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门口是楼房的后侧,门一关平时也不会有人来。
到了第八天,那门口除了手表之外,多了一件东西,是一个金戒指。之后一连几天,每天晚上我去的时候,那老旧的大门像是在等着我一样,早就大打开着,每天都会多一个东西。戒指,水晶发夹。
整整五天,那门口多了五件东西,我一件都没动。一直到了第六天,这一次特地去的很早,跑到那大厅里一看。那两扇大门死死的关着,这时候还是七点过,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虽然是废旧大厅,时不时还是有人经过。来了段时间,这里也陆续有人认识了我,多少都打个招呼,只是见我一个保安,端个凳子坐在走廊门口,别的不看,眼睛就直直的盯着那扇大门,多少会有些奇怪。
一直到八点过,我正准备回值班室。刚刚扭头进走廊,突然,吱吱的声音响起。
我心里一惊,赶紧扭过头,就看到,那扇老旧的大门,居然就那么自己开了。我赶紧走了过去,里里外外都没有人,这一次我算是看清楚了这全过程。
我惊骇莫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有些头晕,因为就在那地上,比起昨天多了一件东西。这是一个手镯。
站在门口,我心里一阵发凉,此时身后响起了什么声音,我回头一看,是个下班的职工,说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在注意我,问我站在这儿发什么呆。
我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指了指这一道门。说你没看到这门自己打开了?
谁知道这人一脸奇怪的神色,说了句,你这人真是奇怪,那门是关着的呀,我看你这保卫走过去,把门推开之后就在那儿发呆。
这门是我推开的?这职工点了点头,说可不是么?关的好好的,我看着你推开的呀。
我心想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特别是那种头晕的感觉,让我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跟这人解释。这人低声骂了句瓜娃子一类的,扭头也是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而此时,我也没什么心思去注意,这职工离开的时候。走路的样子像是很有些别扭。
当晚我下班很早,一刻也不想再在这地方多待。晚上睡不着觉,到夜晚商店里去打电话给李端。在这地方无亲无故,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接我入厂时,那笑呵呵的李哥。
李端是在睡梦中被我吵醒的,一开始的声音很不耐烦。直到我一咕噜的把事情说了之后,电话那头,我似乎听到他打了一个冷颤:你又在那地上看到东西了?
李端关心的似乎只有这一点,听了他的语气,我更加的确定,火葬场这一份工作不正常。而且是极其的不正常。
我恨不得飞过去给这人两巴掌,这人扯来扯去几句话都扯不到重点,我直接撂下了狠话,要么,你就把那整我的人找出来。再检查一下老子吃的东西,是不是被人下了能够产生幻觉的药物。要么,你个龟儿子就另外找人,这份工作我没法干了。
这话我说的丝毫不留情面。李端让我放一百二十个心,说这种事儿以前也发生过,有保卫在那门口捡了东西,过了没多久害了病,厂里调查了很久,也没查出过什么原因。但也有人在那里干的时间比较长,最后总结出一个经验,只要能把东西还回去,一般都不会出事。
李端在电话那头找了很久,最后给我说了个地址。让我有空去问问。
过程中我也没怎么在意,这李哥的语气在前后转变十分的大,就在我说了不干之后,这龟儿子的态度那是相当的好,主动找东西,而且语气也变得十分和蔼。
当晚我回到宿舍睡了觉。这天晚上头一直有些晕,我几乎是几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口渴,喝了很多水才上床睡着。宿舍给我配的是那种两层床,上面一层被我拿来堆杂物,平时我自己就睡在下边。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准备穿鞋,突然,发现屋子里的光线有些不对,再一看,居然是宿舍的门被打开了。而就在我的鞋子旁边,多了点什么东西,那是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根本就不是我鞋子的印子。
我第一时间把上层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根本就没有丢任何东西。
我仔细的看了看那个陌生的鞋印子,突然发现了一点,这印子是朝里的,正对着我的睡的位置。看起来……不像是偷东西。
反而像是,有人站在我床面前,在我睡觉的时候。就一直那么看着我。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我背心升起。
而一直到这一天的下午发生的事情,让我永远都不能忘记。
因为这件事,几乎颠覆了我的认知。
火葬场因为人手不够,让人过去帮忙,李端可能觉得我是新来的,直接给我打了招呼。
这地方的保卫其实还是很多的,附近的住宅区,场区大门,很多地方都配着管理员。唯独哪一栋最重要的火化尸体的火葬场大楼,就只有我一个。我跟着几个保卫走,问他们下午到底是去做啥?一个保卫告诉我,看着架势,肯定又是停尸房的床位不够用了,厂里决定拉一些常年的尸体出来火化了。
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并不是所有尸体一来就能第一时间火化,有的地方死了人,家里又没钱的,只能是放在停尸间,有些尸体,一放就是好几年。虽然说政策有些不人道,但现在的行情就是这样,更有的凶杀案没有定性,拖久了各方面相互扯皮,尸体只能放在火葬场。
一个保安边聊着天,边指了指对面的长走廊,说哥子,那就是你上班的地儿?
我点了点头,但始终觉得这保安的语气有点奇怪。
停尸房温度低,几个人搬尸体的之前都要把床位上的白布掀开。
一趟一趟的尸体通过床车被搬到了二楼。当几个保安掀开其中一个白布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尸体是个老头,浑身都有些萎缩了。不是别人,居然正是那天我看到过的老魏。
旁边几个人叫我赶紧点,我声音抖得都有些不清楚,就指着那床上的老头身子,问他们几个。
一个保安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你认识他?
我吞了吞口水,赶紧摇头。老魏的身子躺在床上,一旁一个保安开了口。告诉我别害怕,他第一次干这活的时候也是吓的不轻。这老头已经死了两年了,死的时候还是厂里的保安呢。他没有亲人,也不知道老家在什么地方,所以就一直放在这停尸间。
看我惨白的脸,这保安和另外两人,推着老魏的身子就出去了。临时走还劝了我一句,说死人放久了就是这样,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我站在停尸房门口,脑海中闪过的是那天晚上遇到这老头的一幕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拿着瓶尖庄酒。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出了大楼的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水泥路白地晃眼,耳边是梧桐树叶被风吹过的刷刷声,我脑子里几乎全是太平间中魏老头那张惨白的脸,我感觉心里堵的慌,把身上的职工西装脱了下来,经过一处地方的时候,我听到远远的几个大姐还在低声骂。
说你看那个瓜娃子,这么冷的天,穿着那么点,一个人在路上走什么走?难不成脑袋真的傻了?
秋天的火葬场里,一座座的建筑林立,周围还有两三片的树林。此时的树林落叶满地。我一个人呆滞的走在这树林中的石板路上,周围偶尔看得到三三两两的职工在这里面散步。
从小我就有那种憧憬,自己走在落英缤纷的树林中。迎面或许一个低头正在看书的文静女孩,经过的时候不经意间四目相对,那该是一副多美的画面。
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景色没有在那修的像是方块一样的大学校园中实现。反而让我在这么一间火葬场里,看到了落英的画面。
只是此时,我手里拿的却是一件保安的制服,而且,我还在上班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死了两年的人……
一种因为害怕,或者是某种压力的作用下,你越走觉得自己身子越麻木的感觉。
为什么我就去接了那一则招聘广告?
不止脱下了工作服,我甚至把自己的工作证件都拿了出来,上面选的是一张我上大学时拍的黑白照,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照片上当时的笑容是有多肆无忌惮?
我找了个石头凳子,一座就是一两个小时。
过路的好些人都在看我,我觉得自己肩膀被谁碰了一下,扭头一看,是个妇女,正帮我拿走掉在我肩上的一片枯叶子。
这女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那天晚上,在大楼里面问路的妇人。
我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躲,这大姐有些局促:小伙子,你咋一个人坐在这儿咧。
我反复的看了这大姐好几眼,过程中还使劲的眨眼睛,才确定这坐在我面前的,真的十个人。在这儿偶遇这大姐,可能看了我的奇怪举动。这大姐也是开了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小兄弟怎了?大好年纪,怎么做的事情都这么奇怪?
我注意到,她加了个都字。
我下定了决心,几乎是抖着声音,问她关于那晚上的事儿。
这大姐说,那天晚上,她想问路,就一个人进了大楼的后侧,听到里面有声音,走进去一看,就看着我一个人打着电筒。站在那开了的大门口自言自语。
因为觉得有些奇怪,她就跟了过来。之后的场景就是,我在走廊里面走,先是进了停尸房逛了一圈,之后回了值班室,过程中自己一个人一直在说话。再后来她就到那值班室窗外叫我,看我坐在里面喝酒。这大姐敲窗户的时候,我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说到这儿,这大姐叹了口气:小兄弟,当时你那眼神,看着我的时候好凶哦,可把我吓了个惨,我心想是不是惹到了你什么。赶紧就扭头走了。
原来从头到尾,那天晚上在值班室,就只有我一个人。
“小兄弟,你把你那块手表当成个宝贝一样,我看到你坐在里面,一直对着那手表笑,最后往你手上戴。”
我问她,大姐你的脸色很差,这大姐的表情,是属于那种看上去都已经木然了的脸。她告诉我因为他丈夫去世了,几天没睡觉,所以脸色才会是我看到的这样。
这。是一个人长期疲倦和哭泣之后的正常现场。而我……却潜意识因为这个,对她产生了防备心理。
手表……原来是我自己带上的。
临走时,这大姐还把那坐过的石凳的瓷砖小心的擦了擦。念了句,小伙子,你心肠好,可别有什么事儿想不开。我看你一个人坐这儿发愣,就过来跟你念叨两句。好人会有好报的。
大姐跌跌撞撞的走了,我抬头看了看树林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似乎一直就不会晴一样。在嘴里念了句:好人真的会有好报?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活着鬼迷眼?我失魂落魄的一直坐到了傍晚,那晚上我看到的老魏,已经是个死了两年的人,还有我亲眼看到那自动打开的大门,和床前的脚印,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是我的错觉?
错觉……错觉……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真实的错觉?
我意识到,这一切的原因,难道就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捡了那莫名其妙打开的大门口的手表。那大门本来就修的诡异,哪一家火葬场的大厅门口会对着荒山野岭?
我看到了死人。我……我真的看到了死人。
我清楚,一种极度的恐惧和不好的预感,早在我看到老魏尸体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我心里。
人因为无知所以会害怕,特别是自己无法解释的东西。对于鬼魂一类,我从小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因为我自己从小身体就不好。
天色渐晚,我出了树林,完全是无头苍蝇一直的走,脑子里面乱成的一团大麻,会不会连此时我看到的这火葬场都是不是真的?
厂子出门之后是一条杂货街,我听人说过,由于来火葬场的人多,这条街也是逐渐那么发展起来的。
我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门面是配套的纸钱香烛店,外面是小吃摊子。
这时候我才发现,在这条街的末尾,像是市场划分一样,不再有小吃,零零散散的摆着很多算命的摊位。
我正好经过的时候,一个声音喊住了我。
“小伙子,来算个命?”
扭头一看,那是角落里的一个算命摊子,十分的简陋,地上只有一张画着八卦的纸。周围的摊位面前都围了很多人,偏偏这一处摊位,面前一个人也没有。
这一幕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我摇了摇头准备继续走,谁知道这算命老板的下一句话让我突然停了下来。
“你印堂发黑,有怪遮眼,要是不来让我给你算一算,怕是悬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刺进了我的胸口。
跟其他摊位上的老头老太太不同,这个算命的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西装。我一过去就问他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伙子,怪的意思你都不懂?怪就是鬼,鬼就是怪。
我心里有些戒备,但这人句句说到我心坎里面,问我是不是厂里职工,我本来就穿着这身衣服,那还用问?我不禁又仔细看了看这中年人,你这儿生意这么差,不会是骗钱的吧。
中年人告诉我,他生意差不是因为算命不准,而是他这个摊子,已经算死过好几个人。
“两年前,有一个老头也是像你这样,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我喊住他给他算命,结果不久,那老头就死了。”
我眼睛都瞪了起来,两年前有个老头,难道说的是……
谁知道这中年人直接问我,你是不是火葬场那废弃追悼厅的保卫员?
中年人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我还来不及挣脱,他已经把袖子给我卷了起来,问我看到没?此时我右手手腕上分明什么都没有,中年人笑了笑,说你再看看。夜晚的街道下,我拼命的眨了眨眼,之后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右手,一块精致的手表,正安安静静的带在上面。
怎么可能?这手表一直都在我的手上?
我一脸惊恐说不出话,中年人说我被怪遮了眼,自己看不到而已:小伙子,这块手表,你最开始就不该自己带在自己手上,这是一块邪门手表。
“年轻人,你信不信我?这件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死。”
这话像是雷击一样打中了我。我再次打量了一翻面前算命的中年人。
我这副挣扎的表情哪里瞒得过他?中年人叹了口气:没用的。这东西你丢了之后它自己也会回来。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是早点准备吧。
准备,准备什么?这中年人当着我的面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用手一指街上另外一边,那一间间纸钱香烛的铺子。小伙子,我让你准备的,是你自己的身后事。
着急之下不管我怎么问,这中年人也不再回答。
我这么个二十多的汉子,总不能跪下来求你这个龟儿子吧。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说?
看我站在原地,两个眼睛都瞪出了血丝,他似乎有些害怕我掀他的摊子,总算在走之前又告诉我一件事。说他都是听说的,捡到过这种东西的,其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死,看在我没掀他摊子的份上,他给了我一个地址。
他只是个算命的,只会看相,让我去问问这个人,或许会有办法。
文/《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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