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我送快递这种事儿,赵北走嘴上痛快,心里也犹豫,说先出去打个电话就走了,回来的时候给我拿了秦峰的睡衣,也决定了就按他说的做。
我洗完了澡,就去客厅待着了,之前在地道的时候,我被塌落的土石砸到了头,虽然破了但不是很严重,秦瑶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急救箱,站到沙发旁给我清理伤口,貌似关心的问了一句,“你腰没事吧?”
“不知道,老赵说是腰骨错位了,不严重,但确实有点儿疼。”我实话实说。
秦瑶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转移话题,试探性的问我,“李航,你觉得刚才在地道里谁打晕了我?”
我一听这话,立刻撇清了关系,说,“哎?你不会是怀疑我吧?美女,我当时可是听你的话爬井口子去了,差点儿死那儿,你现在……”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瑶立刻捂住我的嘴,看了看浴室的方向,示意我说话小点儿声。
我这才回过神,问她,“怎么?你怀疑老赵?”
秦瑶冷哼了一声,说,“他一定是在隐藏什么,不想我看到,所以故意躲起来打晕了我!”
“得了吧你!要不是人老赵,你和我早死那儿了,再说了本来就是你偷看在先,打晕也活该!”我开始也怀疑过赵北走,但想想这老头子带我和秦瑶出仓库时那模样,他都一把年纪了还为了两条人命那么拼,谁还忍心怀疑他?
我这话在秦瑶的耳朵里,那她是极度的不爱听,抬手就扇了我脑袋一巴掌,态度恶劣的说,“撅起来!”
撅?
我当时就懵了,心说我这是脸,又不是屁股,怎么能说撅呢?
不等我有所反应,秦瑶已经一把掰过我的脑袋粗鲁的拽开绷带,给我缠了个乱七八糟。
这时赵北走洗完澡出来,看了看我俩,没说话,径自坐到了一边。
这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了身形体态可一点佝偻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挺拔伟岸,有那么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所以秦峰的衣服他穿不上。
秦瑶也不待见赵北走了,并没给他找干净衣服,所以这老头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裹了条浴巾。
秦瑶斜了赵北走一眼,就自顾自的去浴室洗澡了。
等她关上了浴室的门,赵北走这才起身,过来拆开我脑袋上的绷带,重新缠了一下,嘴里也唉声叹气的抱怨,“风水轮流转啊,前段时间这小姑奶奶还把我当祖宗供着,这转眼的功夫就不认人了。”
“她那是因为你把秦峰当肉包子打狗了,这放谁身上不记仇?”我扫了赵北走一眼,也是直言不讳。
赵北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而问,“不过说真的,这丫头是不是你打晕的?”
“这您真是高看我了……”我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心说,赵北走这老狐狸也是在拐弯抹角儿的给自己洗白呢!
见我没承认,也没往他身上推,赵北走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但他的意思我明白,人不是我打晕的,也不是他打晕的,那有可能是林项天打晕的,也有可能她根本就是装的……
可我想不出秦瑶装晕的理由。
赵北走说天亮之后他还会再去那个仓库看看,我说跟他一起去,却被拒绝了,因为赵北走的意思是想我和秦瑶能尽快的去狐子窝找林项天。
林项天是四号楼唯一的活线索,他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解决四号楼的事儿,不能没有林项天。
我担心自己的腰不行,还是有点犹豫,赵北走说他能治,让我放心。
我是农村出身,江湖骗子见得多了,赵北走能不能和鬼沟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那双昏花的老眼肯定不是X光,我这腰疼的要死,他只摸了两把就说是腰骨错位,还说他能给我正过来,骗鬼呢?
是骨折、骨裂、还是错位,那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
别最后没事再给我治废了。
秦瑶这个澡洗了足有两个小时,开始我就拒绝了赵北走给我正骨,说想天亮之后去正规医院看看,赵北走也没说什么,但时间一久,这老头子估计也是闲的蛋疼,直接给我按在沙发上又是捶又是按的差点儿把我收拾断气儿了。
秦瑶推门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正趴在沙发上,呲牙咧嘴的抱着茶几腿儿往下爬,赵北走拽着我的腿儿,用力一掰,抬腿就是一个下踢,当时我就听啪的一声,顿时我整个人疼的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你俩干嘛呢?”秦瑶站在浴室门口,怀里抱着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看到秦瑶,赵北走松开我,翻身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说,“他腰骨有点儿错位,我给他整整。”
秦瑶翻了赵北走一眼,过来扶我,问道,“你没事吧?”
我疼的汗都下来了,就头朝下的趴在沙发边儿抱着桌子腿儿,一点儿也不敢动,我现在只想静静。
赵北走见秦瑶没拉动我,就过来一把揪住我肩膀,把我拽了起来,说,“看看,好了不是?”
我顿时一愣,活动了一下腰身,确实是不疼了,只是还有点酸麻而已。
“算你有本事!”秦瑶不耐烦的说着,把怀里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扔到了茶几上,说,“我去卧室,你们两个睡客厅!”
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儿砸在茶几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这声儿可是把赵北走给惊着了,这老头子立刻跑过去,把胳膊和手挡在了茶几的边缘,怕那些东西掉到地上。
秦瑶冷哼了一声,就回屋了,关门前说是把我们的衣服都洗了,将就一晚,早上就能穿了。
我说这女人怎么洗澡洗两个小时那么久,不过能不能穿我都无所谓了,反正秦峰的衣服我穿着正合适,她这话应该是说给赵北走听的。
收回目光,我看向蹲在茶几旁的老头子,这老家伙却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只是在专心整理茶几上的小物件儿。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秦瑶从我俩的衣服里清理出来的,我那衣服口袋就装着手机,签收单和笔,还有几把钥匙,一点儿零钱,但赵北走的东西就有些奇怪了,看上去古里古怪的,像是一件件儿古董似的,我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老赵,这都啥玩意儿?”
赵北走斜睨了我一眼,把我的东西拣出来放到了一边,意味深长的说,“这些都是宝贝,从下边儿弄上来的。”
下边儿?我顿时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没明白。
不过,这老东西就是个神棍,本身就爱装神弄鬼,我也就没当回事儿,转而说,“我问你件事儿,你能告诉我不?”
赵北走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的说,“那得看是啥事儿。”
我要问他背后的雇主儿是谁他肯定不会说,但我想问的是关于周秀秀的事儿,这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一天不弄清楚,我睡觉都是噩梦。
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这才从头问起,“那天晚上,我把周秀秀的尸体埋了,第二天就拿到了一份需要604签收的包裹,你和秦瑶觉得我必死无疑,是提前知道那天会有604的包裹么?”
赵北走闻言,拿起我那本已经沾了雨水的签收单丢给我,说道,“秦瑶手里有一份四号楼夜间包裹的签收记录,三年的记录,很厚一本,是从这上面撕下来的。”
“什么?”我顿时一愣,立刻追问,“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包裹会重复之前的签收记录?”
“签收单的早期记录做了特殊的标记,所以稍微有心点儿的就能看出来,四号楼包裹的签收顺序是以年为单位来循环的。”赵北走倒没隐瞒什么,我问,他就说了。
我这脑袋顿时就懵了,诧异了一句,“年?”
那整理出这循环规律的人一定在四号楼送了很久的快递啊……
赵北走见我一副转不过弯的样子,便直言了一句,“那些循环顺序是林项天标注出来提醒后来人的,一年零三个月,后来人的签收记录就没有标记了。”
“也就是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重点。
“林项天是四号楼的第一个夜间快递员,三年前,他是第一个执行这份工作的人。”赵北走看向我,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他没告诉你么?”
告诉我了,可他只告诉我曾经在四号楼做过一年零三个月的夜间快递员,从没说过他是第一个开始这份工作的人啊?
不过,如果赵北走说的是真的,那林项天躲起来的事就比较好解释了,也可以理解这些人为什么都急于找到林项天却又不敢怎样他了,但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见我没说话,赵北走捡起茶几上的小物件儿在浴巾上蹭着,说,“我就说你这小子傻呵呵的,林项天是个什么人,你毛儿都不知道,就给他当狗腿,啧啧……”
看赵北走一脸不屑的摇头,我心里其实也没底了,但又不想急着否认林项天的人品,毕竟他也救过我,而且这些人都在指望他,所以只好转回话题继续问,“那周秀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天我送包裹去604,本应该被我埋掉的周秀秀居然开门来签收了,是你把她挖出来送回去的?”
听我这话,赵北走默认的点了点头,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可周秀秀没死,你知道吗?”我压低声音,又询问了一句。
赵北走闻言,手里的物件儿微微一抖直接掉在了茶几上,发出了噹的一声脆响。
看他这反应,我立刻问他,“那晚你放到我那儿的周秀秀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死的。”赵北走低声说着,认真的看向了我。
这就没错了,我也检查了她没有心跳,可那天指认我非礼她的周秀秀是活的,这也是我亲眼所见,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个周秀秀是假的吗?还是她死而复活了?
周秀秀的尸体被我埋了,然后赵北走挖出来送回了四号楼,难道这四号楼还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不成?这也太扯了……
见我没说话,赵北走闷头想了一会儿,说按理儿来,鬼是可怕的,因为这玩意儿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围,可鬼也有禁忌,四号楼的鬼是长期附在活人身上的,这对活人不好,对鬼也不好。
所以就得有个中和双方的办法,那就是白天鬼躲起来,养魂,晚上用包裹给活人养身,至于那包裹里是什么东西,赵北走还没研究出来,可他说,这四号楼的鬼是被人养在这里的,它们身上的禁忌比孤魂野鬼要多的多。
比如包裹送到了,我让它们签收,它们如果找不出正当的拒签理由,就必须签收。
再比如这些鬼具有攻击性,却不能随便攻击人,尤其是同住的人。
还有,夜间的鬼和白天的人是不能有接触的,否则就会出现周秀秀那种情况,人和鬼,二者留一。
这是四号楼的规矩,把鬼困在这里的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想必那些包裹上的签收条件也是有门道儿的。
不过,如果赵北走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是我害死了周秀秀?
我把自己和周秀秀接触的详细过程讲给赵北走听,听我说被咬破过嘴,这老头子点头说血是一种很容易触碰禁忌的东西,早在古时候就有血祭一说,但这东西就像一把双面刃,有好也有坏,不能乱用。
还说我这是走了狗屎运了,不然被604的鬼吸尽精血是早晚的事儿,他觉得周秀秀的死和我无关,要怪只能怪她住在四号楼,罪魁祸首是在四号楼养鬼的人,怪不得我这个同为受害者的。
我可没觉得哪儿幸运,这栋四号楼里的事儿多着呢,以后我要面对的才是要命的。
话说到这里,赵北走的意思算是确定了周秀秀已经死了,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秀秀还活着,更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活着,所以这老头子说会去604看看,让我不要想太多。
和林项天比,赵北走对四号楼也是很了解的样子,只是这二人了解的方面似乎有点儿不同,一个是从人入手,一个是从鬼入手。
赵北走一把年纪了,头发几乎全白了,赤膊儿的皮肤有些黝黑,身前身后有不少的伤疤,但看的出来,这些伤已经很久了,年轻的时候他一定经历过很多,老了还这么拼,不知道图的是什么,人缺钱真的能缺到连命都不要的地步么?
我看着蹲在茶几旁的赵北走,有些出神,这老头子却突然抬手递给了我一个手串儿,说,“这佛珠能辟邪,你拿上。”
“给我的?”我顿时一愣,那串佛珠看上去很老旧了,一根红绳串起来的木珠有些发黑,而且赵北走似乎很宝贝的样子,他这么平白无故的送给我,我还真有些吃惊。
只是我这还没来得及高兴,赵北走又补充了一句,“给林项天的,他还不能死,你别忘了交给他啊!”
我一听,顿时泄气了,翻了个白眼儿就直接倒沙发上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这夜里有点冷,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是被冻醒的,想起来找个东西盖,但坐起身的时候,却没看看到赵北走,客厅黑着灯,卫生间的灯是亮着的。
我扫了一眼摆放在茶几上的那些小物件儿,寻思着赵北走可能是去方便了,不想还好,这一想,我也有点儿憋得慌,就起身朝卫生间走了过去。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是女人在唱戏……
当时我愣了一下,心想,难道卫生间里的是周秀秀?赵北走去哪儿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抬起来的手不小心推开了一点门缝,卫生间柔和的光照出来,我看到赵北走站在洗手池前,正捏着兰花指唱戏,声音小小的,那身段儿扭捏的当真像个十足的戏子。
就连镜子里映出的表情也学的像模像样的,我当时就看呆了,倒不是因为他唱戏,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哼上两段儿可以理解,喜欢女角儿也没什么,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这老头子身上多了很多黑褐色的抓痕。
像是被人狠狠的抓挠过一样,每一道痕迹都清晰可见,紫的发黑。
之前明明还没有的,我惊诧的看着鬼斑一样的抓痕,赵北走突然侧头看向了我,脸上沉醉戏词中的表情也瞬间消失,反而换上了一种略带恶毒的眼神,看着我,问,“我唱的好听吗?”
赵北走在用女人的声音和我说话,他之前模仿过我的声音,我完全没必要觉得惊恐,可他的眼神让我觉得,这个人不是赵北走,他是另外一个人,或是被鬼上身了?
见我没说话,赵北走斜了我一眼,回过头继续冲着镜子唱戏去了,我被他这么一吓,尿意也吓没了,就僵直的站在卫生间门外,片刻之后才回过神,立刻回身朝茶几走了过去,满脑子都是老赵被鬼上身了,我得救他。
茶几上摆放的是赵北走那些驱邪的小物件儿,那个他用过的铜铃也在,其他的东西我看不出都是啥玩意儿,就拿起那个铜铃转身想去卫生间。
可我回身直接一头撞在了赵北走的身上,昏暗的客厅里,我看不清赵北走的表情,但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快,他问我,“你拿的啥?”
赵北走已然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我这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你学女人说话。”
“你小子变态吧?”赵北走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铜铃,嫌弃的说,“这些物件儿你用不着,别瞎惦记,下次再偷拿直接打断腿儿。”
“我偷……”我顿时一愣,随即立刻解释,“不是,我是说你刚才学……”
我话还没说完,客厅的灯亮了,秦瑶不耐烦的嚷了一句,“大早上的,你俩吵吵个鬼啊?”
这灯一亮,我就有些愣住了,赵北走身上那些抓挠的痕迹已经不见了。
现在的秦瑶和赵北走不对付,俩人彼此看了看,都没打招呼,气氛有些尴尬,我犹豫了一下,也没当着秦瑶的面儿说,只是转移话题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吧!”秦瑶很是随意的说着,打开冰箱拿了两瓶饮料扔给我,自己又拿了一瓶,说,“狐子窝那地儿有点远,反正已经醒了,那就抓紧时间。”
我看了看赵北走,把其中一瓶饮料递给了他,这老头子倒是自觉,拿过饮料,说,“你们路上小心,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就打电话。”
取件仓库的钥匙我有很多,一把是原装的,其余的都是从冯胖子那儿抢来的,给赵北走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把配的钥匙给他,赵北走也没说什么,笔和签收单,就连电三轮子我都给他留下了。
秦瑶把这房子的钥匙也给了赵北走,说他晚上送完快递可以过来看着点儿家,其实我和赵北走都知道,秦瑶八成又是好心发作了。
我和秦瑶各自收拾了一下,临走的时候,赵北走说仓库那边有什么发现会给我们打电话,当时秦瑶那眼神儿很不友善,一副不屑的样子开门就走了,我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就追出去了。
上了车之后,秦瑶在前面开车,我坐在后面,用秦瑶的手机,偷偷给赵北走发了条信息,内容我写的很详细,提醒他有可能被鬼上身了,让他自己小心。
秦瑶的车子驶出琳琅小区不久,赵北走就给我回了仨字儿,“知道了。”
我和秦瑶在出市区的时候买了两袋肉包子充饥,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秦瑶在开车,她说我腰之前受了伤,开车太危险,她要支撑不住的话会喊我。
我只好老实的在后排待着,车子开出市区,穿过了两个县城之后,秦瑶给她朋友打了个电话,然后在导航仪上定了大概的位置,明显狐子窝那地儿她也没去过,只能顺着导航走。
“看车程得一天一夜的样子。”秦瑶看了看距离,似乎有些着急。
我安慰她说,“如果林项天救不出秦峰,你和我去了也是白搭,他让咱俩过去,甩下赵北走,说明是有把握救出秦峰,你把心放肚子里,没事儿!”
秦瑶闻言,还是烦躁的摇了摇头,这时我上衣口袋突然传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声音很急促,吓了我一跳。
文/《快递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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