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你来啦。”陈木十分淡定道，他更像是在跟人打招呼。
我感到一阵恐惧，诊所的门我明明当时给反锁上了，怎么会有人进来，而且还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想到了他刚才口中所说的客户。他说诊所不仅诊断平常人，也替不正常的人诊断。当时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说将他口中所说不正常的人，理解为一些疑难杂症，没想到，他竟然说的是鬼魂！
我急忙来到陈木身后，仔细观察进来的鬼魂。
虽然房间中一片黑暗，借着窗外的月光，我还是能偶大概看清楚来者的模样。
她有一头长发，遮住了半脸脸颊。身上穿着白纱，很透明，可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颜色，遮住了里面，我看的并不是十分真切。
如此穿着暴漏的一个女人，恐怕平常我会很动心。如果真的是在平常，我绝对会大着胆子，主动上前搭讪。只是这个女人明显不同，因为她的双脚竟然是悬浮在地面上的。
这时，陈木轻轻咳嗽了一声，凑在我耳边提醒道：“她狠不高兴，你这样子。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好不好？”
我急忙将目光转移到别处，用余光撇着她看。
陈木尴尬一笑，解释道；“你好，这位是我们诊所新来的学徒，你不要介意。”
“最近的病情如何？”陈木问。
女鬼摇摇头。
陈木又问道：“之前给你抓的药，莫非不起作用吗？”
女鬼再次摇头。
陈木纳闷道：“这就奇怪了。这样吧，你在黄织上，给我写个字。”
女鬼很听话，抓起毛笔，沾上红色的朱砂，在黄织上低头默写。
我低头一看，发现那好像并非汉字，当然也不是外语，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字体。
我就悄声问陈木：“大湿兄，她写的是什么？”
陈木说道：“这是阴间的字体。通过她的字体，我就能诊断出她的病症。这种方法，还是师傅所独创。”
我不解道；“鬼魂既然死了，怎么会生病呢？而且，她们在阴间，又如何从地府出来？”
当我问完这句话，女鬼原本挥动毛笔的手，忽然停下来，一股逼人的寒气铺面袭来。
陈木急忙笑着解释道：“您别生气，他是新来的，很多事情不太懂。”说完，陈木朝我挤眉弄眼，示意我不要再问这么多。
我只好作罢，看着女鬼继续写字。黄纸上，朱砂毛毛笔写出来的字体非常潦草，如同三四岁儿童所写，凌乱却不失童趣。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鬼魂都会下地府。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以特别的方式呆在这个世界上。
当然，这些选择留在人世的鬼魂，多半都是怨气很重的鬼，不过她们一般不会轻易伤害别人，否则就会被除灵师消灭，就像害死徐总弟弟的那头小鬼。
这些鬼魂没有去阴间投胎，转世轮回，选择呆在阳世，如此一来，也就会患上一些特别的疾病，也就会像正常人那样患病。
诊所的客户，相当大一部分，就是这些鬼魂。
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何这间小有名气的诊所，地址会选择在这种十分偏僻的地方。
当女鬼在黄纸上写完字，陈木就将黄纸接过。随后，他脸上的表情很有意思。首先，他的表情有点木讷，随后笑逐颜开道：“恭喜你，你怀孕了，是个男孩……”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鬼魂也会怀孕？
莫非他口中所谓的鬼魂“生病”，其实就是怀孕了？
女鬼抬起头，我才得以见到她的脸。那完全是一张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脸，因为你无法观察。
为何无法观察呢？首先，这个女鬼的脸，完全是一张人皮，你看不到上面有任何器官，没有五官；其次，女鬼的脸上布满褶皱，让人怀疑她出去跑两圈，那张脸皮都会脱落。
我不知道此时女鬼在想什么，反正我心中很震撼，也很稀罕。
女鬼伸出手，递给陈木一块红色手帕，身影逐渐消失。
我急忙问陈木：“她给你红手帕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给我们的报酬。”陈木解释道，“鬼魂来我们这里看病，也需要缴纳诊费。当然，她们的诊费并非货币，阴间的货币，在我们现实世界，完全无法使用。所以，师傅就订立了另外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鬼魂的诊费，需要她们身上的任何东西。”
“任何东西？”我好奇道。
陈木将那块红手绢打开，里面包裹着三根头发，顿时欣喜道：“鬼魂的头发，极其珍贵，是一种很重要的药引，尤其是女鬼的头发，因为长度够长，里面蕴含的阴气也极重。”
说着，陈木就将红手帕拿到里屋存放起来。
等到他再次出来时，陈木的脸上带着喜悦，说道：“二师弟，这个女鬼倒是挺大方的啊，三根头发，如果拿到鬼市上面，可以换到不少好东西。”
“大湿兄，你怎么判断出她怀孕了？而且，鬼魂怎么会怀孕？”我好奇问道。
“二师弟，大概你并不清楚，鬼魂的体质很特殊，可也是一种特殊的精神能量体。他们也有七情六欲，比如刚才走的那头女鬼，身前干的是小姐的活，死后她依然从事的是这种职业。”陈木无奈的说道，“这些滞留在阳间的鬼魂，想要生存也并不容易。一方面，她们需要对付我们这种除灵师，提防阴间的黑白无常前来索魂，另外一方面，她们也要为领地、食物而挣扎。所以，她们留在阳间付出的代价极大。”
“这只女鬼的头目，是另外一头女鬼，那个女鬼头目势力很大，实力很强，手底下带了一帮小妹，就在城南的墓地营业。”陈木笑道，“二师弟，告诉你一件趣事，刚开始师傅告诉我这件事情时，我还不相信，后来有一次，我亲自去了一趟，差点被女鬼夺了童子身呢……不过，鬼魂怀孕，并不能真正的生出小鬼，她们会将鬼魂炼化，化为自己的能量，这是女鬼十分特殊的一种修炼手段。”
“刚才那头女鬼对你有些不满，因为你总是盯着人家看，那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陈木给我说了很多，他现在还真的把我当做了徒弟，娓娓道来，“跟鬼魂交流，不能拿正常人的世俗行为来看人家。比如说，正常人交流，需要有目光的交流，可是跟鬼魂呢，完全不能这样做，否则对方就会觉得你不尊重她。”
我点点头，笑道：“大湿兄，看来你懂的很多嘛。”
陈木憨笑道：“那是当然，谁让咱师傅厉害呢。我们可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你这算是拍师傅的马屁吗？”我没好气道，“他老人家又不在，你给我说点真话，师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木想了想，才说道：“师傅是一个世外高人。”
我不知道陈木为何会有这样一种评价，直到后来我见到师傅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陈木的评价或许还有些保守。曾大师并非普通的世外高人，而是真正的接近于圣人的高人。
从事除灵师这一行的人并不多，可是国内人口基础大，流派并不少，所以站在除灵师的职业角度来看，这一行的竞争非常激烈，然而，大多数也只是停留在捉鬼、抓鬼这种阶段，很少有曾大师这样，还能替鬼魂诊断、治病。
曾大师有一句很著名的名言，众生平等，这里面的众生二字，不仅包含普通人，也包含鬼魂。
第二天清晨，女学生真的来了。
她的脸上黑气果然十分浓重，眼睛里充血，整个人看起来很蔫，就像被秋霜打过的茄子，比昨天的气色差远了。
陈木端坐在办公桌前，煞有介事的问道：“姑娘，我已经找到了医治你的办法。”
女学生似乎很高兴，嘴角挤出了一丝差强人意的笑容。陈木昨晚告诉我说，这个女学生目前还没有被那头小鬼完全控制、同化，所以还保留着一丝意识。今天看来，她的意识仍然占据着身体的主导，我想我们的计划，应该有戏。
女学生说道：“大师，快点告诉我，现在，我很痛苦。”
陈木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去里屋端出一杯浑浊的药汤，这就是昨晚我跟陈木加班加点，按照师傅的笔记，制作出来的鬼魂汤。而且，里面不仅有陈木的童子尿，还有我的一份，当然，都是过滤过的。
我一本正经说道：“姑娘，这是我们诊所特制的中药汤，你喝了它，病就能好。”
女学生接过中药汤，十分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没有丝毫怀疑，一饮而尽。
我跟陈木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计划就快要成功了。
就在我们洋洋得意之际，意外却发生了。
女学生喝完鬼魂汤，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面，摔的粉碎，她浑身也在这一刻突然绷直，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甚至她的头发好似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控制，宛如水蛇一般不停的舞动。
同时，她的眼神，完全没有了神采，而是一种如墨汁一般的漆黑，看不到眼白。
忽然，她双脚离开了地面，整个人从椅子上悬浮了起来，喉咙中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低沉嘶吼。
见状，陈木大喝一声不好，随后让我站到一边。
他冲我喊道：“二师弟，快点给我接一碗清水来！”
我端来一碗清水，递给陈木，他咬破中指，滴入三滴鲜血，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给我破！”
三滴精血，在清水中扩散的速度极快，整碗水都变红了。
随后，陈木端起碗，出其不意的泼向了女学生。
那碗混合了陈木精血的清水，淋在女鬼身体表面，立刻窜起了一团黑烟，可没过多久，等到黑烟完全消散，女鬼猛然间睁开双眼，一把掐住了陈木的脖子。
我大骇，看样子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再看那女学生狰狞的嘴角，我意识到八成这女学生已经完全被小鬼控制。
我急忙抽出一旁的桃木剑，一剑刺向女学生。
桃木剑表面，闪烁出一丝金黄色的光泽。
“嘭——”
一声脆响传来，桃木剑竟从中间断裂成两半。
桃木剑竟然也失效了吗？
我X，这是什么鬼？
我还没有来得及爆粗口，女鬼猛然吹来一口气，我感到胸口被大锤击中，猛然撞在墙壁上，痛的我倒吸凉气。
女学生怪异的望着陈木，阴阳怪气说道：“好，很好，本来想逗你们玩玩的……没想到，你们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被你们识破了！”
陈木吞吞吐吐道：“大胆妖孽，快点放了女孩，你这是在作孽……难道，你不害怕遭受天谴吗？”
女学生狰狞道：“怕？害怕的话，我也不会来你们诊所了。”
陈木被掐着脖子，脸上通红一片，他就快要承受不住了。我得想想办法啊，不然他就死了。
我急忙起身，强忍着痛楚，从药材柜里，翻出一包粉末状的药材，我看到上面的标签上说明，这种药材粉末阳性非常之剧烈，能够克制阴气。
二话不说，我就将药粉泼向女学生。
女学生见有人偷袭自己，不由分说的又是一脚。我再次飞向墙壁，跟墙壁来了个贴面吻，这回我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地，一点力气都没有。
灰白色的粉末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有不少都飘落在了女学生脸上。
“哼，以为这点药材就能制服老夫吗？真是痴人说梦！”女学生惨笑起来，可随后，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见到她浑身开始猛烈抽搐，身上竟然一度出现了两道幻影，似乎隐隐约约有一道魂魄，将要从女学生体内飞出。
陈木抓住这个机会，挣脱女鬼的手，大口喘着粗气。
从他的背包里，取出几张黄符纸，默念一声咒诀，贴向了女学生。
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女鬼学生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仰面倒在了地上。
一切恢复平静，我问陈木：“大湿兄，你把女学生也杀了吗？”
陈木脸上也很痛苦，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跟女学生的灵魂，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见到陈木手足无措的模样，我心中一寒。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这就是除灵师吗？
虽然恶鬼该杀，可是女学生是无辜的啊。
我的内心很痛苦。从第一天知道除灵师开始，我一直以为除灵师是伟大而又神圣的职业，如今第一次让我产生了动摇。
陈木也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理智，他望着地上的女学生，高兴说道：“二师弟，她并没有死！只是暂时失去了魂魄，那头小鬼带走了她的魂魄！”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正常人失去魂魄的话，身体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损坏，两个时辰的话，即便魂魄找回来，也会残缺不全，会变成植物人……”我凝视着陈木，说道：“大湿兄，罪过我们已经犯下，现在得想办法补救。”
陈木点头，说道：“女孩的尸身还在这里，我来作法，让我查查那头小鬼将女学生的魂魄带去了哪里。”
陈木端坐于地面，我见到他开始打坐，这种探索似乎非常耗费精神力，他的眉头一直紧紧蹙成一团。
过了一会，他告诉我说：“小鬼回了大酒店！走，咱们立马赶过去！”
没走几步，我差点再次跌倒，这才忽然想起来，刚才连续撞了两回墙壁，身上剧痛万分。
我顾不得那么多，女孩的魂魄被小鬼带走，这件事情不容耽误。
我的身体摔坏，还可以通过医术治愈，可是女孩的魂魄离开肉体，却耽误不起。
我跟陈木迅速赶回酒店，大堂经理见我们衣衫凌乱，大概料到了有急事发生，当即就带着我们去了徐总弟弟自杀的房间。
她们不敢进去，因为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奇怪的风声。我就让她们在门外面等，交待她们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陈木递给我几张黄符纸，叮嘱道：“二师兄，这种黄符纸是师傅专门画的，威力极大，一张需要耗费几周时间，价值上万……一会你可得省着点用！”
没想到用朱砂写着咒语的黄符，竟然是曾大师亲自画的！
接过黄符纸，我点点头，谨慎的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现在我确定的事情是，屋内肯定有三条魂魄。一条是徐总自杀的弟弟，一条是女学生的，另外一条，则是那头小鬼的。
屋内的灯光闪烁不息，时而明亮，时而昏暗，让人无法看真切。
而且，屋内的空气中，还飘散着一层薄雾。
隐约中，我们见到客厅里，站着三道人影！
陈木当即就要扑过去，我一把拉住他，说道：“大湿兄，看看情况再说！”
陈木听从了我的意见，怒斥道：“大胆妖孽，你作恶多端，赶紧放了另外两条魂魄，不然我再让你尝尝黄符纸的厉害！”
又是这句开场白，木头这家伙能不能改一改？
正当我心中无厘头似的调侃，对面的小鬼终于说话了，“哼，凭你们两人，也想杀了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将黄符纸取出，示意道：“不信你试试！”
说着，就要将黄符纸抛出去。
对面的小鬼终究沉不住气，哀求道：“二位爷，算你们狠，放过我吧！”
我当然不会同意，不过碍于他手中捏着两条无辜魂魄，妥协道：“我们可以谈谈，你到底有何目的？不过，谈判之前，你最好先放了他们两个！”
小鬼大概也猜出了我的想法，说道：“你想让我放了他们两个，然后杀了我吗？嘿嘿，我可没有那么笨……现在你们最好看清楚眼前的情势，我手上可是有两条魂魄作为人质，你不怕手中的黄符纸误杀了他们两人吗？”
我愤怒道：“你敢威胁我？”
“威胁你们又怎样？”小鬼笑的十分张狂，“我可以跟你们谈判，不过你们最好不要使诈，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我的谈判条件就是，你们用手中的虎符碧玉，跟我交换两名人质！”
原来，小鬼的目的还是为了虎符碧玉。
陈木当即拒绝道：“虎符碧玉不可能交给你。你在这里日夜折磨了徐总的弟弟多年，就是为了夺取这块虎符碧玉，我们可不会轻易给你。这样，你放了他们两个，我保证让你死的痛快，还会替你超度，将来投胎到富人家，如何？”
小鬼冷笑道：“看来你们不愿意喽？”
话音方落，女学生的魂魄首先发出哀嚎，紧随其后，徐总的弟弟，口中也发出痛苦的悲鸣。
“住手！”我大声喝止，“你想要虎符碧玉，可以给你！你先放了他们两个！”
小鬼得意道：“这样才对嘛，身为除灵师，要有豁达的胸襟！”
小鬼果然没有欺骗我们，真的放了两条魂魄，不过他似乎对两条魂魄动了手脚，还是不放心我们啊。
我取出虎符碧玉，恋恋不舍的抛向口中。
小鬼接住虎符碧玉，狰狞笑道：“终于……终于让我拿到了这件宝贝！主人，我的任务完成啦……”
小鬼的身影很快消散，笑声还回荡在房间当中。
徐总的弟弟飘过来，不满道：“虎符碧玉是我用生命守护的徐家宝物，你们竟然这样就交给了他！”
我解释道：“放心，我们会追回来的。”
陈木则对徐总的弟弟魂魄说道：“你的灵体现在还很虚弱，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返回阴间投胎。”
徐总的弟弟长叹道：“唉，已经来不及了。我的魂魄支撑不了多久了。我相信你们二位，一定能帮我我们徐家夺回虎符碧玉……”
话音方落，眼前的魂魄就消失了。
我忙问陈木：“这是怎么回事？”
陈木惋惜道：“他的魂魄被那头小鬼折磨了几年，如果不是凭借着强烈的信念支撑，早就灰飞烟灭了……他的大限已到，神仙也难救了。”
我一拳砸在了墙上，说道：“可恶的小鬼，可恶的招魂师，我一定会夺回虎符碧玉！”
似乎被我的愤怒惊吓，女学生的魂魄急忙后退了几步，她脸色苍白，似乎很害怕。
陈木安慰了几句，女学生这才跟着我们返回诊所，陈木又作法，让女学生的魂魄回到身体里。
明天将开始更新新的故事，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可以加微信公众号“duwu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