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压根儿就没见过警察。”
听上去他不像是在说假话,难道他真是被人圈套,中了阴计不成?可这……这又这么可能呢,也太荒唐了吧,什么人都有那么大的威力,不但导演了一场嫖宿的闹剧,还让警察也帮着堂而皇之地演戏,并且演得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那你说,是谁逼你离开宾馆的?”
唐波讷讷着说:“我真不知道,都是些恶毒之人,我不认识他们,从来都没见过。”
“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下狠手?”
“不知道,我觉得是不是为了你。”
“又在胡说八道!我这是第一次来黄台,又没招谁惹谁,怎么会报应到你身上去了?”我突然想起了内裤的事,就问他,“那你说,内裤是怎么回事?”
“内裤?什么内裤?”唐波好像毫不知情。
“就是你临走的时候留在总台的那个。”
“我不知道呀,请你相信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宾馆的,怎么会给你留东西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我越听越觉得离谱,感觉自己完全陷进了一个天大的谜团之中。唐波所说的一切难道是真的?可到底是何人所为?他们究竟是干什么呢?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个躲在黑影的唐波疑点重重,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特别,于是我试探着问他:“你还记得你偷过我的内裤吗?”
“不……不……”唐波急了,辩驳道,“不,不是偷的。”
“那怎么会在你那儿?”
“是……是在我那儿,可真的不是我偷来的,真的不是。”
“我明明记得是晾晒在阳台上的,怎么就去你那儿了,难道是那内裤自己长腿了?”
“晶晶,你真的冤枉我了,就算我再喜欢,再迷恋,也不会去干偷偷摸摸的勾当呀。”
“那你说,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唐波说:“晶晶你回忆一下,看能不能记起有一次你让我去干洗店帮你洗一件毛料外套的事儿。”
我说是呀,可我不会傻乎乎连内裤也让你带去洗吧。
唐波说你是只给了我一件外套,可拿到干洗店后我掏了你的衣兜,那个小内裤就在里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真的是冤枉他了,可我嘴上仍不依不饶:“就算你发现了,也该还给我呀。”
唐波说:“晶晶呀,其实你不懂男人,更不懂我,我真的是很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一切,特别是那件贴身的小衣服,我既然得到了,怎么舍得再放手呢?你也别嫌我猥琐,我几乎夜夜搂在怀里睡。”
“唐波,你……你……”我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话锋一转,问他,“既然你没干坏事,干嘛要躲在这儿?”
唐波说:“本来我是该走的,走得远远的,可我舍不得你,就暂时住到了这个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回宾馆?”
唐波叹一口气,说:“回不去了,他们下了毒咒,施了阴法,我一旦回去,魂魄就会四散,怕是连鬼都做不成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问他:“唐波,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没有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那好,走,我们一起回宾馆,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真要是有啥不测,咱们就报警。”我边说边往前走着。
“不!我不能回去,那样不但毁了我,也会害了你。”
“害了我?谁能害我?谁会害我?”
唐波说:“其实我也弄不明白,但我隐隐觉得事情很复杂,也很严重,你还是好好保重自己吧。”
我朝着唐波身后望了望,那是一片黑乎乎的树林,里面不时传出空灵的禽兽叫声,我问他:“那你睡在哪儿?”
他说:“这林子中有个竹楼,以前有人住过,条件还不错,你放心好了,再说了,再过几天我也该走了。”
我鼻腔一阵酸楚,感叹道:“唐波啊唐波,不让你来你偏来,竟然到了这一步,你说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是天意吧。”唐波很淡然。
这时候我想,既然他真的是唐波,那我还有啥好怕的,就提议说:“那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吧。”
“好啊好啊,我这就带你过去,走……走……”唐波一下子兴奋起来,说,“那里面条件真的不错,既幽静,又舒适,你要是觉得好,就别回宾馆了,干脆也留在这里吧。”
我说我可不敢跟你单独住在一起,万一你起了歹心咋办?
唐波就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的,要不……要不就先进来看看吧,也许你真就不愿意回去了。”
我有点儿好奇,奔着唐波就走了过去。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喵呜喵呜地叫着,叫声尖利而难听,朝着唐波就扑了过去。
唐波尖声细气地怪叫一声,瞬间没了踪影。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那只大猫模样的怪物又返身朝着我扑来,叫声比之前更难听了。
我惊慌失措,扭头就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跑,那简直叫一个屁滚尿流。
等跑到了广场边,我弯腰就去摸石头,想砸死那个该死的野猫。可当我手握石块,寻找目标时,眼前却静悄悄,别说是猫了,连只老鼠都没有。
见鬼了,一定是见鬼了!我气喘吁吁,心跳急速,望着黑幽幽的树林胡思乱想起来。
唐波他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烧纸钱的?
难道他一直都在跟踪我?
还有那一阵诡异的旋风,骤然刮起,转瞬即逝,眨眼之间,就把地上正在燃烧着的纸灰掠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那只猫状的怪物也来得蹊跷,几乎是从天而降,并且淫威强大,竟然会把一个警校生吓得没了踪影……
我不敢往下想了,再想就彻底崩溃了,手握着石头,拼命地朝着宾馆的方向跑去。
那怪物好似还是不肯放过我,一路尾随,我快跑,它就快追,我缓步,它就减速,直到进了宾馆大厅,后面的尾巴才彻底没了。
这一夜,我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了,蜷缩在墙根,一手攥着石头,一手握着水果刀,心惊肉跳的熬过了一夜。
天亮后,我照着镜子看看自己的狼狈相,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自嘲道:范晶晶呀范晶晶,就你这副胆小如鼠、疑神疑鬼的德行,也配当一名警察吗?也配穿那一身代表着威严与正义的警服吗?
可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虽然离奇,虽然纷乱,但肯定不是凭空臆想,也并非自己的意识错乱。
我走到了床前,拉开窗帘,打量着目所能及的一切,这个城市清晰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那些步履匆匆的人们;那些喷云吐雾的汽车;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物;还有远处的山,护城的河……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主动出击,我要弄清楚在我身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又是谁,抱着怎样的目的做了这一切。
当然,缺口还是要从唐波那儿打开,只要能够弄清楚那一夜他究竟干了啥,去了哪儿,就基本能够推断出他言行的真实性。
我记得宾馆里的门庭和走廊里是按有监控的,只要查看一下,就能有个初步的掌握。
于是,我去了前台,找到了那个会笑的女孩,跟她说我想看一下宾馆的监控视频。
女孩大概已经跟我混熟了,称呼起来也亲昵多了,她笑着说:“姐呀,那都是内部资料,一般人是不能随便看的。”
我说:“没事,我同学招呼都没打就走了,现在又联系不上他,我就是想看一下他走时情况。”
女孩说那也不行,这都是内部机密,还牵扯到顾客的个人隐私,万一传出去,会坏了我们的信誉。
我承诺说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是学法律的,肯定懂法,我只看一下同学的行踪就行了。
可任我磨破嘴皮子,女孩就是不答应,一直面带微笑,耐心跟我做着解释,表面上听上去是有几分道理,可在我听来,那完全是在敷衍。
我有点儿气急败坏,几乎都要发疯了,问她那你说吧,究竟怎么样才能看到那些视频资料。
女孩说除非你是警察,要不然肯定不行。
“我……我就是警察!”我脱口而出。
女孩掩嘴一笑,说姐呀,这个可不好乱说的,你说你是警察,可你的警察证呢?
我憋红了脸,说:“我刚刚参加工作,还没发证呢。”
女孩摇摇头,说姐呀,那就对不起了,我实在帮不了你这个忙。
我说那我找你们经理,他总该可以看吧。
女孩说经理不在家,去外地出差了。
我继续胡搅蛮缠,说:“家里总归有个临时主事的吧?副经理呢,他办公室在几楼?我找他去。”
女孩说:“姐,你听我的,找也没用,他也不会答应你的。”
见好说歹说都不行,我就想起了二叔,或许他能帮我求个情。
都说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一点都不假,当我走到大街的树荫下,脚底的一块香蕉皮差点让我摔了个狗啃屎。
爬起来,我气呼呼拨打二叔的电话,连续拨打了五次,都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我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路沿石上,心里堵得要死,真想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一场。
一辆洒水车开了过来,把我的上衣溅了个透湿,我骂咧咧站起来,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电话铃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正是二叔打来的,我赶忙接听,娇嗔地责怪起了二叔。
二叔解释说他很忙,正在跟港商谈判,瞅着休息的机会才给我回了电话,要我有事抓紧说。
我就说我想察看宾馆的监控录像。
二叔问我为什么要看人家的录像,我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同学突然丢了,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人丢了?那还不赶紧报案吗?”二叔听上去有些惊讶。
我当然不能把唐波嫖宿被抓,又逃走的事情说给二叔听,那不等于往自己脸上抹屎吗?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究竟怎么回事还弄不清呢,也许没想的那么严重,所以才想看一下视频资料。
二叔沉吟了一下,然后答应下来,说:“这样吧,我让手下的伙计先跟宾馆沟通一下,你就等回话吧。”
我还想说啥,二叔已经挂断了电话,看来他真的很忙。
既然二叔那么忙,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帮我联系察看监控的事,也就不用尿急着等了。
闲来无事,我一个人溜溜达达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唐波,就调转方向,直奔着昨夜里给奶奶烧纸钱的地方去了。
我想到那片树林子里找唐波,让他把事情给我讲个明白,要不然我非憋死不可。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我先走过了那条小胡同,再绕过那个广场,抬头往南一望,我脑袋嗡一下子又大了,我靠!哪还有什么树林子呀,眼前全是一片耕地,被分割得一块一块,种满了乌七八糟的蔬菜。
不会吧,难道自己还没睡醒,是在梦游当中?我在自己的屁股上拧了一把,那疼劲儿很真实,一点都不假。
再抬脚往前走了一段,那条十字路也不见了,更别提那一根挂着幌子的长木杆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小腹下坠,直想尿,转身回到了广场,见几个大妈正在练习广场舞,我就走过去,傻里傻气地大声问道:“阿姨,阿姨,这南面的那片树林子呢?”
排在最后的那个中年妇女看我一眼,走了过来,怪怪地打量着我,问道:“闺女,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啊。”
“那是你病了,发高烧了?”
我又摇了摇头。
她蹙起眉,叹息一声,转身回去了,边走边感叹道:“老天爷真是,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神经了呢?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你才神经了呢!我气呼呼在心里骂一句,折身又返了回去,弯腰塌背地寻找起来。
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给奶奶烧纸钱的地儿,甚至连一点点烧透的纸灰都没见着。
这就奇怪了,那一沓纸钱明明是烧了的,那纸灰还被风吹得老高呢,这怎么连点碎屑都找不到了?
见远处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正蹲在地里拔草,我走过去,很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老人站起来,一张脸老得像个核桃,他没说话,只咧嘴对着我笑了笑,胡子颤颤悠悠,看上去很慈祥。
我走近了,问他:“老爷爷,这边原来有一片树林子吗?”
老人点点头,说是有过,随后就问我:“你怎么知道这儿有树林子?”
我搪塞说我觉得应该有。
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问:“这闺女,你是不是看到啥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老人就说:“听我一句话,一个女孩子家,尽量少来这种地方,特别是夜里头。”
我问他为什么不能来,他就慢吞吞的给我讲,说这个地方阴气太重,冤鬼幽魂的不老少。
见我表情有些紧张,老人接着说:“别看这地场不大,人命却闹了不少,民国时在这儿砍过好几个乱党的头;抗日战争在这儿杀过好几个八路,里面还有个官,听说是个团长;闹土改的时候还在这儿处死过地主呢,大大小小十几口,后来就成了一片乱坟岗,足足有上千个坟头,六十年末,上头开来了好几十台推土机,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坟包给推平了,栽上了一大片杨树。”
“那些杨树呢?怎么都没了?”
老人捋一把胡子,说:“前些年暴雨时引下雷火来,烧了个精光,一棵都没剩。”
我面色仓惶,咬了咬嘴唇,问老人:“老爷爷,您记不记得树林子里是不是有个竹楼?”
“闺女,这你也知道?”
“哦,我只是听老人说起过。”
老人说是呀,是有过一个竹楼,是一个外地有钱人建起的,只不过还不等有人住进去,就被烧光了。
毫无疑问,自己昨天夜里的的确确是遇见鬼了,这个城里那么多十字路口,怎么就鬼使神差跑到这片凶地来了呢?
是误闯?
还是天意?
告别老人后,我回到了宾馆,那个满脸笑容的姑娘主动招呼我:“姐,我们经理说了,可以让你看一下录像。”
看来二叔已经帮我联系过了,但嘴上还是跟女孩客套了一番。
她带着我去了二楼的一个办公室,对着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说:“经理安排过了,让你把前天的监控资料调出来,让这位女士看一下。”
络腮胡子冷冷瞄我一眼,问:“哪一个部位的?”
我说:“四楼、五楼跟一楼门庭。”
络腮胡子调整一下身体,吭吭哧哧忙活了一阵子,对我说都在这儿了,你过来看吧,他就闪到了一边。
我坐到了电脑前,跟会笑的女孩子一起看了起来。
监控录像显示,从入住到唐波失踪,他一共在里面出现过八次,并且有几次都是跟我在一起,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单独出入过,也没有从派出所逃回来的记录,就连最后去房间拿了行李,来到吧台前把留给我的东西交给服务员的影像都没有……
我嘶嘶吸着凉气,不停地念叨着:“这……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是闹鬼了……闹鬼了……”
络腮胡子走过来,粗声大气的喊一声:“怎么了?”
我被吓得一哆嗦,回头望着他黑森森的胡茬,说:“我同学单独行动过几次,怎么里面就没有呢?”
络腮胡子说:“你又没跟着他,怎么知道他出去过?”
我说:“那至少他走的时候能有吧,他还在吧台给我留过东西呢,这些可假不了,不信你问她。”我指了指身边的女孩。
女孩说是啊是啊,他确实去前台留东西了。
络腮胡子俯下身,一股怪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熏个半死,他粗鲁地夺过鼠标,摆弄了一会儿,突然骂了起来:“草他妈滴,这垃圾监控又出问题了。”
“怎么了?”女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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