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是一个女强人,很多方面都胜过我,其中包括收入、张罗家里、家外的大小事情的能力。我对妻子本应该像女神一样敬重,可是,我对她的感情实际上是温温的、淡淡的,爱也爱不来,恨也恨不来。曾经的往事让我遗失了全部激情。从此,爱就停留在那一个时刻。
十年前,我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国有大企业里当一名机床操作工。那时,浑身洋溢着朝气和活力。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单位里新分来一个女大学生——小焉。我总是忍不住偷偷的注视她——清爽、洁净,一双眼睛单纯而清澈,简直让人百看不厌。她的性格开朗而健谈,很快就和周围的许多人谈笑风声了。也许因为喜欢她,就会感到很拘谨,面目表情和言谈举止也很僵化,担心自己的失态被她注意,另一个原因,希望她看到我美好的一面—深沉而帅气,所以总不敢去和她说话。
几天过去了,可能她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和认识了一些人。领导把小焉带到我的面前说:“给你安排一个新学员,以后要照顾她,把技术要毫无保留的传给她。她要在这里锻炼一年。”我心中窃喜:感谢老天啊!我和小焉也许很有缘。
我开动机床,飞溅的铁屑到处飞扬。我让小焉带上防护眼镜,在远处观望着。有时,我就关心的给小焉出歪主意:“你可以溜号,我不会说的,有什么事情我会照应一下的。”
小焉非常聪明,她理解了我的意思,这样她有足够的时间在单身公寓里大吃大睡,等休息好再来上班。
时间久了,小焉暗暗感激我的照顾。她说:“下班后我请你吃饭。”听到小焉请自己吃饭,我的心里非常激动,比自己拿到大奖还要高兴,也许她对我有好感、也许她觉察出我喜欢她。
下班后,我收拾自己的行头,打上领带,把头发梳理得连一丝毛刺都没有,欢快的哼着曲子,走出家门。我选择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下,可以看到小焉走过来的神态。
小焉几乎是跳跃着进来的,浑身洋溢着俏皮的可爱,穿着一身绿色的吊带连衣裙,走到我的面前说:“你来的好早啊。”
我赶紧说:“没关系的,请坐!喜欢吃什么就点吧!”
小焉说:“今天是我请啊!”
我说:“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随便点一些你爱吃的,只身在外,肯定舍不得。今天就当师傅照顾你,放开肚量吃吧。”
小焉拗不过我,就爽快的说:“好吧,我要一个家常菜,最爱吃这个了。”
我说:“别为我节省,否则,我会生气的。”
小焉说:“放心,我一定吃得你下个月饿肚子了。”她大笑起来,笑容是那么开心而灿烂。
我爽快地说:“我才不在乎呢!”
菜上来了,小焉像是饿急了,低头吃着,我静静的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小焉吃的很快,一抬头,我楞楞的看着她,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从我的眼神里,她肯定看到了一些东西。
小焉说:“你怎么不吃啊!”我说:“等你吃饱了我再吃。”
其实,我的肚子已经忘记饥饿了,满脑子都是小焉的一颦一笑。
走出了餐厅,我提议说:“我们走走吧!”小焉轻轻地“恩”了一声。整个大街空无一人,一眼望不到尽头,我们就这样慢慢的走着,时间也在悄悄的溜走。月亮爬上了树梢,谁也没有提出回去。
我侧脸看了一眼小焉,似乎没有往日的顽皮,变得文静而美丽。我心里一热,伸出手拉住小焉的手,那手小巧而柔软,小焉没有挣脱。
我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小焉脸羞得一大片红晕。
像许多的少男少女一样我们开始热恋了。我的工作脱不开身,小焉就买许多好吃的放在我的工具箱里,两个人在一个碗里抢着吃面;一起去放风筝,整个天空回响着我们的笑声;我们去看通宵电影,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我们打瞌睡直到天亮。有那么多地方留下我们甜蜜的记忆。
秋天来了,满大街枯黄的树叶随着凄凉的风任意的飘着。我们相依相伴无数个美好的日子也终止在那个季节。当我的父母催促我们结婚的时候,小焉整天闷闷不乐。原来是小焉家里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家庭背景和学历的差距使他们不看好这段婚姻。小焉整天哭哭啼啼。
小焉的父母给他介绍一个条件优越的男友,并且着手把她调到南方的一个事业单位里。为了心爱的人幸福,为了她的家人安心,我在极其痛苦中决定放手。在离开小焉后,我发誓这辈子独身,因为任何人我可能都爱不起来了。
现在这个妻子是我的第二个学员。她没有小焉的活泼,她没有小焉的开朗,她没有小焉的漂亮,而我觉得她能使他内心平静,就这样,我和她结婚了。
没有爱的冲动,没有爱的幸福,我慢慢地认命了。散漫已成为我的一种生活习惯,我流连于大街上的各个热闹场所。在那里,能打发我的大部分空闲时间。当妻子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来找我的时候,我怒吼着把她赶走。她不给我面子,我也不惯着她,甚至觉得这样才能显示大男人的气派。
周围的长者劝说:“还是回家哄孩子吧!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可能都吃不上饭,得学会疼媳妇。”听到这些,我置若罔闻,根本不去理会。
当我累了,我就回家休息一宿,像找个旅店似的。家里曾经被小偷翘过门,我不管,反正那个破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孩子半夜发烧,妻子半夜起来给孩子喂药,孩子哭着、闹着,我嫌烦。
这样的混沌的日子过了许多年,当儿子面临升学的时候,因为成绩不好,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没有在孩子的成长路上尽到责任。我有些懊悔。当妻子坐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说:“我们离婚吧。”我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天晚上,妻子领着孩子,出去了。
整整一晚上,我彻夜未眠,翻来覆去的回想这许多年来的一幕幕。
这个家全靠着妻子一个人惨淡的经营着。房间里的一件件家电,一处处装饰,都浸透了妻子的一片真情和心血。我在心里无数次忏悔—妻子,我没有给你—我的爱,请原谅,我娶你,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苟活的窝,可以安顿自己那颗麻木的身躯,为了向父母有个交代,仅此而已。
我给妻子打去电话:“回来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她说:“我们还是在电话里说吧!我已经伤透了心,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治疗你内心曾经的伤痛,因为我知道,你在感情上有过伤痛—忘不了哪个曾经的初恋。而现在我发现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我们在慢慢向那一步走去,为了孩子,我一直在努力,可是,受到的却是无数次的伤害。
我说:“那么多好时光都过去了,我们如果不珍惜,可能都来不及了,我会慢慢的学会爱你。”
妻说:“让我怎么相信你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等待你能从旧爱的泥潭中解脱出来,可是我太失望了。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第二天,我早早的回到家里,把地板和房间收拾利索,拿起筐就去菜市场,当筐里装满丰盛的物品后,我打开门,把围裙带上,在厨房忙活开了。
当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我给妻打去电话。妻子领着孩子回来了。她面无表情的吃着饭,能看出孩子兴致很高,很久了,一家人都没有这么团聚了。妻子吃的很少,陪着孩子吃完了,她把碗放下走出厨房,我跟着走过去,牵了一下她的手,她甩开了。
我知道,她还不肯原谅我。她是为了孩子万不得以,在孩子面前,妻子一直都做的很好。
妻子要走。孩子也跟着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缺少了温度。我很懊恼,以前我是怎么了?是一个无情无意的家伙,其实,年轻时是浪漫的,可以挥洒大把的激情。而现在,我需要一个稳定、和睦而温馨的家。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我有一个出色的妻子,她明理,她理解我的伤痛,而我置之不理,不懂得珍惜。
我不知道现在是否来的及。在后来的几次吃饭后,我竭力挽留妻子,并且同意不碰她。她勉强同意,我坐在她的身边,温柔的看着她,她扭过脸,我又跑过去看她,她终于气笑了。
她给我约法三章:下班后准时到家,做饭、洗衣义不容辞。
我全部点头同意,现在的我心甘情愿为这个家做一切,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慢慢爱上这个家,重新开始慢慢爱上我的妻子。
看着阳台上那几盆含苞待放的花,我想:这次一定不会错过花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