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最近不太平,母亲就没让我去上课,她在家亲自教我读书认字,母亲原本是书香世家里的大家闺秀,因为爱上穷困潦倒的父亲,遭到家里的极力反对,可那时候母亲已经怀上了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姥爷无可奈何之下见了我父亲一面,看他的人还算忠厚,也就准备答应这桩婚事,可是当他知道我父亲是王家村的人后,他大发雷霆,让人将我父亲打了一顿,然后拖出家门。
姥爷对母亲说:“你跟他在一起会害死我们一家的,王家村是个什么地儿你不知道么,当年知青下乡我就是去了那里,你要是还想和他在一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于是母亲毅然决然地离开她备受疼爱的家,嫁到了王家村,和父亲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生了个女儿不到三岁就夭折,生了个儿子还病怏怏的。
晚上的时候母亲没让我去我的房间睡,而是让我在她的床上睡觉,她和父亲则看在一旁,爷爷说了,今晚王家村的人都别睡觉,他和刘全他们会在暗中观察。
凌晨1点的时候,母亲稍稍打了个盹,父亲让母亲也上床睡觉,他自己在旁边看着就行,那时候我早已睡着很久,母亲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侧脸看了她一眼,可是母亲却没有任何反应。
母亲就躺在我旁边的枕头上,我在母亲疲惫和美丽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很快就睡着了。然后我爬起来,看到父亲坐在床边,他似乎也没有瞧见我,我绕过父亲推开堂屋的门,看到月光下我的身上散发温和的白光。
我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恶臭,也清晰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知道是王大夫来了。
孟老太临死前对我的诅咒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他她为何会如此恨我这么一个小孩子,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昨天晚上王大夫站在爷爷家门口应该是想找爷爷报仇的,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吓成那样,仓皇而逃。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了村长一家后,还要把他们的血吸干。
现在,那种如黄泉呜咽的喘息声已经到了我家门口,我推开门,看到三个脸色惨白的人站在我家门口,他们的脸我都见过,在孟老太家的灵台上。一个是王大夫,一个是王大夫的儿子,还有一个是他的小孙子。
王大夫的身上依旧穿着破旧的白大褂,身上布满尸斑,他的脸似乎比昨天晚上我看到他的时候多了一丝血色,但这些仍不足以消弭他身上腐肉的恶臭。
王大夫的儿子倒是烂的没那么严重,可他的腹部几根肠子滴拉拉地挂在外面,黑色的血和不知名的粘稠物从肠子里流出来,他却丝毫也不在乎。
王大夫的孙子不知道为何比我昨天晚上看到他的时候腐烂得更加严重了,他的半边头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头骨上开了洞,一些蛆虫在他的脑壳里爬来爬去,看起来十分恶心。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明明都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我知道他们是来杀我的,也许他们奈何不了爷爷,所以才来对付他的至亲,可我知道父亲和母亲一定会拼死护住我,我怕极了,可是却不得不拦在他们面前,我不想让他们伤害我的父亲和母亲,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但是王大夫三人却径直穿过我的身体,走向我家的大门,王大夫的身体穿过我的身体时,他惊咦了一声,回头看向我的位置,紧接着枪声想起,王大夫应声而倒。
房顶上传来砰砰砰持续的枪响,王大夫爷孙三人都躺在了地上,我看到他们的脑袋上都流出脓血,恶臭铺面而来,让我不得不后退。
刘全从屋顶跳下来,看到月光下三人的尸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屋顶的几个年轻的小警察也是胆颤,他们从来没开过枪,更何况第一次开枪杀的就是这么几个不知道的玩意。
“王书记,他们这是诈尸?”刘全回头看向屋顶的爷爷。
“小心!”爷爷一声大喝,揭下一块瓦片砸向刘全的身后,刘全吓得一缩脖子,只听身后一声惨叫,王大夫的儿子被爷爷扔出的瓦片砸中脸部,踉跄后退,脸部旋即溃烂,再不看出原本模样。
王大夫的孙子这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他灵巧地跳到我身旁的牲口槽上,然后跳向了屋顶上的爷爷。
月光下高大的爷爷看也不看跳到眼前的小不点,伸手就掐住来人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捏,王大夫孙子的脑袋就咕噜噜地滚落在瓦片上,像只西瓜一样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大夫的孙子没了头却依然在爷爷手里挣扎,爷爷从屋顶跳下来,然后从门口的柴火堆里捡起一根竹竿从王大夫孙子的喉咙口插进去,竹竿旋即钉入地下,将王大夫的孙子禁锢住。
王大夫的儿子看到自己儿子被爷爷钉在地上,猛然弹起扑向爷爷,爷爷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将他轰飞,一身烂肉哗啦啦地掉一地,肠子里流出大量的绿色粘液和脓血。
那尸人正好落在刘全腿边,刘全吓得浑身哆嗦,屋顶的人也不敢下来,只好用枪在尸人上补了两枪,谁知尸人忽然暴起抓住刘全的脚髁将他甩得老远,装在一棵杨树上,刘全当即吐出一口老血,忍着痛爬起来要跑。
爷爷又从柴火堆里拣出一根竹竿,插进王大夫儿子的脖颈,将他也钉在地上不能动弹。
地上躺着不动的王大夫似乎是闻到血的味道,鼻翼动了动,他从地上窜起来,畏惧地看了我爷爷一样,转头就跑。
爷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钢针,他猛地掷向王大夫,钢针从王大夫的太阳穴穿过去,狠狠地扎入一棵杨树上,王大夫只是惨叫一声,头也没回就跑远了,月光下只留下一道鬼影。
“我当是什么东西,这妖妇养了二十年的尸也没有蜕变,一堆烂肉而已!”爷爷哼了一声,看着逃跑的王大夫说道。
屋顶上的几个警察早就吓傻了眼,他们跟着刘全来的时候就被警告在王家村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王书记,他们知道这个王书记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枪都打不死的东西竟然不是他的对手!他们可清清楚楚地看到刘全被其中一个尸身一只手摔得老远的,可是即便这些尸身再厉害,碰到了王书记也就成了豆腐一般。
父亲在门里听到动静,趴在门缝里看到这一幕,即便是身为儿子的他也从来都不知道爷爷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刘全面色痛苦地扶着树爬起来,指着地上两具还在挣扎的腐尸问道:“王书记,这两个东西该怎么办?”
爷爷说:“把我儿子叫起来,拿些柴油浇在尸体上烧了。”
父亲听到爷爷的话,忙跑到走廊下把家里的半桶柴油提出来,他打开门,将柴油交给刘全,刘全接过柴油撒在两具依旧在挣扎的尸体上,然后点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屋顶上的几个小警察这才敢跳下来。
爷爷转头看向父亲说:“我大孙子睡了吧?”
父亲点了点头说:“睡了。”
爷爷嗯了一声,让刘全打理一下现场就准备离开。刘全忙叫住爷爷说:“王书记,那还跑了一个呢,可咋办?”
“跑不了,明天太阳升起之后,定让王大夫灰飞烟灭。”爷爷语气肯定地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带着刘全和王家村的村民朝孟老太家进发,一群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到了孟老太家门口,大伙按照爷爷的意思将孟老太家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部烧得一干二净,原本杂乱荒芜的园子瞬间变得宽敞起来。
老早就赶来的镇上的拆迁队已经静候多时,得了爷爷的同意后,孟老太家的百年大院终于在轰隆隆的尘嚣中被夷为平地,孟老太家被拆后,无数的老鼠从她家的院子里蜂拥而出。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就是拆迁队的人也会吓个半死,他们拆迁那就,无论是拆多旧多老的房子,也从没看过这么多老鼠的,哪怕是每一个墙缝间都塞满了老鼠,也不可能这么多吧,而且眼看着从废墟里爬出来的老鼠一只比一只打,那开着铲车的工人就不干了。
开铲车的工人不干了,跟他同来的挖掘机工人也不敢再动手了,他们都知道王家村是鬼村,上回臭名昭著的陈三天团队因为一棵树团灭他们可是听过的,这一次他们是听说没危险而且空了几天没接到活了才敢来这里的,没成想就遇到了这种邪乎事。
“加钱!”爷爷很痛快地跟两名机车工人讲。
“加钱也不干了,怕是要没命哪!”那工人不知道王家村这地方常死人,眼下又兴师动众地,说话语气也很缓和。
“那你下来!”爷爷走上前把开挖掘机的工人一把拉下来,然后转头看向王大海说:“大海,上。”
王大海听到爷爷叫他,丝毫也没有犹豫,他半年前跟人家学了几个月开挖掘机的活,现如今他媳妇有孕在身,他弟弟王二海跟别人下海跑船,再加上还有个时而疯癫的老娘,王富贵平常看着村头的小商店没时间照顾她们,王大海也就从机车队下来,在家找点活干。
王大海上了挖掘机,将王老太家挖地三尺撅了一遍,只见那土堆里一根又一根白色骨头被他翻出来,这些都骨架很小,一看就知道是婴儿和孩童的骨头,王家村的妇女们哭倒一片,她们知道也许这些骨头里面就有一具是他们曾经夭折的孩子。
而在孟老太家大院的地基里钻出一只又一只巨大的老鼠,这些老鼠最长的都能到30厘米,大火被吓得纷纷后退,有些胆子大的小青年则手拿目光将这些老鼠一一敲死。
我爷爷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他让王大海将孟老太家掘地三尺并不是为了挖老鼠,也不是为了挖那些被孟老太吃掉的小孩,而是来挖王大夫的,可是挖了半天王大夫的影子却都没见到。
“他家地下是煞阴之地,又放了那么多死婴的尸骨,按理说最厉害的王大夫应该埋在下面的,怎么会没有?”爷爷小声地嘀咕。
突然,村里的寡妇朱寡妇叫了一声:“老鼠,老鼠成精了!”
朱寡妇本名叫朱梦君,是咱们村除了王婆子之外第二号大嘴巴,本来大家就都神经紧张地看着满地的老鼠和尸骨,她这么一嗓子差点没把人心脏都给吓出来。
“你瞎嚷嚷什么,吓死老子了!”王老汉原本缩着头站在人群里面,朱寡妇正好站在她身后,她这么一吼,把王老汉吓得一激灵,尿差点没撒裤裆里。
可大伙再看向孟老太家的宅子那里,脸色全都白了,只见那里正趴着一只跟牛犊那么大的一只灰老鼠,而老鼠的身上,竟然还穿着衣服,一身红色的嫁衣!
王家村的人倒还好,当初连凤尸都见过,所以他们也就被吓得寒毛直竖罢了,可拆迁队的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骇人的东西,老鼠长得跟牛犊那么大,还会穿衣服,这不是成精了是什么?他们吓得裤子湿了一片。
挖掘机里的王大海也是吓得一身冷汗,他有些胆怯地看了看爷爷,爷爷说:“用尸油养得山鼠,二十年才养这么大算不得稀奇!”
土坑里的老鼠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爷爷,向后退了两步,它的后脚踩到了身上的红嫁衣,旋即被绊倒在地,而这时候,挖掘机的铲子忽然从天而降,铲在这只大老鼠的背脊上,大老鼠发出无比凄厉的、声震四野的惨叫,除了爷爷,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爷爷向王大海竖了个大拇指,王大海被爷爷这么一夸,心里的畏惧也少了些,控制挖掘机铲子又给了地上那只大老鼠一铲子,这一铲子正好铲在大老鼠的头顶,大老鼠的脑浆迸溅,掺和着黑红色的血铺染开来。
紧接着,王家村的村民都闻到一股让人行将窒息的恶臭,不少人当场呕吐起来,一边呕吐一边向远处跑开。
挖掘机里的王大海也被熏的脸色发青,直犯恶心,他看了一眼爷爷,爷爷皱着眉头,示意王大海将土填上。
大老鼠被掩埋之后,那股让人窒息呕吐的恶臭轻了许多,刘全问爷爷:“王书记,这是什么情况哪?”
爷爷说:“孟老太将她一家三口都养成了尸人,院子里也铺满了养尸土,两个小的已经被我杀了,还有一个老的被我伤了鬼府,但是现在他却没藏在养尸土里,能藏在哪?”
爷爷说着就看向孟老太家后面的三座土坡。
爷爷这么一说,原本爬在土坡上看热闹的一群大孩子就吓得仓皇而逃,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孩子跑得太急被石块绊倒,扑在了一只大老鼠的身上,小孩吓得呜呜直哭,被大人们连忙抱到干净的地方。
爷爷从孟老太家废弃的杂物处挑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叉,走过夜叉鬼的雕像时一脚将夜叉鬼骇人的头雕猜的踩得稀巴烂,在王家村,信鬼的不止孟老太一个人,但是敢惹鬼的却只有我爷爷一个人。若是旁人把夜叉鬼的头踩烂,早就有人怒而骂之,因为鬼爱记仇,踩烂了供鬼的雕像会遭报应的。
爷爷站在其中一座较小的土坡上,见土坡顶上的土似乎是被人动过,有新土翻铲的痕迹,他挑开盖在土坡最顶上的黄土盖,然后将铁叉插进土坡里,铁叉竟然丝毫也不受半点阻挠地摸了进去,一股尸体的恶臭从突破里传来。
接着爷爷让所以手里拿着铁叉和钢筋刺的王家村老少爷们上前围在土坡周围,向爷爷所在的土坡上狠狠地扎下去,爷爷见大伙紧张兮兮地乱扎一通也没见土坡里有什么动静,于是就让他们开始扎另一座土坡,同样也没见动静,爷爷望向最后一个土坡,他带头走过去,猛地将铁叉插进土里!
一声惨叫从土坡里传出,像是黄牛被剖腹一般,两个拿着钢筋刺青年见状上前猛地将钢筋刺刺入土坡内,那土坡上竟然哗哗地流出脓血,一声瘆人的惨叫再次响起,青年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看向人群中的一个姑娘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勇敢,可是土坡内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脖子将他拖向土坡里面!
爷爷千钧一发之际拉住青年的手,另一只手里面的铁叉则戳进土堆里,他大喝一声,用力往上一挑,一个全身腐烂的尸人被爷爷连人带土挑出来,尸人刚一被阳光曝晒就发出惨叫,身上白烟直冒,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烧红的烙铁放在水里一样。
大伙看到被挑出的尸人的脸,吓得惊慌大叫起来,尤其是老一辈的人,见到王大夫的脸后,吓得腿脚止不住地哆嗦,要不是爷爷在场估计他们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爷爷将那青年扶起来推到一旁,青年吓得脸色铁青,片刻也不敢停留。
“哎哟,这王大夫都死了二十年了咋还活着咧,他难道也是凤凰吗?”王老汉又开始念叨着,当初梧桐树被砍的时候,里面就活着东西,如今一个破土堆里竟然还把死了二十年的王大夫给挖出来了。
爷爷铁叉上的王大夫还在奋力挣扎着,他的嘴里不停地流绿的的汁液,呜呜啦啦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爷爷接过三子哥递来的火把刚要将铁叉上的王大夫烧死,可是王大夫却忽然将铁叉整个折断。
王家村的村民们拿着农具将王大夫围成一圈,爷爷说:“他身上有尸毒,抓破了皮就得没命,都靠后!”
大伙一听爷爷这样说那还不跑,这王大夫被挑在空中不受力的情况下都能将铁叉折断,力气该有多大啊!
王大夫眼睛被太阳刺得直冒烟,他模糊冲向爷爷,嘴里露出锋利的獠牙,爷爷将铁叉倒过来,向身后的土堆上猛然插去,大伙看不出来爷爷丢了铁叉是什么意思,眼看着全身腐烂的王大夫就到了眼前,爷爷轻轻搓开身子,脚下使了个过山橛,王大夫旋即飞扑向爷爷先前插在土里的铁叉上,被贯穿了脖子。
爷爷接过村里人递来的火把,扔向背对着他还在挣扎的王大夫,没想到王大夫的身体遇火自燃,顷刻间燃气熊熊大火,王大夫发出无比凄惨的叫声,他临死前隐隐约约地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人人都能听出他发自内心深处的恨意。
那个名字正是我爷爷的名字。
王道生。
文/《阴阳师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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