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下车之后就径直进了火车站,看这意思是要离开,我觉得没法跟下去了,正要给唐嫣打电话,杜哥却打了进来。
“李尘,你给我打电话了?”
关机也知道我联系过,这是某个业务,我立刻答道:“对,刚才有个人溜进唐嫣家了……”三两下,我将怪人的事告诉了杜哥,同时还说了唐嫣让我跟踪。
“你现在在哪?”
“火车站。”
“看看他买了去哪的票。”
“没买,直接进站了,估计提前买好了车票。”
杜哥正色道:“搞清楚他的目的地,跟紧他,我现在就去找你。”
“还跟?”我有些意外:“大哥,我又不是专业盯梢的,而且我也跟不上火车呀。”
杜哥的声音有些急促:“必须跟,我可以很严肃的告诉你一件事,给你送死亡证明的人……这么说吧,我怀疑那根本不是人,反正有人把你的底细摸清了,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你绝对摊上大事了。”
杜哥说他正在穿衣服,不方便多说但让我务必跟着这个人,同时还教了一套盯梢的办法,不得不说,他挺猥琐的。
乘坐不同的火车要去不同的候车室,杜哥教我只要跟着怪人到了候车室就知道他要乘坐的车次,但一个候车室也有许多车次,他又让我将今夜发车的车票全部买来,怪人坐哪趟我就跟着。
有惊无险的买了票,我顺手买了一顶帽子,怪人在候车室坐着,我就绕到面前想看看他的模样,可怪人好像睡着了,低着脑袋,满是油污的黑发遮住了脸。
杜哥一直没有来,他让我搞清了目的地再联系,就这样枯坐了四个多小时,凌晨三点那怪人听到广播才缓缓起身,却始终低着头,我担心打草惊蛇便没有靠近。
看着他去检票,我终于知道了他要哪里——湖南常德。
通知了杜哥,他说赶不上一趟车,让我到了地方再联系,我只好跟在怪人身后,上车后才发现竟然是普通列车,我得坐十九个小时。
唐嫣再没和我联系,杜哥又嘱咐不要对她说实话,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主动找她。
上车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反正时间还长,也不着急找那怪人的位置,正准备靠着窗子休息一会,却看到他缓缓的向我挪来,最后坐在我的对面。
我压低帽檐,生怕看清我的脸,心里却打鼓般叫苦,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他知道我在跟踪。
唐嫣能知道我在门后偷窥,敢溜进她家的人,应该也有些本事。
万幸的是这一路还算有惊无险,但我对怪人却越来越恐惧,整整十九小时,他不吃不喝,甚至不去厕所,始终低着头,斜倚在座椅上,一言不发,就连身旁的乘客都感觉他有些怪异。
我是凌晨三点乘车,到站是夜里十点,杜哥却提前半天就到了,虽然我没他聪明却也不是傻子,这孙子是坐飞机来的,他让我一路颠簸,担惊受怕又吃尽苦头跟着怪人,他却从容不迫。
在火车站回合后,我给杜哥指了人,怪人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点点向前挪着,杜哥让我继续跟踪,他要去停车场开车。
十点半到站,跟着老头挪到公交车站已经十一点,短短三百多米的距离让我万分腻味,就这样的一个人,横跨近千公里溜进唐嫣家,他可真够有劲的。
看着老头上车后,杜哥开车将我接上,我坐在大奔驰里扭来扭去,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牛逼呀杜哥,哪弄来的?”
“借的,你先别高兴太早。”盯着前面的公交,杜哥眉头紧蹙:“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死亡证明的事,所里有六个户籍民警,送证明的人为什么偏偏假冒小曼的签名?”
这个问题已经解释了,我以为杜哥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提醒道:“你不是说为了力求真实吗?照我和秦姐的关系,如果我死了,开证明的应该是她。”
“问题是你没有死。”对我说话却并不看我,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假如有人图谋你的房产,做了死亡证明给别人看还说得过去,可他却把那些文件放在你的枕边,我问你,如果签名的不是小曼而是其他民警,你会怎么做?”
“报警。”
“打110?”
“对。”
杜哥缓缓点头:“那你会对110说唐嫣的诡异么?”
低头思索,我按着自己的性格分析:“应该不会,那时候我只是感觉她挺邪门,就好像她在家里养了只鬼似的,这样的事无凭无据,在其他警察面前就说不出口了。”
“所以……”杜哥猛地看我,一对眸子神采奕奕:“我认为给你送证明的人就是为了让警察注意唐嫣,他知道你与小曼的关系,比较亲近所以有些话方便说出口,可我问了小曼,没有人知道你俩认干姐弟的事,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人将你调查的一清二楚,要么就是我们所里人做的,只有他们知道小曼帮你处理过父母的后事。”
杜哥的分析很有道理,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我不由的问道:“怎么了?”
他紧盯着前面的公交,面色不善:“你说一个三百米要走十几分钟的人,能登上公交车的台阶么?”
一股寒意从脊背散开,我赶忙问道:“什么意思?”
杜哥嘿了一声,紧靠在座椅上:“我估计你不是跟踪他到了常德,而是被引到了常德!”话音刚落,杜哥猛踩油门,径直将车横在了公交车前,随后抓起座位下的棒球棍冲到公交车门前猛拍车门,一手棒球棍,一手警官证:“开门,我是警察。”
拿着棒球棍执法的警察,估计公交司机也是第一次见,满脸不信的模样,也是抓了根棍子才将门打开。
上了公交后,杜哥忽然笑了,我却吓了一跳,因为车里根本没有乘客。
“你们要干什么?”虽然隔着玻璃看过杜哥的警官证,可那司机还是有些狐疑。
我不敢置信的问他:“师傅,刚才有个一身黑衣的人……”话没说完,杜哥猛地推我一把,扭头对司机和颜悦色的说:“师傅,我是警察,有些情况想和你了解一下。”
“又不是我们湖南的警察,你找我了解啥。”
杜哥对我低语几句,我小跑回车里翻出两包好烟送了回来,看着他轻车熟路的塞进司机的口袋。
公交车不可能始终横在马路中间,杜哥便让我开车在后面跟着,他则留在车里与司机交谈。
就这样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公交车停在一处站牌,杜哥下车后那司机扬长而去,而杜哥眼神阴沉的望着公交车,久久未语。
我下车去找他,刚要说话,杜哥就示意我抬头看站牌,他戏谑的对我说:“李尘,你一平头老百姓怎么惹上这么多麻烦事?该不会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我不明所以,却也没当回事:“其实我是比尔盖茨的私生子。”
杜哥笑笑,没在意我的玩笑,而是指着站牌上的一行字,我抬头看去,是一个名为唐家庄的地点,他说:“你怀疑唐嫣,我又查不出她是哪里人,偏偏这时候有人把你引来湖南,偏偏又冒出个唐家庄,正瞌睡就有人送来个枕头,呵呵,真体贴。”
我有点明白过来:“你怀疑唐嫣是湖南人?”
“不是我怀疑,而是引你来的人告诉咱们的,先找个宾馆吧,路上我再给你解释。”
漫无目的的开车,杜哥双目微合,沉思了几分钟后悠悠张口:“我给你梳理一下这些事的来龙去脉,虽然这几天我没去找你却也没闲着,唐嫣有一个很大的疑点就是没有口音,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像是专门学习过的,但咱们市没有她的上学记录,所以我感觉唐嫣应该是外地人。”
再说到眼下的事来,我明明看到那怪人上了这辆公交车,等我们将车拦下他却消失了,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见鬼了,杜哥也这样想,所以他不让我询问司机,而他与司机沟通时也没说这件事,先是询问了发车的原因。
怪人乘车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我们市的末班车是九点半,但那公交车堂而皇之的停在站牌旁,一旁的人也习以为常似的,我自然没有多想,杜哥刚才就问司机为什么这么晚还有公交。
司机满脸腻味,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他说这辆公交是给死人坐的。
其实哪里都有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我以前也听说北京的地铁,最后一趟是空跑,好让那些游魂野鬼回家,这趟公交的意思也是如此,虽然听上去有些悚人,可公司给的钱多,司机没理由不照做,倒是也有活人乘车,司机也不管他们,到站就停,跑完就回家。
杜哥随口与他开了个玩笑:“你怎么知道上车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司机嘿嘿两声:“我管他活的死的,”他指指头顶禁止与司机交谈的提示牌:“反正我不和乘客说话,到了总站就回家,这些年也没出什么问题。”
杜哥打趣道:“你们老板挺迷信,给你高工资干这种捕风捉影的事。”
司机看看空荡荡的车厢,满脸严肃道:“小伙子别瞎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夜夜出车所以没出什么问题,要是不出车就出问题了,好些年前我还没干这行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跑这趟线,那时候火车站还不在这里,夜里出门的人也少,那家伙偷奸耍滑,发了车却跑去喝酒,纯粹是骗公司的钱,这样搞了三四天,你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那小伙子疯了。”司机压低了嗓子:“白天像个痴呆似的一动不动,夜里见到公交就往上挤,一动不动的坐着,到了总站也不下车,司机撵他,让他赶紧回家,小伙子却说公交车会送他回家,让司机不要多事。最开始司机以为碰到精神病,连推带搡的赶下车,接连过了十几天,他的事传开了之后大家才发现问题,因为他每次说话都是不同的嗓音,有时是年轻男声,有时是女人,还有人说他嘴里发出老太太的嗓音。”
公交公司原本以为他病了才没来上班,听到同行的传言后调查了一下,那时候大街小巷还没有摄像头,他们询问了经常乘车的人才得知小伙子出事前根本没有开夜车,于是就渐渐有了闹鬼的说法,本来这夜车只是心理安慰,后来却成了雷打不动的规矩。
听了司机的话,杜哥点点头,坦白自己是追捕逃犯的警察,见到逃犯上车才拦了公交准备抓人,可逃犯却在车里消失了。
司机脸色大变,哆哆嗦嗦的说杜哥肯定见到鬼大爷了,还一口咬定那鬼大爷就在车里坐着,也许就在一旁听两人聊天,于是他让杜哥不要害他,赶紧下车,连烟也不敢要了。
想到那个怪人的诡异,我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杜哥,也许他真是鬼,整整十九个小时,我就没见他动过。”
杜哥摇摇头,不置可否:“他是不是鬼我不知道,但公交司机的心里一定有鬼,既然他连续几年,坚持不懈的开鬼乘坐的夜车,说明他对这些说法深信不疑,但你发现没有,自从我上车与他聊天之后,他也不是每站都停了,难道他就不怕等公交的鬼报复他?”
我试探着分析:“也许是见到警察有些紧张?”
“不可能,要是人坐的公交,他因为警察而违反公司规定还在情理之中,可那是鬼坐的,鬼会给警察面子?”
“那你怎么解释怪人消失的事?”
“简单。”杜哥打了个响指,轻笑道:“在火车站时你看到八九个人上了公交,之后咱们跟在后面盯梢,陆陆续续有人下车,咱们没看到那个一分钟走三米的乌龟人,于是断定他还在车上,但你想想,如果他的速度是方便你跟踪的假象,那他在车里换身衣服,用正常速度下车就不被咱们察觉。”
我有些搞不懂:“他可是穿了一整身黑衣服,要是全换下来,司机不管他?”
“长袖长裤是为了隐藏里面的短裤短袖呗,司机跟他是一伙的,故意用闹鬼的说法吓唬咱们呢,你不信?我现在证明给你看。”杜哥信心十足的打了一个电话,几秒钟后,我听到手机里传出个厚重的男声:“什么事?”
“跟你打听个情况,你们市怎么夜里十一点还有公交车?”说着话,杜哥对我挤眉弄眼一番。
电话里的男声说道:“公交公司愿意呗,他们想凌晨一点发车也不归警察管呀。”
听上去这人也是个警察,保不准是杜哥的同学,杜哥问道:“我怎么听说是给鬼坐的公交?”
男人沉默了,随后苦笑道:“连这个也知道了,这事挺悬乎的,怕你不相信就没直说,确实是给鬼准备的。”
“你们已经迷信到这么明显的地步,没人管?”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老杜,这不是迷信,七八年前有个小伙子专门开这趟夜车,那家伙不学好,夜里发车后……”与司机一模一样的故事从警察嘴里说出来,我发现杜哥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而男警察的故事多了一截,就是小伙子的结局。
“我师父查了这个案子,前几年讲给我听,接到报案是因为那人死了,据说死相还挺恐怖的不过我也没见过,诡异之处就在于那人死前上了十三趟公交,嘴里发出十三种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之后就变成了正常人,又过了七天忽然暴毙,而他死前清醒过一段时间,却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后来我师父破不了案,直到有个老头对我师父说,那人不开车而跑去喝酒的几晚一共让十三个鬼无法回家,只好全上了他的身,依次送回去之后才能死。”
这个故事从警察的嘴里说出来,尤其这人还是杜哥的朋友,可信度立刻高了许多,瞬间推翻了他对司机的怀疑。
杜哥没有对朋友详说,只说过几天将车还给他就挂了电话,随后一言不发,直到我在宾馆开了房间,洗澡后见他蹲在椅子上享用我给自己准备的方便面,这才试探着询问几句:“杜哥,你又发现什么了?”
“我在想那怪人该不会真是鬼吧?唐嫣把他杀了,于是怪人的鬼魂不远万里去找你,通过你引来警察,从而给自己昭雪。”
我点头说道:“很有可能。”
“我他吗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觉得有可能。”杜哥满脸气恼,将泡面放下又点上根烟:“可是你们白天还一起坐火车,不是说鬼只在夜里出现么?而且他还买火车票,难道死人的身份证也能用?还有,如果他真是鬼,公交司机就是清白的,可他为什么见到我之后就不靠站停车了?”
刚挨了骂,我也不敢贸然接话,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床上,杜哥想不出头绪,便抓起手机去了卫生间,没过多久就传来水声,我以为他在洗澡,却冷不丁听到杜哥低呼了一声,好像在说:“什么?还有这种事?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我顿时明白了,他在打电话,在说某些很隐秘的事,否则也不会打开淋浴掩盖声音。
好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真想趴过去偷听两句,可最终还是有贼心没贼胆,虽然杜哥不可能像唐嫣那样威胁我的安全,但他可以不帮我查案。
十几分钟后,杜哥裹着条浴巾出来,平时还看不出,这家伙的线条也挺威武,一块块肌肉棱角分明,身上还有几处伤疤,也不知他以前做过什么。
“杜哥,身材不错呀。”我笑嘻嘻的拍马屁。
“那是,小曼最喜欢我这一身肌肉了。”提起秦曼,杜哥对我冷眼相看:“小子,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对小曼动手动脚。”
我举起双手坦白:“绝对没有,你是我亲大哥,她就是我亲大嫂。”
“算你小子识相。”杜哥满意的笑了:“明天去唐家庄看看,刚才我想到些眉目,唐嫣的背景也许不简单呀,到时候看吧,要是她没犯法只是有些秘密,哥帮你威胁她,送你个女朋友,以后少打小曼的主意。”
其实我对唐嫣本人的兴趣不大,好奇的还是她的身份和来历,而杜哥说是自己想到的,可我知道应该是和某个人聊过,那个人提供的思路,能让杜哥求助的人,想必更加牛逼,我立刻询问:“你想到什么了?”
杜哥关灯,不耐烦的说:“睡觉,想通了再告你。”
一夜无话,我辗转反侧想着的就是那怪人究竟是不是鬼,太阳在地平线放出第一丝红光的时候,我刚刚有了睡意,杜哥却翻身而起,麻利的穿好衣服,叫我一起吃早饭。
杜哥向宾馆的服务员打听了唐家庄的情况,昨夜看站牌也就十几站路,可实际上路途颇远,唐家庄是下属县中的小村子。
大奔驰开进小村子,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我们只好坐公交赶路,到了地方已是日头高照,晒得我汗流浃背。
其实现在的村庄并不贫困,交通也发达,四体稍勤的人可以进城打工,总比留在家里种地强,唐家庄外有一大片田地,虽然庄稼茂盛此时却无人操劳,杜哥说这时青壮不在的原因,留守的老人也不指望种地吃饭,得过且过就行了。
我以为他会找村干部打听消息,可事实上只是领着我在村里转悠,饭点一到,就拖着我进了一家小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张口就说出一句让我脸红的话:“服务员,拿瓶好酒来,三百以下的我不喝。”
文/《我家对门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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