找他一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段恩怨迟早要了结的。”
“你不是乔家的人么,他一个乔家伙计怎么躲你。”
“哼,乔家那种目光短浅的家族还不配我待!”听口气这人跟乔家好像很不对付。
不对,我为什么下意识把他当成乔家的人,因为除了乔家人前一批人里只有柳毅和刘裕泽,“你……你是刘裕泽!”
我的紧张和躲闪一瞬间就被对方捕捉到,“你很怕我?”对方这话无疑是再次默认了。
我换换往后挪动脚步,准备随时撒丫子跑路,“别过来,我遇到过你师弟!”周围都是水猴子,虽然一般的声音不会引起它们的注意,但我也不敢太放肆地乱跑。
“难怪。”刘裕泽不见喜怒,只是漫不经心地侧过身朝远处黑暗中看了一眼,“妙空那个自大狂,偷学了一辈子控魂术到头来还是看不破我一点点障眼法,可悲。”
背后水猴子成群,面前很有可能是个死人,我当真是进退维谷,“你当年真的没死?”我还是不敢轻信,毕竟妙空当时的语气异常肯定。
“信与不信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分别。”说完竟然直接就开始往远离水猴子群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在这种千年积尸地什么怪物都可能遇到,现在裴掌柜音信全无,我实在不敢一个人行动。
“去找其他活人。”刘裕泽越是这样拿我当可有可无的存在,我越是情不自禁迈开步子紧跟他身后。
我注意到刘裕泽尽量贴着岩壁行走,时不时会伸手摸摸岩壁上的突起似乎在确认位置,我不禁好奇他对这里的地形到底有多熟悉。虽然走的不快,可这一走就是近十分钟,竟然还没有走到头。我心中无比纳罕,这岩石洞穴到底有多大,会不会一整座山都被掏空了。
正思量的时候,刘裕泽骤然停下脚步,我差点撞到他背上,“这里刚刚好,看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大功告成了。”
我刚要发问,耳边猛的传来一阵夺人心神的铃铛声。还没等我捂住耳朵,晕眩和剧痛同时开始侵袭我的大脑。虽然我能感觉到铃铛的位置离我还很远,可是这次的铃声却比以往都要强烈,就好像在用刀刮我的神经。
刘裕泽听到我的惨叫,转过身镇定自若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要过来关心我的意思,“就算补了魂,也还是阴缘人。认命吧!”
“你到底是谁!”耳边嗖的一声飞过一点黑影,径直射向刘裕泽站立的地方。
我隐约听到衣服破裂的声音,然后刘裕泽脚下一晃,已退出好几米。这时有人轻轻将快趴到地上的我扶了起来,手心微热,那是朱砂扣的感觉。
“传奇裴航,偷袭的本事一般,闭气的功夫倒是练到家了。”听刘裕泽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显然没受伤。
“明人不说暗话,足下还是说说这副皮囊下到底是谁的魂。”
刘裕泽拍了拍衣袍,“此话怎讲。”
“听你刚才的语气,对吴悔和铜铃未免太熟悉了。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来这里真正的目的!”
“哼,刚才躲在水猴子身后的人果然是你。拿这小子当诱饵,你还真是不折手段。”
“掌柜小心,背后有东西!”铃声已停,就在刘裕泽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裴航身后突然多出一个声音。
“控魂术!”裴航伸手抓住我胳膊,一个潇洒侧身,右腿后踢将身后扑来的一只水猴子踢出七八米。我十分默契地将手中朱砂扣递到他手里,接着红绳飞出看似向后却在空中突然偏转射向刘裕泽。
刘裕泽明显一愣,再要躲闪已经被朱砂扣砸中胸口。朱砂扣本身对人并没有太大威胁,可裴航的外家功夫不容小觑,刘裕泽中招后顿时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算你狠!”
裴航狠心已下,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朱砂扣还没收回人已飞出,双掌直取他额头。不料刘裕泽重伤之下还有余力,一个矮身让过裴航双掌,脚下又要我站定的地方靠过来。裴航双脚点地,半空中一个扭身再次飞出朱砂扣拦在我与刘裕泽中间。刘裕泽眼见擒我无望,只好躬身后跳迅速向黑暗中逃去。
“吴悔,这个刘裕泽身上有太多秘密,不能放任不管。”
裴航既然这样断定,必然有自己的理由,我当然毫不犹豫跟上他的脚步一刻不停开始往前追赶刘裕泽,“掌柜,你从他刚才的话里到底听出了什么?”
裴航面色凝重,“你昨晚告诉我尸洞内有铜铃声,我便联想到这个刘裕泽出现的不单纯。他刚才故意将你往洞内引,也许是为了更靠近铃声。他知道你的身体一旦被铃声波及就会魂魄不稳。你跟你舅舅在一起那晚,也是铃声出现最后影响到了你的胎记。我有一个大胆地猜想,刘裕泽不仅知道关于铜铃的秘密更清楚你胎记的存在。”这不禁让我心中一阵寒意,我与刘裕泽素未谋面,没想到他对我竟然觊觎如此之深。
“可他的身份到底是谁,我听他之前的言语好像跟乔家也有过恩怨。”
裴航重重地皱了皱眉头,“这世上懂得控魂术的人少之又少,我实在想不出他是谁。”
又走一会终于到了尸洞的尽头,地上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尸鳖和腐尸已经少之又少。面对裴航询问的眼神,我却稍微犹豫了一下,“好像在岩壁里面。”
“这里果然还有十八年前忽略的缝隙。”裴航凭借我指出的声音位置慢慢贴着岩壁找过去,果然在夹角里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山石裂缝。如果不是走到跟前,远远路过绝对不会留心。
缝隙的大小大概仅能容一人通过,“掌柜,里面好像不止一个呼吸,搞不好还有水猴子。”除了魂魄的律动还有一个像打鼾一样的声音不知道时不时水猴子发出的。
“无妨,他敢进去就说明里面没有大危险。”裴航当先往里走去。
裂缝大概有八九米长,离开岩壁又是一番天地,空间变得跟外面同样开阔。走动起来脚下有水波响动,看来这里不是凹地就是有泉眼。裴航小心翼翼在前面带路,“小心,不要踩到东西,这里的无魂鬼体内大多养着冥虫。一旦泄了光,惊动成片的水猴子可有点难办。”原来我最开始碰到的那具尸体就是无魂鬼,体温应该是冥虫产生的。又走了一段,地上的尸体逐渐多了起来,之前隐约听到鼾声变得十分清晰。裴航想必也注意到了,脚步明显慢了好几分。
“前面好像是一个尸堆,这样直接走过去难免踩到尸体。听声音刘裕泽就躲在尸堆正中央。”因为我的脚一直碰到横七竖八的尸体,知道尸堆肯定小不了。
“他是笃定我们不敢鱼死网破,倒不像是老奸巨猾的人想出来的办法。”裴航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也不耽误,朱砂扣精准地避开沿途所有尸体远远地扎进尸堆最高点。手指微旋,使劲往外一扯。以裴航的力道,这一下拖出个活人肯定不在话下。哪知道人没拖出来,整个尸堆瞬间被裴航给拖倒了,“该死,终究还是中了他的诡计。”
我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刚才的鼾声突然停了,尸堆在裴航停止动作后继续在滑塌。是有东西在掀开尸体,尸堆正中央逐渐隆起,越来越高。等尸体抛开四五层,裴航终于忍不住拿出随身的冷光灯一闪而过地打过去。顶开尸堆的是一个通体乳白的浮肿巨头,没有头发没有耳朵,但是一张脸上却长满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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