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找我,适当的时候我会去找你!”我盯着手机上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看了一会儿,停下车,回拨了过去。
果然,如我想的一样,手机是关机状态。
“我去你大爷……”我抬起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舍得把手机丢出去,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些,这才忙给王智回了一条短信。
“你到底在哪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都说你死了?或者说你根本不是王智?”
摁了发送键之后,我突然有些后悔,干吗要说这些话,想取消发送,却已经晚了,我仰起头,靠在桌子上,默默地点了一支烟。
王智估计是不会理我了,辞职又不行,难道就这样死耗着?看张叔的意思,迟早还是会让送午夜件,上一次是一个死婴,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我使劲地拍了拍额头,有些恨自己,那个同事说的对,人家一给高工资,就什么都不顾的往里钻,如果当时多想一想,就能感觉出,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不是死婴,很可能会是毒品,反正绝对不会是正常的快递,不然的话,人家疯了,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嘀铃铃……”
手机又一次响起,抬眼看到王智的名字,我有些激动,难道这小子良心发现了?赶忙点开。
“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我现在有些自己的麻烦要处理,记着别再找我!”
看罢短信,我赶忙又回了一条过去。
“王智,算我求你,你和我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发送过去,我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半晌,手都酸了,手机再无反应,我失望地将手机丢到了副驾驶座位上,开车朝公司行去。
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感觉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好像我被所有人抛弃了,唯一能相信的,大概就是远在老家的母亲了,但我现在却不能回家,甚至连这边发生的事,也不敢和她提一句。
红灯亮了,看着前面的车尾,恨不得直接撞上去,把自己交代在这里算了,我爬在方向盘上揉着脑门,忽然,我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
不对,我找王智,也只是这两天才临时起意,对谁都没有说过,今天更是因为送包裹,才顺路过去,王智怎么知道我在找他?
难道,他的确是鬼,能够知道一些常人无法知道的事?或者他就藏在那个村子里?亦或者王家村有他的眼线?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等红灯一过,我就调转车头,又朝着王家村行去。
这次我没有开车进村,而是停在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悄悄地只身走了进去,一路上,躲着人,深怕惊动了王智,或者是他留下的眼线。
在村里转悠了大半日,并没有什么发现,我对这里还是太陌生了,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查清楚这里的事,看来有些困难。
就在我有些灰心的时候,村中的那条大路上,却出现了一个身影。我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和我介绍王智家里情况的那个老头。
看他所行的方向,应该是要出村,一般这么大岁数的老人,都是不会走远路的,他这是要干吗?
我心里一紧,对了,一定是他告诉王智关于我的消息的,他就是王智的眼线,他现在出村,会不会就是去和王智见面?
一切都太可疑了,我没有惊动他,悄然地跟在了后面。
出了村,他站在路边左右张望着,我忙藏了起来,悄悄地看着,不知道他在等什么,难道是等王智?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载客的三轮车,老头和三轮车司机交谈了一会儿,就上了车,朝着市区行去。
这里距离我停车的地方不远,我赶紧取车,跟了上去。
车驶入市区后,跟着就显得有些困难了,这种三轮车是可以走道路两旁的非机动车道的,好几次我都差点跟丢。
好不容易等到它停下,我抬头一瞅,竟然是市三医院的门口,这个医院正是前几天新闻上孕妇闹事的那个医院,没想到这才没几天,砸坏的玻璃全部都修好了。
老头径直走进医院,我紧随其后。
看着他和前台的护士说了几句话,就朝药房走去,而药房这边的路是一条笔直的通道,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我没敢跟过去,心里猜想,王智肯定就藏在这里,只可惜,等他走出来,跑进去打听之后得知,那老头只是取药。
负责递药的中年护士更是唏嘘不已,说那老头着实不容易,后辈儿女没有一个孝顺的,这么大岁数了,每次都得自己跑来取药,怪可怜的。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也没了再跟踪的心思,难道是自己多想了?这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而已?
我摇了摇头,拖着双脚,回到了车上。
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估计张叔该催了,也是时候回去了,正当我要发车离开之际,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了眼帘。
蓝色牛仔短裤,白色背心,披肩长发,二十多岁的年纪,这不就是那晚被我撞了的女人吗?
看着她从前方行过,我感觉我的心跳地极为厉害,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在新闻上看到她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来医院找她,但当时觉得是不可能找得到,医院那么多人,她又好似是个局外人,实难找到线索,再加上公司里的事,就让我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看着她已经行到前方的人行道上,正要穿过马路,我急忙下车追了过去。虽然我和她只见过两面,但最近这几天,这个女人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便是睡觉,也会出现在梦中,对我来说,她已经很是熟悉了。
我有心追上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有些担心她不配合,如果喊上一声“非礼”或“抢包”,估计非但留不住她,反而可能惹上一身骚,尽管现在的人越来越冷漠,未必会理会这些事,但我还是没勇气尝试,万一跳出一个任性的呢?还是先弄清楚她住哪儿再说吧。
我一路尾随,跟着她一直过了两个路口,来到通州大桥附近,所谓的通州大桥,其实并不大,只比普通的天桥宽阔一些而已。
这名字还是以前留下来的,可能当时修建的时候,这算是一座大桥吧。平日里,这桥上多是一些站桥等营生的农民工,再就是一些算命的。
在桥的东面,有一条巷子,里面多是卖丧葬用品的,算是丧葬一条街。看着那女人进了巷子,我也忙跟了过去,这时天桥边上的一个老头喊道:“小伙子,要不要算命?不灵不要钱。”
我懒得理会这些,没有吱声,快步追到了巷子里去。
看着那个女人进了一家纸扎店,估计是去买东西了,我怕现在进去,被她认出来,就在外面蹲着,打算等她出来后,再跟着。
但是,蹲得我腿都麻了,也没见着她出现,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张叔来的电话,我知道他应该是在催我回去了,接起电话,果然是这样,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便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纸扎店。
纸扎店里,花花绿绿的,摆了不少东西,看起来有些杂乱,老板见我进来,便赶忙迎上来,开始询问我要买什么,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他,眼睛乱瞅着,找那个女人。
这店面并不大,约莫也就二十多平米,也没什么后门,但那个女人却已经不在这里,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我蹲在对面,除了看手机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个门,她怎么可能不在这里。
单凭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空暇,她是不可能趁着那么短的时间离开的。
实在想不明白,我便对着老板问道:“那会儿进来的那个女人呢?”
“女人?”老板一愣,“什么女人?”
“就是大概二十分钟前,进来的那个女人。”我比划着,和他形容了一下长相、穿着和个头。
老板听罢,依旧大摇其头,一口咬定,说根本就没有人进来。我疑惑地瞅着他,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发现了我,他又是那个女人的同伙,已经把那个女人藏了起来,故意骗我的吧?
我有些不信邪地开始在店里找,老板见我开始翻东西,就变了脸:“喂,你到底是干吗的?”
我没有理他,依旧翻找着,看着左面放着的一摞花圈,我快步走了过去,这个女人一定是藏在下面。
我猛地把花圈撩了起来,用眼睛一扫,瞅着眼前的东西,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就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花圈下面,放着的,是一些纸人,大多都是常见的那种童男女,但其中一个,却和那些童男女大相径庭。
这个纸人穿着现代,模样做的栩栩如生,竟然和跟踪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好像是缩小版的她。
我盯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买就出去,乱翻什么。”纸扎店的老板,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扯到了一旁。
“那、那个纸人是怎么回事?”我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盯着老板问道。
“纸扎都是给死人用的,什么怎么回事?”老板烦躁地回了一句,看模样似乎打算把我推出去。
“他怎么和我看到的女人那么像?”
“啥女人?”
“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进你店里的那个?”
我的话音刚落,老板的脸色也变了:“你有病吧?乱说什么,这是人家定订的货,让我做的,啥就有个女人走进来了。你不买东西就赶紧走,别他妈乱说,耽误我的生意。”
我看老板似乎被我说的也有些害怕了,使劲地把我往外面推,我赶忙说道:“哥,你别介,我没别的意思,你说这个是有人和你订的,那是谁订的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
“哥,你听我说。”我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这一幕太诡异了,那个女人怎么会变成纸人?我实在是想要弄清楚,便放低了姿态,掏出烟递给老板,“哥,真的,这事对我很重要,这样吧。你告诉我,我买你三百块钱的货!”说着,我从兜里掏出了钱,扯出三张毛爷爷,拍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老板瞅着钱,拿起来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下来,或许他觉得三百块钱买一个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保密必要的信息,应该是值得的,态度也不再那么恶劣,接过我递上的烟,点着了抽了一口,问道:“你想知道啥?”
见他松口,我也放松了一些,忙问道:“哥,那货是谁订的?怎么做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知道他们为啥要做成这样。”老板抽着烟和我把订货的事说了一遍,说是前些天,他的店里来了俩中年人,好像是家里死了老人,买走不少东西,临了,问他能不能做纸人,老板觉得这是在侮辱他的专业水准,没好气地和对方说,别说是丧事用的纸人了,就是做仙女,也能弄出来。
没想到对方脾气很好,笑着告诉他,不用做什么仙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就行。结果,他就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了这么一个纸人。
听老板说完,我又问道:“那这个纸人的样子,是他们给你的照片,你照着做的?”
老板摆手道:“没有,我就是自己琢磨着做的。”
“那纸人的脸也是你自己想的?”
“嗯!”老板点了点头,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你这么一说,做这东西的时候,好像是有点奇怪,画脸的时候,我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就有了这个样子,顺手就画了出来。”
听他说罢,我的心里一紧,莫非那女人真的不是人?
“既然是人订的货,那怎么还没被拿走,是还没有到取货的时候吗?”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订货的人昨天来过一次,本来是要取走的,谁知道看过之后,说弄破了,不要了。妈的,我还怕出这样的事,放到了下面,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给弄破的。”老板用力地吸了一口烟,愤恨地骂了一句。
“弄破了?我刚才看的时候,好像好好的啊!”我说道。
“可不是咋的,就这儿破了些,后面蹭了点儿,他们就不要了,虽然给了订钱,但那也就够个成本,做这玩意儿可费劲了,都他娘白忙乎了。”老板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不知怎地,看着他的动作,我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那女人满脸鲜血的模样,手不受控制地就攥紧了。
“那、那你知道订货的人叫什么,住哪儿不?”我迫切的想要知道,这纸人到底和那女人有什么关系,急忙追问道。
“不知道,人家来买东西,又不用送货,我问人家住哪儿做什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的要求有点怪,那天我注意了一下,隐约听着,好像去世的是一个老人姓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姓李?我心头一怔,该不会是李明旺吧?再继续追问,老板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看来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我见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便打算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老板喊了句:“你不是说要买东西吗?钱都给了,把货拿上,别说我坑你。”说罢,从花圈下面把那个纸人翻了出来,递给了我,“我看你对这个感兴趣,反正留在我这儿,也没用了,没人会买这玩意儿,你拿走算了。”
瞅着纸人,我有些不知该不该拿,这东西太邪性了,看来,这老板也被我说的有些怕了,他不等我说话,就硬塞到了我的手里。
抱着纸人出了门,我想了想,把它放到了后备箱,回到公司又送了两个包裹,天就黑了,想着后备箱的纸人,实在弄不清楚这纸人和那女人到底有没有关系,但一切的线索,都好像表明,我撞得就是这纸人,心里毛躁的厉害。
我一咬牙,又跑到了丧葬一条街,买了不少纸钱、香烛,抱着纸人来到通洲大桥下面,连着纸钱、香烛,一把火将纸人点着了,默念道:“如果那天我撞的真是你,求你原谅,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
看着纸人烧完,似乎得到了些许的心理安慰,正打算离开,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伙子,算个命吧,不灵不收钱。”
我转头一瞅,正是白天桥头那个算命老头,居然这会儿都没有走。心里本来就烦躁,哪里有心情理他,我摆了摆手,就上了车。
那老头看着我上车,居然追了过来,掏出一张名片卡到了车窗上:“你肯定用得着,留着,别扔。你……”
我没等他说完,给了一脚油,车就冲了出去。
一路回到公司,把车停好,正好进屋,忽地又看到了那张名片,抓起来正要丢掉,想了一下,揣到了兜里。
今天张叔表现的很和蔼,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也没有提让我送午夜件的事,现在我有些怕看到他这张脸,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这一夜,又没睡好,王智找不到,又出了纸人这档子事,想离开又不行,我整个人都快奔溃了,第二天,依旧是正常上班,送包裹,那个提醒我公司名称的同事,还是躲着我,这让我越来越不解。
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其他同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叫蒋成文,是这里干的时间最长的员工,没有人知道他干了多久,因为其他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了,而且,他很少和别人说话,每次问起这些,都不吱声。
让我奇怪的是,问起公司名字,其他人也表示不知,觉得这里只用送件,不用取件,公司有没有名字,都不重要。而且,他们送的包裹,似乎都是白天的,也没签什么合同,工资也处在正常水平,配的车也只是面包车而已。
这些我之前完全没有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特殊的,问题是这是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王智介绍来的?想到这些,我突然觉得,好像王智才是那个要坑我的人,不然的话,为什么就我特殊?
妈的,我和王智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我现在恨不得找到他,痛揍他一顿,可惜这只是一个幻想,我根本就找不到他。
那些同事似乎也不怎么想和我聊天,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享受高级待遇,走后门的人,算不得他们的同类吧。
我颓废地叹了口起,端着饭盒离开了人群,没有和其他人提起我所经历的事,先不说,他们会不会信,便是他们相信,恐怕也只能是给我自己找麻烦。
往嘴里扒拉着饭,我猛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不是唯一特殊的人,至少那个蒋成文应该和我一样,甚至,比我经历的都多。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和我说那些,还知道包裹的事。
想到这些,我便没了吃饭的心思,丢下筷子,开始思索怎么接近蒋成文,从他的口中套出话来。
想了良久,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办法,主要我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而且,这个人一直都表现得很难接近,实在没有什么突破口。
既然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再这么拖下去,我感觉,我会疯的。如此,一连几天,我都十分注意他,送完包裹,就赶紧回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终于让我发现了他的一个习惯。
每天,他中午都不会和大家一起吃饭,而是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个人去路口的小饭店去吃,每次都会坐在东边角落的那个位置,喝一个小瓶装的“牛二”,酒喝完了,将饭钱放到桌子上,还会再多坐一会儿,抽三根烟就走,不多也不少。
文/《幽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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