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刺鼻的烟酒味充斥我的嗅觉，不堪入目的画面玷污着我的眼睛，连同震耳欲聋的烂俗歌曲，我有了一种晕车的感觉。
昏昏沉沉。
可是胖男人哪里管这些？
他坐到了沙发上，把我拉到了怀里……
我拼命的抵抗，左右摇晃着自己的身子。
“不要乱动嘛，小姐……”胖男人愠怒道。
“对哦，有点职业素养嘛……”旁边的一个男人也笑呵呵插嘴道。
就连他怀里的浓妆女人也轻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
那件事之后，很久，我都不明白那个女人在笑什么？
直到后来经历了生活的漂浮沉沦，我才明白她那时候在笑我什么。
明明是出来做活的，还要装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KTV公主嘛，还装什么纯？要装纯，应该去学那些小女生，去男朋友的怀里，而不是在这个地方。
这就是可怕的人性，当自己落难的时候，恨不得地球都爆炸了，那样才好呢！
胖男人一个劲地轻薄……我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了他油腻腻的脸上。
也不知道他的脸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把我的手咯的生疼。
胖男人目光呆滞的看着我，迟疑了几秒钟。
“啪啪啪……”
数声脆响，我被他扇翻在地，嘴中只觉得一股腥甜。
“卧槽尼玛，老子是来花钱寻开心的，不是来挨你这臭婊子打的……他妈个巴子……”说着，他拿起了一个啤酒瓶，朝着我的头上砸来。
两个女人惊叫一声，退到了一旁，胖男人一起的两个男人也着急了，赶忙起身拦住了他。
“兄弟，别冲动啊，你这摔下去，非得出人命了，为了这种女人惹麻烦值得吗？”
那个男人觉得在理，便放下了酒瓶，但脸上的怒火并没有消散。
“不能打是吧？那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他从地上一把拉起我甩在沙发上。
胖男人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地指着我的鼻子道：“老子选你是看得起你，别他妈给脸不要！”
“啊……”我被这个有两百多斤重的男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当时一股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我，伸出手，胡乱地向他脸上抓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胖男人哪里肯听？
其他几个男人都笑呵呵地等着看热闹。
我要死了吗？感觉前胸和后背都被压地贴在一起了。
“算了吧，先生，您不要跟她计较了，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让您扫了兴，您不如再去叫个女人好了！”坐在其中一个男人腿上的一个女人不忍地说道。
“老子偏不要！”胖男人怒火中烧。
“先生，那个是要加钱的！而且……听说她还是个雏儿，老板亲自带过来呢！在这里最少也要二十万……”
“什么！？！？”胖男人瞪圆了眼珠子望着那位说话的女人。
“金的吗？！那么贵？！草！”说完，他放开了我，气急败坏地骂道，“滚！！”
我哭着从KTV包房里跑了出来，满脸的泪痕。
委屈，从未有过的委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个疼爱我的人？！
养父不是，韩煜也不是……我是多余的，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余的……
上帝说，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那我的门都关死了，窗子呢？我为什么找不到……
我一边跑一边捂着胸前，狼狈异常，没有刻意去看周围的情况，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却灼烧的我全身都火辣辣的。
泪水，决堤而下。
泪眼朦胧，看不清前路。
我还不如去死。
我想着就这样一直冲过去，冲过窗户去，下面是大马路，一了百了。
反正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疼我，不会有人对我好……
一个熟悉的味道扑鼻，就像撞上了一座大山似的，我似乎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眼睛里全是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也懒得睁开眼睛看一看她撞到了谁。
如果他也要打我，我就让他打好了。
“怎么了？！这个你也搞不定吗？！”熟悉的声音，微微透着不屑。
是他么？韩煜？
我空出了一只手，抹掉了眼泪，抬眸，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恨这个男人。
“是，搞不定，你杀了我好了！”我忘情地拍打着他的胸口，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衣服已经破了。
“呵呵……”韩煜倒是无所谓地一笑，“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学习。”
“学习什么？！”我含泪望着他，看着他那痞子般的笑，却发现有点恨不起来了。
这就是孩子的心理吧！
只要外表光鲜的东西，就算怎么恶毒，都恨不起来。
“学习怎么勾引男人。”他邪魅地一笑，“我送你去培训，其实，你可以卖更好的价钱！”
“我不要！！我受够了！！”我从脚上脱下高跟鞋，狠狠地砸向韩煜。
韩煜轻轻一躲，鞋子砸在了墙上。
他灿烂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捡起我的高跟鞋，放在背后，说：“好，我会让你变成一个妖娆的女人的……”
“卑鄙，下流，无耻，不要脸，臭男人，死男人，滚！！”我对韩煜咆哮完，光着脚，冲向门外。
一路狂奔，身后没有人追来，难道我就这样逃出生天了吗？
可惜，我错了！
我的悲剧要是在这里结束了，那些算不上悲剧了。
两个保安将我拦在了门口，我情绪很激动，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甚至问候了他们俩祖宗十八代的女性亲属，连咬带撒泼，口中唾沫横飞，拼命地想跑出去，其中一个保安的脸上都被我抓花了，可是，他们一点儿也不恼。
然后，我就被他们架在了空中，扛着来到韩煜的面前。
“送她来我办公室！”
韩煜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痞痞地说。
他吸烟的样子很酷，很帅。
不过我现在怀疑他对我的好都是装的，他是想在我麻木的时候，一刀毙命。
温水煮青蛙的故事，让我联想到了韩煜的险恶用心。
我对我的这种心思感到害怕，在此之前，我觉得除了我养父，全世界没有其他的坏人，至少，没有他那么坏。
……
我被保安丢在了韩煜办公室的沙发上。
韩煜走进来，他缓缓来到我的身边，用他那纤长美好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逃走吗？！”
“……”我无言以对，“其实，我是想去死啊，你这个骗子！”
“骗子？”韩煜可能觉得莫名其妙。
“我买你回来，也是为了你好，即使我没有花这个钱，你的养父也会把你卖到别的地方，他们，可没有我这么仁慈，你竟然毫不感激地想逃走？！”
“你要我怎么报答你？！我不欠你的！是我养父欠你的，你应该找他要，当初你就不该买下我，我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钱财的，我宁可死！”
“我调教你怎么样？！”他暧昧的气息渐渐靠近，“其实，男人并不是那么讨厌的，我会让你爱上和男人在一起的感觉，男欢女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是吗？！男欢女爱需要钱来买的吗？！”我冷冷地瞪着他，眸子里满是鄙夷。
韩煜嗤之以鼻地一笑，放开了我。
“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调教你，你太小了，我不喜欢……”
说完，他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摔门走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刚刚被关上的门。
这一次，我没有冲动地跑出去。
我知道，自己跑不出去的，这里养着无数的打手。
每个开娱乐城人，都是有背景的，就算我跑了，还是会被抓回来的。
韩煜没有想象的好，也许我惹急了他，他会比养父更加狠毒的打我。
整个办公室里回荡着我窸窸窣窣的哭声，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像催眠曲一样，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一次醒来，是在一股浓烈的脂粉味中，揉开了惺忪的睡眼，眼前是一个皮肤略带着褶子的女人，她的眼睛很好看，波光粼粼，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桃花眼。
那一刻，她正像发现了一块宝一样看着我，却让我心里有些发毛。“小丫头，醒了么？”桃花眼女人的声音柔美，宛若少女。
脂粉掩盖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眼角的鱼尾纹诉说着过往的流年。
她穿一件贴身的旗袍，藏青色，像极了《滚滚红尘》里的张曼玉。
“你是拍电影的吧？”我坐直了身子，有种发现了新大陆的欣喜。
桃花眼女人微愣了一下，“咯咯咯……”笑了起来。
“小丫头，你这嘴巴倒是甜……”她的牙齿很白，一颦一笑，让人看了很舒服。
我睁着眸子等着她的回答，她要真是拍电影的，我在考虑待会要让她往哪里签名。
电视里那些粉丝见到明星都是这样的。
“我不是拍电影的……”女人莞尔一笑，说不出的妩媚，我想，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绝色的大美人吧？
就像王祖贤？或者张曼玉？
有些淡淡的失望，我没有再看她，抬起眸子向四周扫视了一遍，感觉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韩煜呢？”我问。
“嚯！这整个娱乐城也就你这个小丫头敢直呼其名的叫老板名字了。”女人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一只手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迫使着我看着她。
“睫毛浓密细长，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刚好勾勒出了眼睛的轮廓……”说着，她伸出了食指，在我两腮轻弹一下，自顾自赞叹道：“纯天然美女啊，难怪老板对你这么看重？”
接着，女人几乎摸遍了我全身，时而轻捏，时而重按，她要是再拿个放大镜过来，我一点也不怀疑，她在观赏一个古董。
而我，长得像古董吗？
更让我费解的是，在那整个过程中，我竟然全然配合，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抗拒。
“你在看什么？”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看你有没有成为名媛的潜质……”女人手里忙活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名媛？那是什么？”我骤然发现，在这个女人身边我有种很宁和的感觉，进而也愿意跟她多说话。
“……”女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痴笑，“以前我接手的女孩子，她们都会用火热的目光问我，要怎么样成为名媛，你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呐，胳膊抬高点……”
我照着她的话做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问道。
“名字么？”女人的声音很小，眼眸流转，进而侧过了头，似在回忆着什么辛酸的往事。
“怎么了吗？”我也侧了侧头，好让自己的目光能够覆盖住她那张光鲜淡去的脸。
“坐好了……”女人的声音骤然高扬，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赶忙正襟危坐。
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又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和蔼可亲地说：“吓到你了吧？呐……抬小腿，马上就完了。”
我这会不敢出声了，不过心里却也对她提不起有多怕。
“我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她的目光深邃而悠远，透着落寞与惆怅，可是一瞬间，却又变得巧笑嫣然，像个资深的演员，“你要是不嫌弃的可以叫我兰姨……”
“哼！还不是拍电影的？表情切换地这么自然……”我内心里有些淡淡的生气，但只是淡淡的，却无论如何也升腾不起来。
要是换做以前，骗人的人在我心里就完全等同于坏人了。
这时候，她也把我拿捏完了。
起身，莲步轻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小板凳，放到了我的面前，坐了上去。
就是那种很小的板凳，本来她身高应该比我还高一点的，可是坐下去就像直接坐到地上一般，想要看我的话就只能仰着头了。
我有些拘谨，向后挪了挪身子，她坐在那里，两只手撑着下巴，仰头看着我，笑靥如花。
“兰……兰姨，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不是男人……”
那种眼神在我的认知里，只有男人看女人的时候，才会具备，想当然的，我觉得女人看好看的男人，也应该会是那种眼神。
但是，女人干嘛那样看着女人？那时候，我还没有“百合”这种概念，谁知道后来还真遇上了，还差点把命搭进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呦，小丫头还懂的挺多的嘛？”兰姨“扑哧”一笑，然后摆出了一张失望的脸，说：“看来，老板是错看你了，他不久前才跟我说你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
分明是没什么攻击力的话，却刺得我生疼，连脑子也短路了，“不不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啊？”兰姨故意嘲弄我。
“就是……是……勾引男人……”我憋红了脸，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哈哈……”兰姨笑得花枝招展，捏了捏我的脸蛋，“伊伊呐，你还是真是可爱哩！”
这有什么好笑的嘛？
我干脆侧过了脸，不去看她，内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了妈妈，我小时候跟弟弟吵架怄气的时候，她总会哄我……
想着想着，竟然对眼前的兰姨有了些许期待。
“好了。”兰姨起身，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沙发扶手上的丝巾，说：“我们的聊天暂时结束，该走了……”
“那你觉得我有成为名媛的潜质吗？”我冷不丁地这么问了一句。
当时，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句肯定，几次三番挫败之后，聊以安慰的肯定，可是，却不想，竟然被兰姨一语成谶。
我还记得那天，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拉住了我的手，郑重地对我说：“伊伊，你不但有那个潜质，而且，兰姨还会把你培养成一代名媛。”
“我只听说过一代名妓——陈圆圆。”
“谁告诉你的？”
“我养父。”
“他人呢？”
“不知道……他把我卖了。”
被抛弃的苦楚如跗骨之蛆，即使过了多久都会刺得心疼。
“他还杀了我妈……”
“亲妈吗？”兰姨显得很震惊。
“不是，我养母，她对我很好……”泪水不受控制地，遮挡了视线。
兰姨把我揽在了怀里，拍着我的背，说：“伊伊呐，不要轻易去流泪，因为女人的泪水只对疼爱自己的人管用。”
“嗯嗯。”我点了点头。
“好了，跟我走吧？”等我情绪稳定了，兰姨就牵着我的手要出门。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不用支会韩……老板吗？”
“你觉得没有他的允许，我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带你走吗？”
兰姨像看小白痴一样看着我。
这让我羞愧难当。
“别愣着了，走吧。”兰姨忍不住催促道，“要说我唯一对你的不满，就是你这丫头太木讷了，希望长大以后会好点吧……”
“哦！”这是批评吗？我不开心。
不开心，却也抵不过好奇心。
“我们去哪儿？”
“去我家。”
“名媛到底是干嘛的？和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女人一样吗？”
兰姨耐心地回答着：“一样又不一样。”
“要……陪男人睡觉吗？”
“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我已经长大了，我都十六岁了。”
“还太嫩，只适合小众口味，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是天上的星星吗？”
“不是。”
“韩煜是坏人吗？”
“……”
兰姨满头黑线的停了下来，愠怒道：“杨伊，你要是再给我罗里吧嗦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就把你扔乱葬岗去。”
这时候，她已经带我避开了那些红红绿绿，隐秘的楼道内回荡着她的高跟鞋拍打地面的声音。
这个恶毒的女人……
好奇怪耶！她都说要把我扔乱葬岗去了，为什么我却一点也恨不起来她？
我被兰姨牵着走在娱乐城外的马路上，才想起来自己在KTV穿过的暴露衣服还没换，身上还好，披着韩煜的西装，下面就不好了。
超短裙在微风中飞扬，引来了好多男人驻足观望，他们或淫邪地笑着，或痴痴地望着，有几个还说着一些污言秽语，要是能来个一龙戏双凤什么的……
听的我耳根子火辣辣的，连带着头也不敢抬了，只能躲猫猫似的，藏在她的身后。
兰姨一把把我拉到了与她并肩，在我耳边说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这一看兰姨，发现她的旗袍也开叉在大腿根，可是，她却行走的特别自然，不像我，扭扭捏捏的。
也许是兰姨的话鼓励了我，又或许是我不想被她小看，接下来的路我走的很自然，兰姨很满意，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心里是多盼着出租车早点来。
还好，总共没走十分钟，就看到一辆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到了我们面前。
司机是兰姨的老相识，一上车，看到我就说：“哟，兰姐，新收的徒弟啊？刚出来的吧？这嫩的能捏出水来了，怎么着？还没出师吧？要不兄弟我来？”
我害怕地往兰姨身后挪了挪，抓紧了她的胳膊。
“朱刚，你丫的说什么呢？都吓到孩子了……”兰姨瞪了她一眼，恨恨地说道。
“呦！感情这么胆小啊？小妹妹别怕昂，叔叔不是坏人……”
我没敢搭话，怯生生看了看他，肥头大耳，还真没辱没他的名字。
他又笑嘻嘻地对兰姨说：“兰姐，我是真心的，这小妹绝品啊，说吧，什么价位？”
“说你老母，赶紧开车。二十五万，拿的出吗？”兰姨骂骂咧咧。
得！还真是演员，这会都成骂街泼妇了。
肥头大耳司机自讨没趣，点了火，车子一下子窜了出去，抱怨道：“得！看来老朱我没那个命了，二十五万，老子一年不吃不喝攒五万也得五年……麻痹的有钱人，唉！又要暴殄天物了……”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二十分钟，最后停到了一座破旧的老式家属楼面前，兰姨付了钱牵着我上了楼。
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走到七楼一家住户的时候，兰姨停了下来，从包包里拿出了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防盗门竟然是开的。
透过门缝，我看见里面沙发上坐着一个光头的男子，看不清他的脸，餐盒被丢了一地，他正在看电视，电视里面一对外国男女正在嘿嘿嘿地打架。
文/《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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