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是这个家继爷爷之后第二个疯掉的人。
我看见的那一幕的确吓到了我,却并不是因为婶婶正在咬鸡的脖子,而是因为婶婶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当时我只觉得我的脊背冒出一阵阵寒意。我一直坚信,看似巧合的事背后必有精心的安排,这个时候大伯让我来拿蜂蜜,偏偏我就撞见了婶婶这样的事,我没有怀疑婶婶,反而是深深地怀疑上了大伯。
但是这样的事,我知道我说出来家里的人是谁都不会信的,包括母亲在内。
婶婶疯了之后没有被送到医院,而是被大伯关在了房间里头,大伯说如果让人知道了婶婶疯掉的事,这个家就算是被人笑话到底了,所以这事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我那时候什么话都没说,这样倒也好,大伯他们反而觉得我是不是被吓到了,都来安慰我,我也就将错就错,只是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
那是我最后见到婶婶,她被关在房间里,说着一些语无伦次的话,让人感觉她已经完全神智不清,但是只有我知道,婶婶之所以会这样,是被她自己的行为吓疯了,家里人都认为她是发疯才去咬了鸡脖子,可是只有我知道她是先咬了鸡脖子才被自己吓疯的。
因为她正咬着血肉模糊的鸡脖子被我撞见的时候,我感觉她像是忽然回过了神来,然后立马就丢掉了这只已经半死的鸡,然后惊讶而且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深深的恐惧,接着她说了一句十分清醒的话,她和我说:“扬子,这个家真的要完了。”
接着我就看见丢在地上的这只半死的鸡忽然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地飞了起来,吓了我一跳,而就在这只鸡飞起来的时候,婶婶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她就像疯了一样地冲出鸡圈,边往院子里跑边喊:“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我赶忙追出去,然后就看见婶婶疯癫无状地在院子里又跑又跳,我想上前去拉住她,可是却根本拉不住,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也就是之后,大伯和奶奶还有母亲就进来了,他们正好看见了婶婶发疯的时候,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
而我当时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大伯,我只觉得他的表情很是怪异,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后来这件事我始终不能释怀,我本来想去看看婶婶的,可是奶奶和母亲都不同意我去,我悄悄地去了一次,可是大伯也是百般阻挠,根本不让我去看,而且在大伯家我根本听不到婶婶的声音,我甚至不知道她已经怎么样了,我当时想她会不会已经不疯了?
两天后我看见了婶婶,当时我一个人在家,奶奶和母亲好像是出去了,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没有追问,大门是虚掩着的,婶婶就这样冲了进来,她赤着脚,很像是逃出来的。
她看见我之后紧紧地抓住了我,那力道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但是她的神智却依旧不清,话语也是语无伦次的,不打听得清在说什么,还是最后她像是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看着我说:“扬子,在天井里,在天井里。”
我问:“什么在天井里?”
接着婶婶就又疯癫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哈哈”地笑起来,又成了那样的模样,我想拉住她,但是很快她就又跑了出去,我追着出去,但是她跑的飞快,我只好跟着出来,出来没多远就看见大伯已经追了过来,大伯已经拉住了婶婶,见我出来就让我来帮忙,我虽然心里抗拒,但还是过去扶住了婶婶,婶婶这时候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看样子已经彻底疯了。
之后我跟着大伯把婶婶送回到了他家里,到了大伯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家也没有开灯,我只觉得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这时候和大伯说这样关着婶婶也不是一个事,要不带婶婶去医院看看吧,或者还能医过来,但是大伯却闷声和我说去医院也没用的,这病根子是爷爷留给家里人的。
我还想说什么,大伯说大人的事我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插嘴了,他们有分寸的。
于是我看着大伯又把婶婶关在了房间里,之后我就回去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奶奶和母亲已经回来了,他们见我不在又从外面回来,我才把婶婶跑出来的事说了一遍,边说边观察她们的表情,母亲则一个劲儿地叹气,奶奶却并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个什么,这让我有种奶奶和大伯是一路的感觉,但是我也不敢肯定,更不敢乱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倒是母亲一直在感叹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成了这样。
哪知道母亲才说出来这句话,奶奶就接口了一句说:“当初扬子他爷爷也是无缘无故就疯了,这种事又有谁说得准。”
我没有再和母亲她们讨论,就悻悻地上去到了楼上的房间,哪知道进去到房间里之后,看见原本放在角落里的木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我觉得奇怪,就上前去看了看,哪知道到了跟前看见木箱里有一样东西。
这东西和我之前见过的木箱里的东西一样,用白布包着,静静地躺在里头,我将它拿出来,很轻,呈四方状,我于是把白布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这地址我倒是知道,是隔壁镇的隔壁镇,还是有些远的,至于这个人就真的完全没有听过。
我不知道这个布包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木箱里头,也不知道上面的这个地址和人名是干什么的,但我觉得既然它要让我看见,就一定有它的用处。
于是我拿着纸条到了楼下,试着问奶奶和母亲认不认识这个人,地方母亲和奶奶都认识,可人都说不认识,他们问我从哪里来的,我没说白布包的事,而是说实在书桌上发现的,奶奶和母亲都很惊奇,胡乱猜测了一阵,也没个定论,最后还是我说要不我们去打听一下这是个什么人。
我的好奇心很重,特别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很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他与我们家发生的这些事也有关。
奶奶迟疑了一阵最后也说去看看也可以,万一是家里祖宗仙灵要帮我们一把也说不一定。
于是第二天我和母亲就去了,本来母亲和奶奶还想先打听打听这是个什么人之类的再去,但是经不住我一直催,最后母亲一大早就和我去了。
去到那边之后,我们只认识地址不认识人,于是到了上面写着的村子里之后,就去问了人,这上面的人好像也有些名气,才问起就和我们说了他家怎么去,问说这是个什么人,这人还奇怪说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就来找人,我和母亲只好尴尬地笑笑,后来才知道这人原来是个地师。
听见是地师,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愣了一下,一时间脑袋里有些反映过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人倒也没多少心机,问我们说应该是外人介绍了让他看地的吧,我和母亲只能茫然地点点头。
之后我和母亲就顺着这个人给我们指的方向去找这个地师,我泽一路上都揣摩着这件事的怪异之处,这个白布包和奶奶包的一模一样,难道是奶奶放在箱子里的,可是我又不敢肯定,可是除了奶奶还会是谁,毕竟能到我房间里的人也就家里的这几个人,再没有旁人了。
这个地师姓谭,名字不知道,问的人没说,他自己也更没有提起,只知道一个姓,而且当地人也是这样称呼他的。他则是一个人独居,据说是从小就是孤儿,一辈子也没婚娶,他从小就跟了一个师傅开始入行,就一直到现在了。
当时我和母亲还奇怪来着,像这样出名的地师我们为什么会不知道,后来才知道这个地师脾气有些怪,大约做这个行当的人都有些古怪的脾气吧,当然除了那些纯粹是蒙骗人不懂装懂的江湖术士,因为这些人纯粹就是为了骗钱,都是来者不拒的。
我和母亲见这个地师的时候倒也顺利,在我看来还算是一个能正常交流的人,也没有什么古怪的脾气,言谈举止有一股子文人气,与农村里的大老粗还是有区别的。
我们见了他说了来意之后,他说他一早起来就在等我们来了,我觉得这也太神了,难道他还会算不成,他却说并不是会算,而是冥冥之中自由注定,他说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是一个远方有客来的梦,所以知道今早会有人来,却不知道会是谁。
听见这样说我才释然了,他问说我们来找他是要看地还是别的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准备,还是在问了村里人知道他是地师之后,才有了一些想让他帮我们家看看的念头,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家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自然是母亲来说的,母亲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让母亲先停一停,接着弄了一碗水,我看见他往水里加了一些什么东西,拿给我说让我喝下去。
我并不觉得渴,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让我喝水,他就说让我喝下去,我看了看他于是就端着喝了,这水喝着有些碱味,喝完之后我才问他往水里加了什么,他说是一点石膏。
我喝完之后,他拿了一炷香给我说,让我把香插到门外面,我于是照着做了,回来之后他也没说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让母亲继续说。
母亲大致地把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些,但是这地师别的都不爱听,就喜欢听我家那宅子建起来又荒废下去的事,甚至很多细节都问得很清楚,而且怕刺激到他,母亲特地隐瞒了第一个地师帮我们家看了之后就死掉的事。
他听完之后,和我们说我家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包括我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不太平,都和这宅子有关,他说我家所有的事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家宅不利。
所以他说我家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请先生来看,也不是请道士来做法事,而是要重新把这宅子修葺起来,尤其是那根通心柱,通心柱被雷劈不是一个好兆头,他说通常被雷劈有两种情形,一是家里有人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二是家里有邪魅。他说我家第一种情形应该不大可能,那就是第二种了,就是有邪魅盘踞在通心柱上,所以引了雷来劈。
听见地师这么一说,我和母亲都有些说不出话来,问说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说我家的布局是完全按照第一个地师给的法子建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后来家里出了问题,很可能出在镇邪的地方出了漏子,也就是通心柱出了问题,所以只需要将通心柱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何况现在通心柱已经劈断了,也不能再用了,也是要挖掉的。
听见要重新修葺宅子,不要说母亲,就连我自己也有些打退堂鼓,因为那宅子的诡异之处,我自己也是有些闻之色变的,更不要说家里其他人了。
地师听见我们有些犹豫的样子,他说宅子是必须立起来的,宅子一坏下去,我家的情形只会更糟,最后的结果就是家破人亡,如果用风水来说就是家宅的风水已经渗透到我们家里每个人的命格里了,宅子风水的变化会让我们的命格也跟着变化,最后不知不觉就走上了绝路,所以我们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家宅风水。
说到这里的时候,地师看了我一眼,他说我家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候,他说要是他没看错的话,我家有些不好的事已经在发生了。接着他和我说从我进来他就觉得我身上有股子诡异的味道,这才让我喝了驱邪的水让我亲自点了香,就是把我从家来带来的东西用那一炷香镇在门外头,他说我家要是继续下去会是男丁先全部死绝女眷紧随其后的结局,所以让我们还是要很慎重。
他的话说的很重,但是却并不是威胁,这个我听得出来,他自己也说他不是想吓我们,而是这就是事实,所以这时候我才有些明白爷爷当初为什么坚持要要下这块地,要留下遗言让父亲在上面建房子,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什么了,这也是别无他法的选择。
但修葺宅子是大事,现在家里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拿不起主意,我上头还有奶奶和大伯,我的意见虽然代表了我家的意见,可是最后还是要奶奶和大伯来定夺,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大伯和奶奶那样诡异的样子,我就心里发悚,如果她们真的是有什么异常的话,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最后我和母亲说我们还要回去商量商量,至于其他的,母亲问了一些,可是他都不愿多说,大概还是涉及到他们这行的一个忌讳,就是你明知道很多,却不能都一一言说清楚,毕竟有些是不能说的,也说不得的。
于是我和母亲就这样回去了,离开之前他和我们说我们做决定要早,因为看我家的情形多拖延一天都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
我和母亲也提过让他先来看看宅子的情形,可是他却说不用看,因为他已经大致知道是一个什么情况了,如果我家决定要重新修葺了他再去看,如果不修,他也就不去招惹这些东西了。
回来之后母亲找了大伯和奶奶一起算是开了一个简短的家庭聚会,我本以为这件事会非常难,哪知道母亲才出口大伯就说其实他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了,只是因为这块地是我家的,而且也是爷爷指名留给父亲的,他怕他出面来修葺会被人说闲话,也怕我和母亲心生嫌隙,于是就一直没开口,现在我们既然有了这样的提议,他说他自然是完全支持,而且也可以支持一些资金,父亲去世后虽然也留下一些钱,但要我家独自来做的话也会有些困难。
于是这重新修葺的事大伯和奶奶完全赞同,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就这样通过了,这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太过于敏感,对大伯和奶奶产生了一些什么误会,或者是我自己先入为主想了一些不好的事强加在了他们头上。
这些暂且都不去说,于是隔天我和母亲就去重新请这个地师来,把我们的决定和他说了,他说他第二天一早来,来早的目的不是要去看宅子,而是先帮我家镇一镇邪气,因为他说如果不先镇邪的话可能宅子还没修葺好一些事就已经发生了,虽然不能完全起效,能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很好的。
母亲则感叹我们家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真正帮忙的先生,可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我的疑惑就变得越深,我开始更多的担忧这张纸条出现的原因,倒底是谁放的,是要真的帮我们家,还是有另外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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