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这是个解释不清楚的事儿,难道,我手上的手表。真的和前面偏僻的村子有关系?
中年人说,这就算是问路成功了,要是刚才点不燃,今晚上这地方,我们是打死都不能进去的。
我们两个陌生人进了村子,路边有几个老大爷在下象棋,我打听老魏的事儿,没想到这大爷还真的知道,只是说老魏孤苦老头一个,听说死在外面了,都死了好几年,连坟都没有。
顺着这大爷指的路,我们向着村子东头走去。
到了老魏生前住的地方,我才发现果然是一间很破的房子,长久没住人,老魏的房子屋顶都掉了半边。里面早就是一片废墟,瓦砾砖头到处都是,还长着野草。
站在门口,一种失落的感觉涌上我的心里,来这里有什么用?老魏已经死了,房子早就荒废了。而这儿,明显就是个普通的山里村子。
就在距离老魏家最近的院子里,住着一个老太婆。
她叫陈婆,跟我们讲了一些关于老魏的事儿。他说老魏岁数比他小,都是一个村儿长大的,一辈子孤独,无儿无女,自从几年前离了村,就很少回去,这两天更是人都没看着。
老太婆捏捏叨叨,转身进了自家厨房。
跟陈婆拉了一会儿家常,老魏就是一个早就离开了这个村子的人,我们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信息。
坐在陈婆家门口,我心里憋的慌,中年人拉我来这个村子,只剩农村的断壁残垣,有什么用?
等到陈婆回了自家厨房,中年人在旁边小声的问了我一句,你看没看到那老太婆的手?
这货是什么意思?一直到他再次开口我才反应过来,这陈婆的双手,看上去居然一点肉都没有。就像是两层皮子直接包在骨头上面。
一种惊骇的感觉从我心里升起,我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这黑漆漆的屋子。
中年人问我敢不敢进去看一下。
他明显在暗示着什么,我心里悬了起来,想到陈婆的那双手,吞了吞口水,跟着他进了屋。
刚刚进去就吓了我一大跳,房间里的一面的土墙上。挂着一副破破烂烂的纸画。
我几乎一眼就被这纸画的内容吸引住了。画的背景是在雨中,一个样子凶恶的金刚,跟别的农村辟邪年画不同的是,这个金刚有五只眼睛。
屋子里有一股腐臭的味道,除了那幅画之外,周围的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这些恶臭的味道居然就是从这些堆积成山的罐子里散发出来。
屋子里的光线太黑,我正要说话,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刚才跟我前后脚进门的中年人,居然了没了影?
怎么可能?这人就在我旁边呀,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问我,小伙子,你咋进来了,我骇了一跳,居然是陈婆。笑嘿嘿的拿着两个碗走出来。
她问我,你刚才那位朋友呢?此时我一个人站在屋子里,面对这双手瘦的只剩骨头的陈婆,感觉自己背心都发了凉。我回答道,他有事儿先走了。
我问他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陈婆告诉我画上的叫五目山王,是他们村里的土地爷,和我想的不差,果然是各地的辟邪年画一类的东西。地上的罐子里面,装的是老太婆自己做的泡菜,平时她就靠在外面卖点着泡菜维生。
离开屋子的时候,我再次看了眼老太婆的双手。那中年人没有说错,这老太婆的双手真的就像是两个骨头一样,死死的捏着装泡菜的碗。
离开了陈婆家,我在附近转了转,还是没有找到中年人,这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过了今晚的十二点,就到了手表上的日期,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管中年人去了什么地方,天已经黑了,这村子我打心眼里不想多待,我一个人沿着出村的路走。
没想到的是,刚出村子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我确定自己是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的,按理说,这条出村的路是一直通向山外的,但此时,一条路这么走下来,居然到了头。
而在路的尽头,远远的我看到了一家屠宰场,夜色下有些不真切,但大院的外面摆着正排整排的猪肉,有村民正在里面杀猪,那猪叫的声嘶力竭。
猪的惨叫声让我有些害怕。
就在我克服恐惧准备进去问路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扭头一看,居然是个女孩子,长的黄黄瘦瘦的,连头发都很干,身子娇小。一看就是有些发育不良的样子。要说这十七八岁的姑娘,长成这样又瘦又小,根本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只是那双眼睛又黑又大,看上去却又显得有几分可爱。
这女孩子背着一个跟她身材及其不相称的大背篓,分明是大晚上出来割草的农村姑娘。
如果能一路相伴出村,也能不那么枯燥,我就问她出去的路怎么走。
可姑娘偷偷上下打量着我,红着脸不出声。这姑娘居然害羞?收拾你这种小娘儿,爷们有的是办法。
我指着前面的屠宰场,你不说我自己去问村民。
姑娘皱起眉头看了看我指的方向,没好气的说我一个大爷们路都不会看,大晚上的来这种地方,是不是发了癫?
我再次扭头看过去,哪里有什么屠宰场!
周围全是一片荒坟,我正站在这些荒坟中间。一股凉意顿时就从背心升起,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看见的啊。
这姑娘说自己趁晚来坟地里补点草,这地方白天来的话要惹闲话。谁想到居然在坟地里遇到了我这么一个怪人。
而且这是村里的乱坟岗,平时几乎没人来,我这个外地人,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我口里发干,说不出来话。只是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腕的这块表,一时间又想起刚才幻觉中那大院里面。几个杀猪的村民看我时的那有些麻木的眼神。
难道,真的是我带了这块邪表的原因?
这姑娘带着我回村口正确的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变得有些害怕,我问她怎么了。她瞪着大眼睛说:哥,我好像听村里人说过,刚才那乱坟岗,十多年前,真的有一间屠宰场,只是后来起了大火,早就烧没了呀。
这话像是一块大石头突然打在我心上,我嘴里发干,只是笑了笑。
姑娘带我到回村口,说这才是出村的路。夜色之下,这条路的尽头树影惶惶,给人一种不知道通向何方,根本看不真切的感觉。而此时,在这条出村路的尽头,有一个人正推着一辆手推车往出村的方向走,正是之前那陈婆,也不知道那手推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远远的传来颠簸的相声。而这陈婆的背影,这时候看上去,居然像是整个人都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了一样。
不是我胆子小,而是直觉告诉我,今天晚上这条出村的路绝对不能走。或许有什么东西就在路上等着我。
最重要的是,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十二点还剩两个小时,会不会是什么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引我去走这一条出村的路……中年男子失踪之后就没露头,他到底去了哪儿?
交谈中得知这姑娘叫郑香,我装作 “不情愿”的告诉她,我来找一个姓魏的亲戚。本来我家里人就少,还千山万水的分配到山外工作,好不容易知道一个远方亲戚住这儿,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结果没想到……
“斯人已不再,唯留处废墟。寻亲是人的天性,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来不及看到……”我这两句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原……我来你走了那么远,是过来寻亲?我……我……我有些听不懂你刚才那两句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是啥意思?”
郑香瞪着迷茫的大眼睛,见我回身看她,居然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喃喃说“我……我没读过书。”
瞬间肠子都悔青了,我真是自作聪明……
站在陈婆家院子外,我傻眼了,没想到我居然栽在一个丫头手上,不知不觉就被带回来了!
我站在外面不敢进去,问她怎么来了这地方,她瞪着大眼睛告诉我,陈婆是她奶奶,这就是她家。
我心里跟吞了一窝蚂蚁似的。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儿?陈婆是她的奶奶?
我问她,晚上那陈婆像个鬼一样推着车子出村,到底是去干什么?我说的太过直白这姑娘有些不乐意,她告诉我,她奶奶出去送泡菜了,怕是很晚才能回来。
看了看天色,黑的跟抹布似的,屋里屋外都是危险,我索性就赌一把,信这姑娘一回。
郑香看起来是个好女娃,还叫我吃饭,我糊里糊涂地就吃了,乡村的菜柴禾味道旺,大饱了一顿口福。没想到的是,收拾完碗筷后,郑香居然拿出一本书,放在凳子上开始学写字。
她是不识字的,但是神情非常认真,一笔一划的照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吃力的写,写完一个就高兴的狠。
看那本书的破烂样,说不定是从那个垃圾堆捡来的。
我始终不甘心,距离手表上红点的时间只剩不到两个小时。我问她,你奶奶到底是做什么的?
郑香心思全在写字上面,心不在焉地说,她奶奶看上去那样子,其实是患了病,所以人看起来才会瘦。更让我的吃惊的是,她说,他奶奶是这村子里的仙婆,平时帮人问米,看风水坟地,有空就做一些泡菜出去卖。
我知道农村迷信,一般的村子都会有一两个会问米,跳大神的老太婆。没想到这陈婆也是?
写字写到十点多,这姑娘突然变得着急,站在门口往外面看,喃喃着奶奶今晚怎么还没回家。
突然,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我才看见院子角落里有个鸡圈,养了二十来只鸡,然而费解的是,这些鸡都像是发疯了一样,拼命的在圈里啄来啄去。
我心里有些渗的慌。看到四五只鸡正追着一只使劲的啄,旁边其他的鸡发疯一样叫。那被啄的鸡,胸口血肉模糊。
我发现郑香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她直愣愣看着癫狂的鸡群。我问她怎么了?郑香看了我一眼:这些鸡不是一般的鸡。
鸡还有不一般的?
郑香点了点头,轻轻咬了咬下唇说,哥,这些鸡是我奶奶养的家禽家仙。我们家穷,供不起银铁,就养这些家仙来看家护院。
家禽家仙?
我肯定说我不信,她又告诉我,这些鸡平时都会拜神的。
鸡还会拜神?这种事更是从来没听过,看着这些发疯的鸡,我心想,难道那像死人一样的陈婆,真的是个仙婆?
那只被一群鸡追着啄的终于抵挡不住,咯咯的跳过院墙跑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只胸口流血的鸡扇着翅膀,从几乎一米半高的围墙飞出去,我一辈子都不会相信有鸡能飞这么高。
“哥,那一只不是我们家的,我也没见过,应该是不好的东西混进来的。既然家仙在打它,它估计不是一只鸡。”
这句话让我魂儿都差点掉了,我问她,不是鸡那是什么?郑香告诉我,这方面她也不懂,但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变成鸡的样子想要进屋里,被家仙发现了,这种事,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的就往后躲了躲。
有东西变成鸡的样子要进屋?那它进屋做什么?
我怔住了,今晚就是手表上的期限,有东西却要闯进陈婆家。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那只鸡,是来找我的。
郑香看了我两眼,估计我现在脸色难看的要死,她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对我笑了笑说,哥,既然你到了这儿,就是缘分。时间不早了,旁边房间有空房,估计有些脏,我帮你收拾一下,你早点睡觉,千万不要多想。
而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等明天她奶奶回来了,就自然会知道了。
都说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心可以被什么触动。这一次,这瘦小姑娘的笑容,在我眼中成了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什么脏房子?我心想就是睡猪圈我都愿意,只要能过今天晚上。
房间真的很简陋,我也没有丝毫的睡意,一直用手摸着自己的右手手腕。
郑香早就去睡了,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块手表上的时间,指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只剩最后一分钟!活了这么大,这应该是我生命力最难熬的一分钟。
农村房子简陋,这几间屋子相互都是联通的,我突然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了什么声音。仔细听,是一阵嘈杂的鸡叫声,我刚坐起来,房间的大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我早已紧张地目呲欲裂,死死捏着胸口的银针,虽然这东西没什么用,却是我最后的赌注,最起码,这货是银子的。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胡小正,今晚上都要跟你拼一个鱼死网破……
窸窣声一路过来,最后在我屋门口休止,突然,一只浑身是血的鸡,从打开的大门外面跳了进来。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响起,“小胡,你快点走。”
我心想这是谁在叫我,那声音听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接着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那只血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他的胸口有个大血窟窿。
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老魏。
我跟着中年来到这村子,不就是要来找老魏的么?老魏这个已经死了两年的人,自从上次产生幻觉看到他,这是我第二次遇到他。
只是此时的老魏,浑身破破烂烂的,特别是胸口位置,看上去极为凄惨,他站在门口朝我着急的喊:小胡,你快走,来不及了。
那只鸡怎么变成了死了的老魏?我想问老魏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村子真的是你的老家?老魏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正是我右手的位置。我抬手一看,那秒针正好转到了晚上十二点。
他痴痴念了句:晚了……晚了……
极度的疼痛从我胸口传来,我似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周围的一切都不看不清楚,接着就丧失了意识。犹记得耳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只有那手表的哒哒声,还有屋外凶猛的鸡叫声。
难道,我真的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我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胡小正,普普通通,品行端正。这不应该是我最后的结局。
或许明天,连报纸都懒得报道,一个保安猝死在农村。
就因为我捡了那么一个手表……那火葬场废弃大厅的门,为何会朝着一片荒郊野岭,将会成为我心里永远的执念。
我不甘心,我还不知道这一切的真正原因。
周围一片漆黑,我伸手摸了摸,头顶旁边的方向像是有什么东西挡着。而且这地方还有一种腐臭的味道。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头顶的东西推开。一阵亮光袭来,刺的我眼睛痛。微微睁开之后,我发现周围居然是一片荒地。而此时,我正躺在一个手推车的木箱子里面。
下山的方向还能看到出村儿的那条土路,此时我魂儿都吓掉了,这手推车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熟悉,不就是陈婆推的那车子?
我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胸口位置一个豁大的伤口非常的明显,上面一整块肉都已经被什么东西割了。
胸口的伤太重,还在往外渗血。我心想我是怎么出的村儿?昨晚上十二点一到,我还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肯定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候,旁边传来一阵声响。死都死一次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我忍着痛摸索过去,距离我不远处的一个土坡后面,一个人叼着根烟像是还在骂着什么。看见他,我差点想张口骂娘,这人正是昨天失踪了的中年人。
这货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狼狈,浑身都是泥巴,刚看见我就扑了过来,我还没惊叫出声,已经挨了一顿拳头,我边躲边听他念叨着,你个龟儿子,昨晚上为了你,老子这身道行都差点废了。
文/《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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