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韩立。”我吃到一半，爷爷突然对我重声说道：“记住了。这些日子你就在院子里，不要出去了。要是我不在家，有人敲门你也别管，有人叫你出去你也别理。”
我听了爷爷的话，也不敢问为什么，只是连忙胆怯得点了点头。
爷爷似乎也看出了我很怕他，不禁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道：“韩立啊。你爸不该把你送过来。要是我知道了，也不会让你来。现在已经来了，就多听爷爷话。爷爷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
“知道了。爷爷！”我见爷爷语气变了好多，也渐渐不太怕了，点头应了一句。
自从那一天，爷爷跟我说过不让我出去之后，我也很听话得不出去了。爷爷平日里基本上也都是在家的，在我感觉无聊的时候就教我认字看书，爷爷教的书也都是些古书，上面都是篆体小字，跟简体字不同。那时候我也不动字面的意思，纯粹是学着认字而已。
不过，也许那时候年纪小，记忆里也好，前后一两个月，我倒是记住了不少句子，也能勉强背个好几页。前后过了两个月，爷爷也没对我发过火，只是对我看得比较紧，不让我出去，对我也格外得好，经常带点水果什么的回来。可是，这前后两个月，我吃的最浑的东西就是鸡蛋，却从来没吃过肉。
一天，爷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要出去办点事，让我在家好好待着，如果中午没回来，就吃一点昨天剩的饭菜，等他回来给我带好吃的。两个月过去了，我和爷爷感情越来越好，他一说这话，我连忙点头，也期待着他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爷爷出去了，中午还真没，我也只能吃一点剩饭菜。吃过饭，太阳挺大的，我在厨房吃过饭刚准备回屋睡觉的时候就见到院子里居然有个小男孩。
小男孩和我差不多大，穿得体体面面的，脸蛋圆乎乎的，看样子挺乐呵的。
“你是罗爷爷家孙子？”小男孩一看见我就问我。见我点头之后，小男孩又道：“我就住在你们隔壁，我叫三宝，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回了句：“我叫韩立，你怎么进来的啊？”
这是我奇怪的地方，院子里的门是反锁着的。爷爷出门的时候说了，只要他不回来就别让人进来。这意思，门关着，别人也进不来啊。
三宝听到我问话就笑了，对我招手示意我跟着。我好久没见到人了，此刻见到同龄人，也想跟他在一起玩。我跟着三宝后面，一直到了院子的一角，只见那角落上居然有个洞。
“我就是从这过来的。”三宝道：“你这里不好玩，到我家玩吧。我家里有小水池，里面还有鱼呢，我们抓鱼玩。”
也不等我答应，三宝已经从洞里钻过去了，到了另一边还一个劲得催促我过去。我也没犹豫就跟了过去，我一钻过墙洞就来到了三宝家的院子，三宝家院子很大，比我爷爷家院子大了好几倍，而且里面也很多花草，中间还有个凉亭，凉亭旁边就是三宝说的小水池。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三宝家院子中间也有几个大坛子和王裁缝家的一模一样。
“三宝，这个坛子你装的是什么啊？”我好奇得对三宝问道。其实我是想问，是不是好吃的，如果是好吃的能不能拿点出来。
三宝听到我问，一笑道：“里面装的肉啊。我们去水池抓鱼吧。”
肉！
我听了，嘴里不禁有点馋了，毕竟两个月了我一口肉都没吃上。不过不等我说，三宝已经拉着我到水池边上了，然后他自己卷起裤脚就下了水池。
我伸头看了看水池，那水池也不深，就齐三宝膝盖。而水池里和三宝说的一样，里面还有小鱼在游，看上去挺好玩的。我见三宝下去了，也就卷起裤脚跟着一脚踩下去了。
这一脚真的只齐膝盖，可是我第二脚下去，突然感觉脚下一空，顿时整个人栽进了水里。我掉在池子里，心里顿时怕了，张嘴想喊，一口水就灌进了我肚子里。
被水一呛，我立刻又闭了嘴，蹬着腿往水池边上扒。可是我蹬的时候却感觉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一直拽着我衣服，我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黑影在我后面抓着我衣服，而抓我衣服的手居然是一个枯骨的手掌。这一看，又把我吓到了，我一张嘴又是一口水灌进了我肚子里。
“韩立。”就在我挣扎无望的时候，我就听到耳边出现一声炸响，随后我整个人一下子被拉出了水面。迷糊中，我只见爷爷一手提着只鸡，一手抓着我的腰，而至于那个叫我来水池里玩的三宝早不见了。也许是被水呛着了，我难受的狠，很快迷迷糊糊得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爷爷坐在一旁，手里端着鸡汤，脸色却是阴沉无比，黑得吓人。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爷爷脸色这么吓人，第一次就是我进王裁缝家里的那天。
“爷爷，对不起。我……”我看见爷爷这么生气，连忙心虚得道歉。
爷爷一开始好像没见到我醒，这时候听到我说话，顿时脸色好了几分看向了我。爷爷手里端着鸡汤，用勺子喂到我嘴边，对我道：“这事不怪你，是爷爷出去时间太长了。要是爷爷在家，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们？听爷爷的口气，好像有人要害我一样。
“他们是谁啊？”我就好奇问道。
爷爷摇了摇头，没说话，喂了我几口鸡汤之后，沉默了半天突然对我道：“韩立。爷爷给你娶个媳妇吧。”
娶媳妇！我一听愣住了。那时候我才八岁，虽然我不知道娶媳妇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应该是让一个女娃娃陪着我玩的意思。爷爷不等我开口拒绝，就又继续道：“韩立。只要娶了媳妇，就有人和你玩了。到时候爷爷也可以放心出门，给你买肉吃。”
“好啊。”爷爷一说可以出去给我买肉吃，我一下子就答应了。
有人陪我玩，爷爷也可以去卖肉，这事不好极了？
爷爷说了这话，办起事情来也快。当天晚上的时候，家里就贴了喜字，摆了红烛，还来了一对老夫妻。那对老夫妻一到爷爷家，就对我打量个不停，好像对我很好奇。
“韩立。快叫林爷爷，林奶奶。”爷爷见我愣愣得站在那里，连忙催着我叫人。
我也听话，跟着叫了一声爷爷奶奶。
林爷爷满头白发，身子干瘦，腰板却很直，看上去很硬朗的样子。而让我不敢直视的是那双眼睛，林爷爷那双眼给我感觉就好像电视里以前看到的鹰眼一样，盯得人有点慎。
“年纪小了点。不过面相不错。”林爷爷看着我说了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又对我爷爷问道：“罗胖子，你那手艺到时候要传给他？”
我爷爷看了我一眼，没点头没摇头，只是道：“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林爷爷斜眼看着我爷爷，许久才嘀咕了一句点头道：“也好。顺其自然也好。现在不同往年了，他娶了我孙女也算是我林家半个人，要是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是他的福分。”
我爷爷听了对方的话就笑了，直接道：“那没问题，就直接拜堂吧。”
拜堂？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只是被我爷爷张罗着，换了一套大红色的衣服。而后就跪在堂屋里，不一会又来了个戴着红头罩的人。我知道，那戴着红头罩，穿着新娘装和红色绣花鞋的人就是爷爷给我娶的媳妇。我心里好奇，这戴着红头罩的女孩到底什么样子？不过看她的体型，好像比我大很多岁。
三拜之后，爷爷就带着我和新娘出了堂屋。出堂屋的时候，我发现屋外的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了一层草木灰。而更让我惊奇的是，我走上去一个脚印都没留下，可是我媳妇组上去却留下了一窜脚印。
爷爷把我带到了准备好的屋子，就让我拉着媳妇的手进去。我听着爷爷的话，拉着媳妇的手，可是却感觉那手冷得狠。
“爷爷，她手好冷啊。”我对爷爷嘀咕了一句，却没松开手。
爷爷只是道：“进去吧。过了今晚，以后她就是你媳妇了。她陪着你，你也要好好对她。”
我点了点头，拉着媳妇就进了房间，而爷爷也随手帮我们关了门。进了屋子以后，我没走两步，戴着红头罩的媳妇却是主动拉着我的手坐到了床边。
这坐到床边，下面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和我娶的媳妇就这么一直坐着，一坐就坐了一个小时，我没说话，我那媳妇居然也没说话。
因为天很黑了，也不知道几点钟了，最后我是在撑不住了，就嘀咕道：“姐姐。我就叫你姐姐吧。我困了，想睡觉了。”
“哦。你帮我把头罩摘了吧。”媳妇姐姐终于回了一句话。
她叫我摘头罩，我也就伸手摘了。这头罩一摘下来，我就看见了媳妇姐姐的样子，她的样子还挺好看。媳妇姐姐也不知道是化了妆还是涂了粉，脸很白，通透的白皙，嘴唇上抹了红，殷红的十分好看。特别是媳妇姐姐那双眼睛，看上去很亮，睫毛也很长。
她就是林红绣，我沉浸在记忆里，心里不禁颤抖起来。原来林红绣是爷爷那时候给我结得亲，而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林红绣是鬼。
头罩摘下来了，林红绣也看向了我。她一看到我的样子，却是笑了，轻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相公了。”
这句话的意思当时我还不太明白要负什么样的责任，我听她这么说，只是点头道：“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媳妇姐姐了。媳妇姐姐，我们先睡觉吧。我好困了！”
那时候，在我的意识里，林红绣就是一个照顾我的姐姐，根本没有其它的意思。不过，我也知道，这个媳妇姐姐应该会一直照顾我，而且跟着我很长时间，不过我也不觉得反感，反而看她的样子让我很高兴。
林红绣听我要睡觉，也没说什么，就是笑笑开始脱衣服，最后就穿着一个红肚兜趟在了床的内侧。
“姐姐。你皮肤真白，比我妈的还白。”我看着媳妇姐姐林红绣趟在那里，就笑了。不过，我又惊讶的发现，媳妇姐姐上床居然没脱鞋，我就道：“媳妇姐姐。你为什么睡觉不脱鞋啊。脏脏的，上面还有草灰呢。”
媳妇姐姐听了我的话，抬起脚对我道：“姐姐睡觉不能脱鞋的。你看我的鞋也不脏啊！”
不脏？我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那双红色的绣花鞋还真的一点都不脏，连红色鞋底都是干干净净的。我心里就奇怪了，刚才出堂屋的时候，地上明明都是草木灰，而且媳妇姐姐的脚还留下了一窜脚印，这鞋怎么会一点都不脏呢？
不过，我实在困的厉害了，媳妇姐姐不肯脱鞋睡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直接脱了衣服，穿着小裤衩小心翼翼得钻进了媳妇姐姐的被窝里。
床上就一条被子，我钻的时候也觉得脸上热热的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一钻进被窝就感觉不对，那被窝里冷的厉害，应该是说媳妇姐姐那边实在冷得厉害。
我感觉冷，也没多说，就自顾自得往床边挪了挪，打算距离媳妇姐姐远一点。我挪了一点，媳妇姐姐却是贴上来了一点，我就不得不由挪了一点，最后媳妇姐姐就不跟过来了。
那一晚，我睡得很踏实。一边媳妇姐姐有点凉，盖的被子也不算薄，这一抵消，温度却是刚好。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钟了。
我起床之后，房间里依旧红艳艳的，可是媳妇姐姐林红绣却不在房间里，我就出了房间去找她。出了房间，我站在罗府的宅院里，看向四周，没发现媳妇姐姐的身影，也没发现爷爷的身影。
就在我着急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旁的墙边，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闪而过。
三宝？那个人影我熟悉，正是那日来找我玩，最后害我落水的小男孩。我看着三宝消失在屋子后面，就好奇得跟了过去。
“来玩啊。”我一到屋子后面，三宝在墙洞那里露出个脑袋对我招手。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就好像被迷了魂一样，三宝一叫我，我居然就莫名其妙得跟了过去。我跟着三宝又回到了那个大院子。而就在我刚钻过洞，到了那座大院之后，身后的衣领却被人拉住了。
“韩立。”媳妇姐姐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下子惊醒了。
三宝看着媳妇姐姐把我拉住，顿时站住了脚步，一脸怒目得看向了媳妇姐姐，口中发出孩子的声音嘶吼道：“林家丫头，你什么意思？他不是九泉镇的人。”
“怎么不是？他是我相公，昨天我们刚成婚。”媳妇姐姐上前一步，把我护在了身后。这时候，我突然感觉三宝的眼神非常可怕，没有一点先前拉着我玩耍的热情。
三宝听了媳妇姐姐的话，沉默了许久，才步步后退，随后消失在我眼前。而这时候，院子里的一切也瞬间发生了变化，本来在我感觉比罗府宅院还要大的院子，却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宅院，而宅院中间还有一口井，算起来那口井就是我上次玩耍的地方。
“我们回去！”媳妇姐姐林红绣拉着回到了屋子，变戏法得从手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在桌上对我道：“韩立。罗爷爷不是和你说过，不让你出院子吗？你怎么又忘记了？”
我抱着苹果，一时心虚也没敢回答，只是问道：“媳妇姐姐。三宝为什么要害我啊？”
“三宝是镇子里的孩子，就住在隔壁。”媳妇姐姐林红绣轻声解释道：“二十多年前，三宝爸妈在外重地的时候，三宝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井里，成了镇子里的孤魂野鬼，连投胎转世都不行。”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得是很久远的事。我一听到媳妇姐姐说三宝是孤魂野鬼，心里顿时怕得狠，愣愣得看着媳妇姐姐林红绣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在媳妇姐姐说三宝是鬼的时候，我也觉得媳妇姐姐是个鬼。
“鬼……都害人吗？”当时我默默寻思了许久，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媳妇姐姐听了，笑了起来，解释道：“三宝吃了镇子的肉，死了了投不了胎，怨气越来越深，才想着法子害你。姐姐和他不同，你是我的小相公，我不会害你。”
果然，媳妇姐姐也是鬼啊。为了这件事，我很怕媳妇姐姐，后来到了晚上我甚至都不敢回房睡。就这么一直折腾了好几天，我发现媳妇姐姐每天也没怎么欺负我，相反还对我很好，我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接受了媳妇姐姐是鬼的事实。
在接受了媳妇姐姐的存在之后，我也渐渐得让媳妇姐姐带着我在镇子里玩。镇子里的人不算多，加起来也就六七十户。这些人我绝大多数分不清，但是他们却都认识我，每次见到我都会对着我笑。
媳妇姐姐带我在镇子里玩，我接受镇子里人给我的水果和糖都可以，唯独在吃饭时间有人让我吃肉，却被媳妇姐姐制止了。
后来，到了七月份，我已经在爷爷家待了了有五个多月了。一天，媳妇姐姐又带我在镇子里玩，我却意外得发现镇子里很意外得挂上了不少红灯笼，后来一问，我才知道原来是七月中鬼节要到了。
小孩子也不懂习俗，只觉得镇子家家户户突然好像热闹了起来。而就在临近七月中的时候，爷爷突然也发话了，让媳妇姐姐这些日子看着我，不让我出门一步。
看热闹的时候却不让我出去，我顿时心里埋怨起来，同时也很好奇，为什么爷爷突然又不让我出去了，不是有媳妇姐姐守着我吗？
七月十四的那天晚上，媳妇姐姐陪着我很早就睡了。因为是夏天，再加上我和媳妇姐姐一起两个月了，我也渐渐习惯了媳妇姐姐冰冷的身体，总是喜欢靠着她睡。
可是，这一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感觉有点热。我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媳妇姐姐居然不在床上了。以前半夜，媳妇姐姐偶尔也会不在床上，只是这一次过节，我感觉外面热闹的狠，媳妇姐姐又突然不在，我就以为媳妇姐姐出去看热闹了。
这时候，我又听到外面好像有响动，再看窗户外面，镇子上空更是红莹莹的一片，好像着了火一样。我满心好奇出了自己的屋子，在经过爷爷屋子门口的时候，我发现爷爷屋子门口是开着的，而爷爷也不在屋子里。
我带着怨气，就慢慢出了罗府。
深夜十一点多，镇子里的街道却是灯火通明，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我看着天空的红色光芒，就顺着街道向有火光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许多店铺关着，但是屋子里却黑压压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人都不在屋子里一样。
我顺着街道，一直来到了镇子的后山。后来有条小路，直通后面九泉镇的祠堂。那祠堂我和媳妇姐姐去过一次，看着火光的位置，好像就是祠堂的方向。
我一路小跑，上了后山小山坡，这时候祠堂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祠堂面前已经站满了人，镇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在那里，甚至我隐约看见爷爷也在人群当中。而让我感觉惊愕的是，在祠堂的门口居然竖着两个大木桩，木桩上还绑着两个人。
文/《红色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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