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胡子发疯似的往前飞奔着,而身后却依然紧跟着沙沙沙沙的声音。
这声音不紧不慢,就好似紧贴着你的脚跟响起似的,让人根本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就会被那东西撞上。
也不知道我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多久,知道旁边的张胡子渐渐被我甩到后面,扯着嗓子让我等等他,我才一口气接不上,也有些跑不动了。
他大口地喘着气儿,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唉唉小周那东西跟来没啊我都快跑不动了啊”
“不知道啊咳我们喘气声太大了啊,听不到那脚步声了啊”
“妈的,干脆别跑了,咱们跟它拼了。不然再这么跑下去迟早要累死!”
虽然我也知道这结果,但我骨子里还是不敢转身去面对后面的情况。可张胡子刚一说完,就立马停下了,从口袋里掏出张黄符,看都不看就转身往后面拍。
一看他停下来了,我也就跟着停下了,这时才发现刚刚跑得太拼了,整个胸腔都有股撕裂般的疼痛。
我壮壮胆子猛地转过身,这才发现张胡子竟有气无力地朝后面举着张符。当即就走过去,拍拍他的背,“哎老张别具啦,那玩意儿不在了”说完又赶紧吸了几口气,甚至因为呼吸得太急,把自己呛得咳了好几声。
他被我这么一拍,浑身一下子就软了,躺在马路上捂着胸口。而我在蹲在他的旁边,提着手电筒,提醒来方的车辆别误撞了我们。
我这是才注意到他手上的那张小黄符,于是一把夺了过来,抓在手里瞧了好一会儿。
这是张15厘米左右长度的小黄纸,材料很像我们中元节见到的那种,但比那个又黄得多,上面用朱砂写着大大的“敕令”和一些像画一样的文字,根本看不懂。
我把小黄纸符拿到他跟前晃了晃,一边喘气一边问道,“这什么玩意儿啊?”
躺在地上的张胡子一听到我说话,吃力地把眼睛撑开了条缝,一看到是那张小黄符,连忙激动得就伸手来抢。
可奈何他自己现在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手竭力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见没捞着小黄符就又无力地垂下去了。
他闭上了眼,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极不情愿地说了句,“这是驱鬼的符箓”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就当了真,可转念又一想,如果这是驱鬼的符箓,那为什么刚刚又会被鬼追呢?
如果躺地上的张胡子知道我在心里是这么想的,估计能气得会跳起来。
因为这张小黄纸的确是一个道家五雷咒令符,的确有驱鬼的作用。可关键这玩意儿是驱鬼的令符,又不是护身符,光是带身上完全没有作用的。
这就好比你把一把锋利的刀藏在衣服里,遇到歹徒的话你不拔出来人家才不会怕你呢。
张胡子喘了一会儿,摸出了袋子里的手机,开始定位我们的位置。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刚刚那阵狂奔之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虽然说初夏的夜已经有了一丝闷热,但我们现在毕竟是在公路边上。
四周的风时不时地就吹来一阵。身上湿透的衣服被远处吹来的夜风一吹,变得又湿又黏,让人浑身不舒服。
也许是地上凉,张胡子躺了会儿也站起了身,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也只好揉了揉自己的酸胀的小腿,跟了上去。
老张拿着手机一会儿朝西,一会儿朝东,就像拿着罗盘似的,我凑近一看,原来是百度地图。
在手机屏幕的上方,也就是我们的右前方不远的地方,被他标记了一个小旗子,备注是“事故地点”。
等他把指南针的箭头对准了那个旗子,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往地图上指南针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已经不在马路边上了,而是到了旁边的野地里,类似农村的水渠之类的。
张胡子见状“咦”了一声,显然是有什么情况或线索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我也很疑惑。因为,据这孩子父母所讲,他是在马路上被卡车撞伤的,但我在他的命里明明看到的是他自己车子飞出了高架桥,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张胡子毕竟只是听了他父母的陈述,也看不到我所看到的景象,自然也就不会察觉到这更深层次的疑惑了。
在我思考着男孩怎么会被挪到这儿的时候,老张那边却是传来一阵惊呼!
“哎!!小周!你快来啊!这边有个人!”
当时我一听有个人,连忙就啥也不想就跑了过去,可直到张胡子拿手电筒去照那个人的时候,我们俩瞬间就傻了眼。
这稚嫩的面孔,染得微黄的头发,不就是早上躺病床上的那个小孩么!
可可是现在他微睁着眼睛,半个脑袋埋进了土里这是死了?
张胡子比我胆大,用嘴咬着小手电,左手抓着他那宝贝黄符,右手则慢慢地伸到了他的鼻下,过了大概一分多钟,然而那一分多钟在我心里简直比几个小时还难熬。老张连忙抽身退到了我旁边,对我说道,“他已经死了”
我下意识地摸出了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没有信号,于是赶紧催张胡子报警。可张胡子的手机竟然也没有信号。我急得直跺脚,扭头看了眼那边的小坑,发现本来还冒出土半截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我的背后升起了一股恶寒,而旁边的张胡子也被吓得不轻,再加上之前体力消耗太多,现在都有些站不稳了。
要是手机有信号什么的我们也许还能喊一辆出租过来把我们给带回去,可现在我们在靠近国道的马路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手机还没信号,除了偶尔过往疾驰的大卡车,连个鬼都没有
卧槽,我真是乌鸦嘴!
本来我看那小孩尸体消失了就想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可谁知道,来时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
我拽了拽身边的张胡子,他也顿时就傻了眼,现在前有狼后有虎,进退都不是,而且四周围光秃秃地,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妈的,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出门没看黄历!今天是鬼门关开门不成!”
他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的外套,脱去了里面的那件汗衫,露出个金黄色的肚兜!那颜色和款式甚至还有几分黄马褂的味道。不过这黄色肚兜上用红色的朱砂还是别的什么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虽然有几个在之前的黄符上也见到过,可这肚兜上的其他字明显要潦草许多。
他二话没说,把这肚兜一脱就蒙我脸上,捂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而远处的那个白衣女人却已经到了跟前,按照她那速度,下个眨眼的瞬间,她就会从我们身边穿过。
我虽然被张胡子的肚兜包着脑袋,但眼睛却是能透过肚兜看到外面模糊的景象。
只见一个身子被拉的老长的女人从我们旁边呼啸而过,当她靠近过来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一阵无形的风被她卷了过来。那是直接冷彻灵魂的风,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窖。
那个女人在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她把脑袋别了过来,瞥了我们一样,这是才发现她的脸上像是被白色的面粉涂满一样地白,而眼睛又像是两个黑洞,嘴唇已经干裂成黑色,依稀能看到那白色的粉下面铁青的皮肤。
这些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就是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几乎吓得尿都要流到裤子里了,而老张的手也是在不停地哆嗦,知道那鬼再一次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松开手,扯掉了蒙在我脑袋上的黄肚兜。
我看张胡子宝贝是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心中就越是笃定,这老小子绝对是有门路的,以后要是揣着他去赚钱倒也不失为个法子,虽然佣金少了一半,但也安全了许多,不过眼下明显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老张,刚刚那飘过去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能来回飘这么远的而且速度都快有120了吧!”
张胡子习惯性地捋了下胡子,思索了会儿,“这应该是个“索命鬼”,来回在这条路上奔波恐怕就是因为她死在这条路上,至于为什么速度会这么快,估计应该是当时被撞的速度吧。这东西千万别被它碰到或引起它的注意,不然下场只有一个,不是它死就是你亡。”
虽然张胡子讲得很细致,但我却是无心再听下去,因为我看到他背后那条路的尽头飞快驶来一个身影正是张胡子所说的那个“索命鬼”。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是冲我们来的
远处那个一袭白衣的女鬼满脸怒容地朝我们冲了过来,我赶紧拽起张胡子就往来时的路跑,可刚跑没两步却被他拉住了,他迅速地扭头一看,脸色顿时就白了。
“再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忘了之前的那个脚步声了么!”
我被他这么一提醒,脑子也顿时清醒了不少,可那边的女鬼有明显不是个善茬,我急得朝他大吼,“你不是宝贝多么!掏出一两个弄死她啊!”
张胡子一听我的话,被我气乐了,“我贴身宝贝肚兜都给你了,哪还有什么宝贝!依我看,我们就在这儿等死吧!”
他刚一说完脸色顿时又变了,甩了自己一巴掌,笑了起来,“有救了!我们有救了!真是祖师爷保佑!快!把那件肚兜给我!”
我刚准备把肚兜解下,可谁知道他竟一把揪住,野蛮地把它扯了下来,疼得我“哎哟”了一声!
脖子后面一阵火辣!如果不是危急时刻,我绝壁要和这老小子干一架。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盒洋火,“嗤嗤”地划着,眼瞅着女鬼离我们越来越近,我都能感受到她带来的阵阵阴风了,可张胡子那边还是没点着。情急之下我想到了我平时装13用的Zippo,连忙颤抖着从兜里把它掏了出来,把滚石往下一拨。
一簇火星飞了出来点着了棉芯,一团似有似无的小火苗出现在了白白的棉芯上。
我小心翼翼地左手抓着火机右手护着火苗,给他递了过去。
结果张胡子一看到火机脸上顿时一副“你怎么不早掏出来”的表情,连忙把肚兜的 底端凑了上去。
整个肚兜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遇到火苗后“嘭”得一声就变成了一个火球,张胡子手被火焰烤的难受,干脆就把火球似的肚兜往女鬼身上一甩!
顿时一股夹杂着恶臭的热浪扑面卷了过来,着了火的肚兜和那个女鬼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腾起的火焰方圆十里都看得见!
张胡子二话没说,拉起我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不过这种走类似于竞走,速度很快但又没到跑的地步,用他的话说这样既能保证速度又能留存体力,让体力不至于消耗的过快。
身后女鬼刺耳的嚎叫吓得我肝儿都打颤,但脚下却是丝毫不敢慢下来。
突然,远处出现了熟悉的两个小光点!
有车来了!
我和老张拼命地朝他挥舞着手里的手电,其实哪怕不用挥舞手电,光是看到远处的那团火焰也会停下来的。
只听见“吱——”得一长串急刹的声音。
眼瞅着车已经停下了,我们准备上车,可谁知道那司机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消防斧,指着我和老张,吓得我两屁都不敢放一个,而远处的女鬼早已被烧得化成了一堆泥一样的东西。
“喂?是警察哈,我在国道xxxx则边,有人杀人喽!尼闷快来!”
我和老张顿时就傻了眼,没想到这孙子竟然听到女鬼的惨叫就慌慌张张报了警,真要是被逮进去了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可事实上我们还是被逮进去了。并不是因为我们不想逃,而是我们根本力气再逃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是戏剧性的。
那报警的孙子添油加醋地把我们形容成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杀人犯,但是警察到那边一看现场,发现只有一堆灰烬,不要说尸体了,就是连个骨头片也没有。
要是知道从接警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地十几分钟,十几分钟就像把一个人烧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就是火葬场也断然做不到。
不过那些个警察还是把我和老张带回了局子里,当然同样被带走的还有那堆灰烬和那个司机。
因为我和张胡子这事属于“情节比较严重”的,直接就交给了刑侦组的人来问话了。
出人意料的是,审问我们的是个女人,旁边的小伙子还特崇敬地喊她凌队,这倒是不多见,要知道公安什么的大多都是男人当家,倒不是因为重男轻女、性别歧视,而是男性在这方面天生就有一些诸如气势、身材、蛮力、魄力之类的优势,所以很少见到有女性干刑侦这行的,而且还干到了大队长一职。
我和老张都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心里面暗骂,肯定是走后门或者卖肉才爬上来的。
可她一张嘴,我们就没话说了,恨不得把刚刚恶毒的话给吞回来。
“人不是你们杀的吧?”
卧槽,这世上难道真的有警察这么睿智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是清白的?
我和老张连忙点点头,不过也没说别的,毕竟言多必失不是。
她一看我们疯了一样的点头,连忙眉头一皱,用手在空中往下按了按,意思我们们冷静下来,“我之所以说人不是你们杀的,那是因为从来没个杀人犯会蠢到杀完人还留在现场看着人报警挨抓的。”
“不过,从现场的证据和报案人的证词来看,这案子还有很多的一点,我们公安局就算是羁押嫌疑人最多也只能关个24小时,所以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调查出这案子的确与你们无关,或者你们自己给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我就能提前让你们回去。”
一听她这话,老张就张开嘴巴,想说那孩子的父母能证明自己,但随后一想,又把嘴巴闭上了。毕竟在一个警察跟前扯鬼鬼神神的,那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
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放弃了举证什么的,因为我根本没证据好举。
我们被铐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毕竟今天晚上是在太累了,简直比高中时连续上一上午体育课还累。
不知不觉,窗外已经开始露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这位本来还在扶额闭目养神的凌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了声“进来”。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四份化验报告。
他神神秘秘地看了我们一眼,尤其是看我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
他推开门站在那儿,没有往凌队那儿走去,而是冲着凌队招手,示意让她过来。这个在公安局里可是大忌,平时几乎没有下属敢对上级这么做的,除非是有一些不得已的事情的时候
凌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了我们一眼,缓缓起身走到了那小警察旁边,把声音压得极低,“杨焱,化验报告怎么了?”
杨焱脸纠结成了苦瓜,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会信,“四份报告两份正常,还有两份凌队你自己看吧。”说完,干脆把手里的化验报告都交给了凌队。
凌队好奇地接过化验报告,本来还觉得是这新来的小子太夸张,可越翻这报告就是越惊!
且不提那堆灰真的是人体组织,光是这个男孩的化验报告就不对劲,什么叫“血液正常,有颗粒状固体”,正常人血管里有这个不就死了么?!
凌队连忙抓着化验报告就打了个电话给化验部门那边。可碰巧的是,她刚掏出手机,化验室那边就打来了电话。电话里的消息像是一记重锤,把她砸懵在那儿了。
“凌队,那堆灰烬里的人体组织来源验出来了,是上个月一个车祸受害人身上的,就是那个被大卡车拖行了几百米蹭得只剩张皮的那个。喂?凌队?你在听吗?”
“嘟嘟嘟嘟”
凌队默默地把电话挂了,虽然她不是负责交通肇事的,但上个月的那件案子毕竟太惨了,整个警察局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的。
而且那件案子还是件悬案,卡车司机肇事逃逸,那段路又没有监控,警察根本无从下手,就算有心想帮那女孩追凶,也是力有不逮。
可现在这个死人竟然又被那两个人烧死了一遍?
凌队觉得这是自己的脑细胞第一次不够用,以前哪怕是线索再少的无头案也能被她理得有头有序,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筛选嫌疑人条件,最后将罪犯绳之于法。
可这次该怎么办?追究他两烧死了一个死人?且不论杀死人犯不犯法,光是证据就不够充分,因为那具尸体早就在半个多月前被家属领走火化了才对!怎么可能再凭空多出一具尸体!更不可能短短的十几分钟就烧成灰烬。
这些早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的她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我和老张在审讯室里听到外面“咚”得一声,然后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各种吵杂声人声都响了起来。
“小周,他们怎么了?你给算算呗。”
“卧槽你个老张,都这时候了还揶揄我。你不是终南山仙人真传弟子么,怎么昨晚上被鬼追了一路啊。”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抓鬼也算杀生的,我已经不干了。”
我实在是被他的不要脸给击败了,忍无可忍地呸了他一脸,但是他并没有介意,而是跟我扯起来刚刚那小警察。
“哎,半仙,刚刚那小警察是不是认识你啊,盯着你看了半天了都。”
“你觉得奇怪,我还觉得奇怪呢!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他并没有在意我说的,而是若有所思地眯着眼,过了几秒,突然一睁,冲我说道,“靠!你小子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我之前看他眼神不善又好像认识你的样子,这不是通缉犯就是杀父仇人了啊!”
“呸呸呸呸!”这老东西看上去山羊胡子一把,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正在我呸得起劲儿的时候,那个之前被凌队称呼作“杨焱”的小警察进来了,依旧是那副苦瓜脸,他先是看了老张一眼,然后竟直勾勾地看着我。
一股不祥的感觉顿时笼罩全身。
“周小凡,你身上牵扯到别的案子,待会儿问你话的时候最好老实交代。”
直到他讲完最后一个字,我整个人都懵逼了,像一滩泥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文/《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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