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也没想到,半个月前还跟我有说有笑,各种叫嚣要去西藏洗涤灵魂的秋秋会出意外。
“吱……”
“你特么瞎啊,找死也别往我车上撞啊……”
现代车擦着我的腿蹭了过去,司机的谩骂声好像跟我不在一个世界。
我不停的告诉自己秋秋不会有事,我不能哭,可眼泪还是一直往下流。
跑进ICU,正见着白大褂把白布蒙上秋秋的头。
“不……”
我扑倒秋秋身上,不让护士把她推走,她不会死的,一定是个误会。
可不管我怎么哀求,他们都只是冷漠的说什么他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之类的话。
我揭开白布,自己去确认,秋秋是真的没有呼吸了,可是……
一个刚死去的人,身体怎么会这么冰凉,就好像冻僵了一样。
“你想救她吗?”
“当然想。”
我想都不想就回答,可是发现护士像看精神病一样看我,我这才发现,刚才的话不是他们说的。
“想救她就让这些人都出去。”
这回我听出来了,说话的就是那个色鬼,虽然不相信他会突然这么好心,但是为了秋秋,我也没办法了。
“你快出来啊,快点救她。”
我是死者家属的身份,想要遗体告别,医院也就没阻拦,更何况我刚才的自言自语,恐怕已经被他们当成是疯子了。
我知道相信一个鬼不对,可是秋秋已经死了,医院已经没有办法了,我现在倒有点庆幸买下这个鬼镯了。
“什么?能救她的只有我?”
我简直不能相信,鬼大人的办法居然是帮我引灵出窍,去把秋秋还没投胎的灵给带回来。
“不愿意就算了。”
色鬼还以为我是惧怕回不来的危险,我赶紧表示愿意。
“只是我要怎么找到她的灵,要怎么能带她回来呢?”
“人死后三魂七魄应该各归各位,地魂在去地府投胎之前,会有七天徘徊在不一定什么地方。
一会儿我用你的血和她结下契约,把你也送到哪,你只要集中精神在心里叫她的名字,就能把她带回来。”
鬼大人很烦躁的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有阴狠一闪而逝,再看就没有了,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鬼大人把我挤出来的中指血点在秋秋眉心,又把她的点在我的眉心。
然后挥了下手,黑光过后,我就轻飘的飞了出去。
“生命烛灭了之前必须回来……”
我刚想问,就已经置身于一个纯白的地方了。
天和地都是厚厚羽绒一样的白雪,周围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白的,但是却没有光亮,唯一的光源就是我面前一簇燃烧的黑烛。
“啊……”
一个绿色光团突然撞了我屁股一下。
“嘿嘿嘿……”
妈呀,团子居然会说话,我拔腿就跑,可是这一跑我才发现,这里有好多好多的光团。
我顶着个生命烛就跟竖着雷达似得,到哪都是一群团子围上来。
开始还只是试探的偷袭一下,发现我除了尖叫和逃跑就没别的本事了,居然胆子就大了起来。
“啊……”
一个该死的团子居然一头撞在胸上,大概是觉得柔软,居然不管我怎么躲,就乐此不疲的怦怦撞着。
“你们走开,走开啊……我是来找人的,我要找我的朋友,你们有没有人看到啊……”
这里只有团子,没有一个人,我再不愿意也得向他们询问。
“嘿嘿……嘿嘿嘿……你也留在这里不就跟她在一起了……”
破磁带搅带硬刮一样的声音,不怀好意的说道。
“对啊对啊,不能让她走……”
我发现哪个团子说话的时候,本身就会更亮一些。
我眼前一亮,也顾不上被他们拉扯调戏,拼命呼喊秋秋的名字。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团子应该就是鬼大人说的地魂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没去投胎,都躲在这。
“秋秋,秋秋你快过来……”
“嘻嘻……”
“哈哈哈……”
我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嘲笑,只是焦急的寻找秋秋的地魂。
好几次发现有亮起来的团子,结果我一跑,它根本没有本能感应。
眼前暗了一暗,生命烛居然快要燃到底了,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秋秋,我是浅浅,你快出来啊……”
“咚……咚咚……”
脚下有东西在拱,我一慌,一屁股跌坐地上了。
因为重心下移,我这才发现地面下边也都是挤挤叉叉的团子,一个团子正一闪一闪的拱。
她拱的时候,我的眉心就跟着灼烧。
“秋秋……太好了,真的是你,你……”
我的喜悦在碰触到地面的时候嘎然而止了。
这地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阻隔着,我摸不到秋秋,她也上不来。
“想把人救走,不行,我们咬死她……”
“咬死她咬死她……”
“嗯……”
明明是没有五官的团子,居然裂开口子,拿尖锐的牙齿咬我。
我疼的直哆嗦,生命烛也忽明忽暗,我已经顾不上别的,使劲拍打着地面。
可是别说裂痕了,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啊……”
团子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湿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漂亮的护士MM再给我量血压。
没有团子,也没有生命烛,难道我已经回来了?
我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心里说不出的恐惧。
“这是哪?”
“这是第一人民医院啊,你刚才昏倒了……”
果然……
“秋秋呢?秋秋怎么样?”
我现在就只关心,我回来了,秋秋有没有一起回来。
护士本来很嫌弃,估计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我转去神经科,结果听到我这句话,眼睛瞬间就亮了。
“你问刘莹秋啊,这可是医学奇迹了。
明明都脑死亡了,居然自己就活过来了,还一切生理都正常,医生都说……”
秋秋活着……我捂着嘴大哭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哭什么啊,这不是好事吗?”
护士已经彻底无语了,但现在我哪还在乎她怎么看,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去看秋秋。
“秋秋,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你在西藏出了什么事,怎么会……”
我兴奋的抱住秋秋,太多的话想要说,想要问。
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把推开了。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我跟五雷轰顶似得站在那,嘴角使劲扯了扯,秋秋的眼神冰冷的跟看不相干的陌生人似得,我是真笑不出来了。
“秋秋,我是浅浅,孙浅浅啊,你最好的朋友啊,你再想想……”
“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什么不相干的人都放进来,我需要休息,还不把她赶出去。”
医院的人虽然也没弄明白秋秋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毕竟她是病人,我是有前科的捣乱者,所以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就把我给轰出来了。
我就这么光脚站在医院大门口,被过往的人指指点点,眼泪不争气的狂涌。
我从小就是个没有爱的孩子,爸妈不要我,把我扔给保姆,可是保姆也经常偷偷怨毒的看着我。
我就只有秋秋这么一个朋友。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我狠狠吸了吸鼻子,才接起电话。
“孙浅浅,是我,我跟你说,你那个镯子千万不能再戴了……哎呀,你在哪,我过去跟你说……”
弯弯难得这么正经一回,但是我现在真没心情关心镯子,就告诉他不用了。
可他听出我哭过了,就更是不肯罢休了,也不再提镯子的事,反而关心我怎么了。
我实在拗不过他,就把地址给说了。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弯弯没用半个小时就赶过来了,看我光脚站在地上,眼睛红红的,很疼惜的攥紧了拳头。
我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今天的弯弯跟以前不太一样。
见我不说话,弯弯干脆一把抱起了我,把我放进车里。
又拿了干净的毛巾,仔细的给我擦着脚丫。
他的手指很长,而且纤细有力,很像我小时候羡慕的钢琴家的手。
我是个孤单不被人爱的孩子,本来我都已经习惯这一切了,可是秋秋的事还是让我难受。
见我又哭了,弯弯还以为弄痛我了,赶紧手忙脚乱的哄我,结果他越哄我越是哭的厉害。
“啊……”
弯弯刚握住我的手,镯子就突然烫了起来,而且附着了一层黑气。
“浅浅,你听我说,你这个镯子千万不能戴了,我刚才就是想让你跟我去见老爷子的。
老爷子应该查出镯子的来历了,但是还需要亲眼看一看。”
我本来不想这么邋遢的时候去拜访的,但是刚才镯子的反常又太突然了,所以我也就同意了。
弯弯的家在郊区的别墅群,而且是最里面角落里的一个,被苍翠的树木挡着,都有些看不清,我眯了眯眼……
“何氏墓园……”
汉白玉围墙中间,高高的门额上居然清晰的刻着这几个字。
我吓坏了,也不管弯弯还没停稳车,推开门就跳了下去,脑袋正好撞到一块墓碑上。
“啊……”
我吓得闭上眼睛,拼命的大叫,弯弯拉不住我,干脆紧紧的抱住我,勒的我差点没法呼吸。
我拼命的挣扎,左手腕处却突然冰凉刺骨,脑瓜皮都跟着一麻,我的癫狂才缓过来一点。
“浅浅,孙浅浅,你睁开眼睛,我在你面前,没人能伤害你……”
我忐忑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弯弯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我,眼睛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今天的弯弯看起来很爷们,一点也不像弱受。
“有鬼,有鬼啊……”
弯弯的手是温热的,证明他是个活人,我赶紧把后背贴在他胸膛上,指向大门的方向。
“咦?”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哪还有什么墓园,明明是很现代化的别墅,还很有气势的挂着何府的门牌。
弯弯很疑惑的望着我,我拼命的跟他说那个墓园,可是他根本就听不懂,完全迷糊的状态。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急于寻找线索给他看,结果就连刚才差点绊倒我的墓碑也不见了。
“浅浅,你是不是病了?”
我烦躁的打开弯弯摸向我额头的手,我哪里是生病了,我明明是撞邪了。
见我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弯弯破天荒的没有三八,直接带着我去见他爸爸了。
我不得不说何伯伯真是跟我想象中的土豪不太一样,明显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头发都花白了,也不说染一下,目测年龄绝对可以做弯弯的爷爷。
要不是那双眼睛精光迸射,我都要怀疑弯弯这是在拿我开涮了。
因为刚受到惊吓,我的脸色很差,何伯伯特意让弯弯给我倒杯水。
镯子拿不下去,何伯伯也就只能端着我的手腕研究了,直到我手都举不动了,他才放了下来。
“孙小姐……”
“您叫我浅浅就行了,我听弯……呃……何书恒说您已经知道这镯子的来历了?”
虽然今天鬼大哥救了秋秋的命,我已经没有那么怕他了,但是对于这个镯子,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镯子上一个主人是个国民党高官的姨太太,戴上它之后就开始见鬼,后来找了高人给破,没想到这镯子太厉害,反倒把那人给弄死了。
过了没一个月,姨太太就把家里所有人,包括才满月的儿子,都给砍死了,尸体都给砍成了碎片,撒满了整个别墅。
最离奇的是,她最后连砍了五刀,把自己脑袋和胳膊,腿,都给砍下来死了。”
何伯伯说这件事当时震惊整个警察厅,但是根本没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给分尸了,所以就干脆封为保密档案了。
本来这个镯子应该也作为证物被封存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连负责保管它的警察也都离弃死亡了。
要不是今天见到,他也不相信这个镯子的事居然会是真的。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镯子居然这么可怕,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因为叩牙的厉害,说话都开始跑音。
“那……这个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伯伯说这一行是有规矩的,明器的事不能透露出处,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告诉我,那就是这个镯子我无论如何不能戴,这不是给活人戴的。
否则它就会害死我身边所有人,最后再害死我。
戴着这个镯子会害死我身边的人?害死我自己?那个鬼明明说我摘掉镯子才会死?
我的脑袋像被大锤在擂一样的闷疼,难道他是故意让我不摘下去,然后害死我吗?
何伯伯一再的表示可以找人作法,帮我摘掉镯子化解,说实在的,我是心动的,但是一想到鬼大人今天刚帮了我,我就有点迟疑了,他……应该不是那么坏的吧。
“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这样吧,如果你真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赶紧来找我,我出双倍的价钱买你的镯子。”
何伯伯这么说倒是弄的我不好意思了,就答应他会好好考虑,回来的车上我一直在想,既然这个镯子这么不祥,那何伯伯为什么肯买呢?
我怎么都想不清楚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也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刚一开门,鬼大人就飘了过来,冷不丁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在家?你不是应该在镯子里吗?”
我说怎么想问秋秋情况的时候,怎么喊镯子都没有用,还以为是他又在傲娇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他,我心里就发酸,所有委屈都往上翻涌,好不容易才把眼泪给憋回去,干脆不理他。
“内内呢?今天拿到几个?”
“你就知道内内,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为什么我会晕倒,我差点就死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你知道吗?
我差点就死掉了,你连问都不问,你就只关心你自己的事,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他那么冷漠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我一边哭一边喊,心里的委屈可算是找到个宣泄的地方。
“你现在不是活着吗。”
一句话被我噎的直翻白眼,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怪他的,就是秋秋忘了我,我心里难受的厉害。
这么一想,眼泪就又下来了,他悠悠的叹了口气,雾气急剧浓烈起来,居然就半实质化的飘到我身边,紧紧的抱住了我,下巴就抵在我的头顶。
“最萌身高差。”
我脑袋里不知道怎么就飘过这句话。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呃……”
我愣了一下,才发觉他是在安慰我,闷闷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应该开心的,秋秋没事比什么都重要,可是被遗忘,真的很痛,那种痛……那种痛说了你也不明白。”
“被遗忘很痛吗?有多痛,会有被背叛痛吗?”
鬼大人的声音低沉的可怕,周身温度骤然降低,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很难过,我本能的想抬头,却被他死死的按着头,只能趴在他胸前。
贴着空洞的心脏部位,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突然鬼大人在我脑袋上摸了一下,之前晕晕沉沉的感觉瞬间就不见了。
“以后不要再让别人碰你的镯子,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嘎?我刚想问个明白,就被他给按的更紧了,鼻子嘴巴都堵在他胸膛上,说不出话。
“唔……”
“去泰山吧,说不定能找到她。”
我身上一松,这鬼大人又高来高走,说完就不见了。
“喂,说明白啊……”
去泰山?难道他要找的女人在泰山吗?一想到他刚才那么落寞沉痛的样子,我的心就没来由的酸楚,他肯定很爱那个女人吧。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大早上的电话就响,可是看到上面显示个琴姐,我的起床气瞬间全消了。
大四很清闲,我好不容易拜托琴姐给我找份旅行社兼职导游的工作,结果过去俩月了,还没机会独立带过一回团呢。
“快点收拾收拾,明天带团去泰山,资料我都发你邮箱里了,团费也打到你账户上了,明早直接让司机接你就行,就不用再过来公司了。”
琴姐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我再打过去居然就是关机。
不是我不识抬举,如果是别的地方,我肯定二话没有,收拾包就走,但是泰山……
鬼大人刚说了让我去泰山,琴姐就来电话,这也太巧合了,我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我本来打算过一会再打试试,实在不行就去一趟旅行社,好好找个理由,把它给推掉,但是在看到这次泰山游客人名单的时候,我却改变了主意。
“刘莹秋……”
我仔细的看了几遍,不管是身份证号码还是电话,都是秋秋本人没错。
这是秋秋什么时候报的名呢?不行,如果这次的泰山之行有危险,我一定不能让秋秋去。
昨天何伯伯说镯子会害死我身边的人,我还没怎么信,毕竟秋秋被救活了,但是如果说的不是这次,而是下次呢?
我抓了件外套,就往医院跑,护士小姐都记得我了,一看见就把我给拦了下来。
“刘莹秋已经出院了,你不用进去了。”
“出院了?什么时候的事?”
秋秋不是昨天才刚醒过来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吗?我都怀疑是不是秋秋失忆了,结果这些医生为了逃避之前判断脑死亡错误的责任,赶紧把她给唬弄走了。
“就刚刚,你现在下楼,说不定还能追上。”
护士不耐烦的努努嘴,就转身忙去了。
因为担心秋秋,我也没心情跟她计较什么了,赶紧跑楼梯去追。
跑到门口,秋秋也正好下电梯,我刚要喊,手还举在半空……
秋秋笑着扑向一个男人,挎着他的胳膊一起离开。
我的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是我无比肯定,是他……居然是他……
文/《棺人,不要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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