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地想向后退,可却发现自己已经一点都动不了了。
那双流血的眼睛睫毛很长,微微颤抖着,仿佛气愤至极,我只听到她又说了一次,“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的嘴里冒出的气一点温暖都没有,如冬天的冷风一般喷在我的人中上,我全身立刻像被冰冻了一般,冷的喘不过气。
“我……我不敢。”我只能如实相告。
那个女人忽然冷笑一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自己周身都被她死死抱住,胸腔处登时如被掏空了一般。
一个血淋淋的心脏摆在我的眼前。
耳边就听那女人说道,“你在这个位置上,还如此怕死,我就帮你一把吧!”然后便拿着我的心脏离开了。
我拼命大喊道,“还我的心!还我的心!”
可那颗心脏随着女人阴阴的笑声慢慢消失了……
我猛地坐起身子,却感觉自己并没有在值班室里,而是躺在洗手台前的地上。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我刚才应该是压力过大,躺在地上睡着了。
我站起身来,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青筋更严重了,一张脸也变得像白纸一般,此时公厕外已经渐渐天亮了,我知道过一会儿老赵就会来交接班,看来这次值班还算是有惊无险。
回到值班室,我忽然看见,那个苹果表竟然出现在了桌上,还有一根白色的充电线连在上面!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想到这里,我颤巍巍地伸出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可却丝毫感觉不到心跳,胸腔里仿佛真的被掏空了一般。
我难以置信地去摸自己的脉搏,也同样感觉不到跳动。
难道……
难道我现在已经死了?
那个女人说帮我一把,难道就是把我杀死?
毕竟,死人就不会怕死了。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嘴里喃喃道,“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可为什么我还能看见天空,听到风声,呼吸到空气,我甚至能感觉到清晨那凌冽的清风吹在我的脸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老赵来交接班了,见我像傻子一样自言自语,便猛地一拍我,“小杨,你怎么了!”
我呆呆地看了老赵一眼,缓缓道,“我死了……”
老赵一皱眉头,挽起我的袖子看了看,道,“我给你的佛珠呢?”
我仍然像一个白痴一般看着老赵,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道,“我死了?”
老赵这时不耐烦地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胸膛前,道,“谁不是呢?!”
我的手被按在老赵的心脏处,却同样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难道……你也死了?”我惊叫道。
“这种说法不准确,”老赵见我回复了些神智,便拿起扫把来,一边扫地一边跟我说,“准确的说,是我们的心脏都不见了。”
“那不跟死了一样吗?”我说道。
“当然不一样,没了心脏照样可以活!”老赵说道,“甚至,还可以活的更好呢。”
我站起身,对老赵吼道,“那我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老赵笑道,“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自己啊,你想做人还是想做鬼?”
“谁跟你玩笑了!”我猛地掐住了老赵的脖子,道,“我知道,你总会有办法的!你把我的心脏找回来!”
老赵就任凭我掐着,一动不动,等我发泄完,才慢慢说道,“刘步蟾是不是来过?”
我点了点头,道,“他还把你的佛珠打碎了。”
老赵冷哼一声,道,“他一贯要与我作对!”
我气急败坏道,“我说,你们师兄弟作对不作对我可管不着,能不能别拿我当出气筒!我可谁都不想得罪!”
老赵听我说这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好,好,好,原来你谁都不想得罪!”
我登时有些语塞,看来老赵有些生我气了,本来说好的同进同退,互帮互助,可才过了不到一天,我见对手实在太强大,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只希望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让我做人做鬼,都落个明白!”我轻轻地说道,也算是缓和一下当前的局面。
说着,我接过老赵的拖把,开始替他拖地,这还是我来上班第一次干活。
老赵却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虽然都是无心之人,可却有根本的区别,我的心是献出去的,而你的心,却是被夺走的,你若想明白的话,只能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献出去的?谁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心脏献给别人?
我心里大惑不解,道,“那你告诉我,我们两个人的心是不是被同一个拿走的?”
老赵沉思良久,才点了点头。
“那……在哪儿可以找到这个人?”我问道。
老赵却不说话了,怎么问都再也不愿意开口。
等我实在熬不住,打算走的时候,才听老赵慢慢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小杨,有些事还是不要去追究的好。”
我缓缓转过身子,道,“老赵,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我又按了按自己空洞的心脏处,已经有些释然了,现在我不死不活,不人不鬼,自然也不用去害怕有厉鬼来吓唬我了,眼睛一闭,很快就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我摸了摸自己被厉鬼咬过的脖颈处已经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了。我尝试着把绷带解下来,就见那里已经变成了紫红色,阴沉的有些瘆人,我自嘲的笑了笑也没有太在意。
等到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小叔从外面回来,还带了肯德基的全家桶。看着那一大桶油亮的鸡翅,我嘴里立刻充满了口水,可小叔坐在餐桌前就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小叔忽然指着我的脖子处说:“你那是怎么搞得?”
我嘴里塞满了鸡翅含糊道:“什么怎么搞得?已经彻底好了啊。”
小叔却凑到我脖子处看了又看,忽然对我道:“你这里怎么长出尸斑来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那紫红色竟然是尸斑?
小叔不由分说,让我把上衣脱下来,看了眼我的后背,忽然惊叫道:“怎么一身都是尸斑?”
我实在不敢相信,跑到洗手间去对着镜子一看,果然后背上全是那恐怖的紫红色!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心脏已经没有了,自然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身上长出尸斑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小叔上前一个劲儿地追问我到底碰到了什么事,我却不敢告诉他——他惟一的亲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我回到客厅把上衣穿上,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就簌簌地掉了下来,对小叔道:“小叔,这辈子报答不了你的养育之情了,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说完我夺门而出,不管小叔在后面怎么喊我都没有回头。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我现在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我是一个癌症患者,小叔还可以倾家荡产为我治病,还有一丝求生的希望。可我现在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掉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拿走我心脏的是谁,我又怎么会忽然变成了一只行尸走肉。这几天的恐怖经历让我隐隐感觉到对手是如此强大,而小叔只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中介而已,我不能把他牵扯进来,更不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慢慢地死掉却无可奈何。
那将是更大的痛苦!
我跑出小区,冲上公交车,直奔那个恐怖的公共厕所……
这次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一路上,我手机响个不停,小叔又是打电话又是发短信,可我实在没办法同他解释我所遇到的事,索性把手机关了。
下了公交车,我直接冲进公厕,可却不见老赵的人影。
老赵没有手机,我只能坐在值班室里一直等着。
静下心来想了想,我看厕所以来,所遇到的赵青山、刘步蟾、楚楚、小眼男,全都透着一点邪门,这些人仿佛都和我有扯不开的关联,可又若即若离。
还有厕所里的鬼叫、卫生间里的厉鬼,包括昨天那滴血的眼睛,我好像被一双幕后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喉咙,一点点地失去理智,现在连心脏都被夺走了。
到底是谁在导演这场戏?
送死的人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眼看夜色降临,街上的人越来越少,老赵还是没有回来,我心里一肚子的疑惑,连个诉说对象都没有。
我想,不管是谁在暗中图谋不轨,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我不能全靠别人来为我解惑答疑,现在能主宰命运的,只有我自己!
只有我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我看兜里还剩下一百多块钱,便去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一个小手电筒和一把水果刀,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十点多了,来了几个普通人进去上厕所,我便将手电筒和水果刀暂时放在了抽屉里。
等到晚上十二点后,我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水果刀,便走进了女厕所。
妈蛋,管不了那些禁忌了,反正已经死过一次,这次老子一定要看清楚,这里面闹的什么鬼!
女厕所里的灯不算亮,我便拿着手电筒挨个角落的查看一番。
里面被老赵收拾的非常整洁,连旮旯里也没有什么灰尘,我挨个推开隔间的门,右手的水果刀一直横在胸前,生怕一开门里面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一间,两间,三间……
终于来到最后一间,那扇门半开着,里面一片死静。
我先试探着用手电筒朝里面扫了扫,没有什么反应,周围只听见细细的流水声。
我轻轻地将门打开,手电筒照射的范围内,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我多虑了,女厕所里根本没有老赵说的那么可怕。
厕所里安装的抽水马桶,我习惯性地一拉绳子,水箱里的水一下就哗啦哗啦地冲入便池里面。
我正要抽身离开,却见那便池里的水有些奇怪!
我在男厕所里上过好几次,每次冲水的时候水压绝对够,水流也就高出便池底部大约三个手指。
可这个便池里的水却足足涨了三分之一的高度才慢慢落下去。
要不是我有心在女厕所里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立即又拉了一下绳子,可抽水马桶需要过一会儿才会蓄上水,连续拉绳子是没有用的。
于是我换了个隔间冲水,一连换了三个,发现其他的都很正常,唯独最后一个便池的水下去的非常慢。
会不会是老赵忘了疏通最后一个便池,造成了堵塞?
不,绝不可能!
老赵是一个能把最尖细的角落都打扫干净的人,绝不会让便池堵住的!
这就是不合常理之处!
我此时心里倒有些安定下来,拿起一旁的马桶刷便朝着口子往下捅了捅,可下面似乎堵得很厉害,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还是没通下去分毫。
咦?怎么这么难弄?难道是谁拉的千年宿便?
我苦笑一下,拿手电筒朝便池的下水口照了照,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似乎没什么阻碍。
我好奇心起,趴下身子,眯缝着眼睛用手电筒朝下面照,还是有些看不清。
我尝试着调动了一下角度,却见到了无比恐怖的景象——
一个人的眼睛!
这……
便池下面有人!
那眼睛被手电筒的光线照到后,本能地眨了一下,然后用力闭上了。
虽然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可我还是看清了,那是人的眼睛,这下面有一个人,还是活人!
就在这时,手电筒闪了两下,灭掉了。
擦!小卖部里卖的东西没一样给力的!
那眼睛仿佛一个钢钉一般刺入我的脑海……
我撒丫子就跑到了外面,嘴里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可是街上的店铺全都已经关门了,我越是害怕,脚下跑的越快,竟然一溜烟跑到了那间常去的网吧里。
可能那里是我唯一熟悉的地方吧。
一进网吧,里面倒是灯火通明,几十个人都戴着耳机在玩着各自的游戏,我冲里面的人大喊“救命!”,却只有个别的人摘下耳机来看了我一眼,又把耳机戴上,专心致志地玩着他的游戏。
这本来就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世道。
我可以保证,哪怕现在我是在被歹徒追杀,这里上网的人也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出手相救的。
此时网吧老板,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带着一副金丝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走过来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小伙子,怎么了这是?”
“厕……厕所里有鬼,啊不,有人,有人被关在那个……厕所里……便池下面……眼睛!我看见了眼睛!”我跑得有些气喘,此时思绪也有些混乱,口不择言地说。
网吧老板却没有吃惊,给我拿了瓶冰红茶,道,“慢慢说慢慢说,我这是网吧,你声音那么大,别吵到别人玩游戏啊,来,先喝口水。”
看来网吧老板也不关心我的求救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是怕打扰了自己的生意才过来问问,但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另一个人,否则我会被逼疯的。
我一口灌下去大半瓶冰红茶,稍稍冷静了一些,又要对网吧老板说。
网吧老板却朝我“嘘”了一下,把我领到了后面的一个包间里,那里摆着一个很豪华的沙发,还有一台配置极高造价不菲的电脑,此外,水族箱、书架、墙上的字画一应俱全,根本没有一点网吧的样子,倒像是一个企业大老板的办公室!
我好奇道,“你把我领到这儿来干什么?”
网吧老板一指沙发,道,“坐,坐下来慢慢说。”
我和网吧老板依次坐下,连忙道,“报警,赶快报警!那边的公共厕所的便池下面关着人呢,我看得一清二楚!”
网吧老板却不疾不徐地点着一根香烟,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在那里看厕所的!”我见他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赶忙亮明身份。
“瞎说,”网吧老板一摆手,道,“看厕所的是个岁数大的嘛,哪有你这么年轻?”
“我知道,”我急的上蹿下跳,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老赵,我是新来的,这个厕所里经常闹鬼,肯定是因为有人被关在便池里!没准就是那个老赵干的!”
“哦?”网吧老板微微一笑,道,“你能确定是他干的?”
“我不确定,”我说道,“但他在这里看了好几年的厕所了,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的,你快报警,警察来了自然能查清楚他到底有罪没罪!”
网吧老板笑道,“要是查明有罪呢?”
“有罪?有罪当然要判他的刑了!”我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这个网吧老板好像对厕所便池下关着人一点都不吃惊,反而对老赵特别上心,难道……
果然,网吧老板一扬眉毛,道,“你不是答应和他同进同退了吗?怎么?你要把他送到警察那儿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死盯着网吧老板的脸,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网吧老板阴阴一笑,道,“不才赵临风,赵青山的儿子。”
文/《地狱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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