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躲不过去了,砰的一声响。这东西砸到枪身上了。
我手掌也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劲儿,但作为一个警察,就算命悬一线了,枪也是不能丢的。
我咬着牙,硬是全身而退的回到闸间里。
我抽空看着枪,这可是纯粹的铁疙瘩,挨了一下后,上面竟然出现一个小凹坑。
我想起锤子了,也就是凶手用的独门武器。
我心说他娘的,老子中奖了,这真是真凶现身了。
但凶手没再露面,外面也没出现脚步声,我怀疑他就躲在墙外,等着时机呢。
我耍了个小聪明,故意呃的惨叫了一声。我想制造一个假象,让凶手以为我受伤不能用枪了,逼他进来。
这时我反倒双手举枪,稳稳的等着。
我也想起一句广告词了,步步高复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老子现在就等凶手露面,露哪里我射哪里。
但这么僵持了十几秒钟,外面还是没动静。
我有点待不住了,怀疑自己错了,凶手是不是跑了?
我这么一犹豫,突然地,顺着窗户角出现个喷嘴,还对着我,嗤的一下喷出好大劲儿、好浓的一股白雾。
我整个脸全被白雾笼罩着,还不小心的吸了一口。
这雾特别刺激人,还有股子甜味。我整个肺都麻酥酥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我意识到不好,想退出闸间,却没那体力了。我双腿一软,半跪半靠的依在马桶上。
我还发现眼前的马桶变成两个了。我冷不丁都懵了,傻傻的想着,刚刚看过,明明是一个马桶,谁这么快又搬来一个?
这时凶手露面了,探个脑袋往里看。
他就是那个红格子男,等发现我用一双斗鸡眼也看他。他忍不住咧嘴笑了。
这才隔了多久,他上半个脸上还带了个面具。
他跳进来,伸手把我抱起来。我发现他力气并不是很大,至少我这一百四十多斤的身子,他举不起来。
他就拖着我,一点点来到窗口,又先跳出去,把我再一点点的往外拉。
我这身衣服,这一刻没法想象了,跟个拖布一样,刚拖了厕所,又来拖窗台了。
而且凶手还脾气不小,趁空对我脸上连抽好几个嘴巴,压着嗓音骂咧一句,“麻痹的,抢我的玩具,你死定了。”
我被外面冷风一吹,稍微清醒一些,听完也特想叫冤叫屈,心说老子认识你么?还抢你玩具,再说你多大了?玩具是啥?变形金刚么?
但我不能动,想说也说不出来,只能憋着。
如果没有外人帮忙,我肯定就怎么被凶手抓走了,很可能三五天之后,市郊会再出现我的半截尸身。
我有些绝望了。突然间,厕所大门被推开了,还有一个人影冲到闸间。
他身手敏捷的跟豹子一样,一扑一跳之下,就飞出窗户,而且在凶手措手不及下,又飞起一腿,侧踢到凶手的右胳膊上。
凶手惨哼了一声,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捂着胳膊,盯着来者。我虽然平躺在地上,却也看到来者的长相了。
他是铁军。我跟见到救星似的,想拼尽全力对铁军大喊,不过也因为这么一激动,我嗓子眼一紧,一股白沫子从鼻嘴里留了出来。
我被白沫子堵着,呼吸变得困难。
铁军在意的看了我一眼,凶手趁空一扭身,甩开大长腿,飞也似地逃了,而且他跑的很有个性,上半身一扭一扭,让人想起了非洲太鸵鸟。
铁军有要追的意思,但一犹豫,最后一叹气,反倒蹲下身,把我拽起来。
他又单膝跪地,让我整个人俯面的顶在膝盖上。这本是救溺水人员的法子,却也同样适用现在的我。
我被铁军掰开嘴巴,哇哇吐出两口沫子。铁军又把我平放到地上,对我说,“你吸入的乙醚太多,记住,现在拼命深呼吸,不要停。”
我知道吸完乙醚的后果,很可能会留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我很听铁军的话,玩命的吸气。
但我的努力有些白费,渐渐地,我不仅没法深呼吸,还有呼吸衰弱的征兆,胸口更是发闷。
铁军着急了,双手放在我胸口上,有节奏的一压一压着。
我知道他再帮我,我身子却不买账。这么下去,我很担心自己上不来气死掉。
铁军突然停下来,我纳闷他为啥要停,难道对我放弃治疗了?我竭力的呃了一声,表示“抗议”。
铁军稍微想想,又一皱眉,捏着我的嘴唇,还把他的嘴凑过来。
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嘴唇往外嘟嘟着,有种菊花的感觉,很明显要做人工呼吸。
我很膈应,甚至连生死都不顾了,我又呃、呃、呃的抗议起来。
这时闸间处有动静,妲己先顺着窗户探出脑袋来看看,等发现我这边的情况后,她喊了句,让她来。
她还从窗户处跳了出来。
铁军急忙让地方,妲己比铁军更熟悉人工呼吸的流程和动作,别看她也微微嘟着嘴,但我看这分明就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我这次不呃、呃了,反倒急不可耐的嗯、嗯着。
妲己亲到我嘴上,我又闻到了那股子体香味。妲己反复的“亲”我,对我吐气。
我觉得这一刻,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这时间并没持续多久。铁军喊了句,可以了。
妲己停下动作,还站了起来。
我有很大的好转,身子能动弹一些了。铁军把我拽起来,说了句,“走吧,去医院。”
我觉得自己还不算伤的太严重,抓凶要紧,去医院不急在一时。
我这么说了一句,铁军却大有深意的摇摇头,又看着妲己问,“是他么?”
妲己点点头。
我怀疑这个他指的就是凶手,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难道铁军早就猜到凶手是谁了?
而且铁军又强调,一会去医院要小心。这更让我觉得,凶手就是医院里的一员。
其实他真要是个医务工作者,这也正常,懂针灸、会用煮的办法破坏DNA结构啥的。
我又猜测会不会是那个替大嘴看病的值班医生呢?
我不知道,也没多问。又过了五分钟,等我能站起走路后,我们一起拦辆出租车,出发了。
来到医院后,我整个人特别敏感,甚至疑邻偷斧的,看谁都有嫌疑。
铁军找个护士,问了几句,又带着我们来到病房所在的楼层,并一起进了大嘴的房间。
我是真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大嘴住院不说,还挂着吊瓶昏睡着。
他女友并没陪护,这让我有些诧异。
铁军让我和妲己都出去,他要单独跟大嘴待一会儿。
我挺不理解,大嘴都昏睡了,他单独待着的意义何在?又为何不让我们一起呢?
我一脑子的问号,跟妲己一起出去了,妲己还把病房门关上。
妲己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我说没大碍了,妲己又问了刚才的经过。
我把凶险的一幕幕都说出来,尤其告诉妲己,那锤子果然厉害。我还想偷偷让妲己看那被砸出坑的枪呢。
但这时候,铁军喊了一嗓子,“救人!”
别看隔着房门,我耳朵还是嗡了一声。等我和妲己要往里冲时,铁军反倒冲出来了,他一脸焦急,拦着我说,“别进去了,快叫医生去,大嘴抽搐了。”
我趁空往里看了一眼,大嘴身子跟过电一样,抖得频率快到吓人。
我不考虑别的了,转身就跑,甚至都顾不上现在啥时间了。我这嗓音,把周围几个病房的病人也都弄醒了。
值班医生闻讯赶来。本来他很不满,说我叫人就叫人,别那么大声。
但我看着他的眼神不对,尤其急的带点阴森森的感觉。他被我弄怕了,不敢多言。
他又带着几个护士,冲到了病房。
我不放心,要跟进去。铁军却拦住我,那意思让我被添乱,一起等一等。
我悄声把担心说给铁军听,更怀疑这医生会不会是凶手啥的。
他正点根烟抽呢,听完一愣,又猛地咳嗽起来,嘴里那股烟,嗤嗤往外乱射。
随后铁军哈哈笑了,说我真是天马行空,想的太有趣了。
妲己拍拍我肩膀,也让我放下心,说这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没问题。
我还是不理解。又过了几分钟,医生出来了,说大嘴没事。
我心说他这不扯淡呢,哪个正常人没事乱抽搐的。我不客气的让他再好好检查一下,值班医生很确定的回答我,大嘴真没事!
这么一来,在这个问题上,我又想不明白了。我觉得不是自己笨,而是这里面的古怪太多。
铁军还拦住一个护士,拿出一副既想说又不想说的架势,指着病房里的大嘴,跟护士提醒,其实我们局里人都知道,他有遗传病,天生爱抽!但他女友不知道。我们几个毕竟是外人,要不你给他女友打电话,让她回来陪护吧?
护士理解的点点头,又掏着手机离开了。
我本来想不明白,心说铁军咋撒谎呢?谁天生爱抽了?但稍一琢磨,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是吧,难道凶手是大嘴女友?但性别不对啊。
我想问铁军求证一下,铁军却猜出我心中所想,嘘了一声。
他带我和妲己去电梯口了,但我们并没坐电梯,反倒站着等待,铁军还掐表看着时间,念叨一句,“好戏一会就开场了!”
我们都没再说话,默默在电梯门口等起来。
偶尔楼层计数器会动,我整个心也随之动了一下,甚至电梯门停到本楼层打开时,我心跳都会不住加快。
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电梯这边没啥古怪,楼梯口那里却传来动静了,赵晓彤一闪身走出来。
她看着我们仨时,显得很意外,而我看着她同样也愣了。
我心说这真是个奇葩,我们现在是八楼,她放着电梯不走,竟选择走楼梯!而且她状态不怎么好,有点蔫头巴脑的,还扶着右胳膊。
我记得之前铁军踢到凶手的就是这个部位,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认为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赵晓彤是凶手的可能,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我明白铁军的意思,把赵晓彤引过来就是想我们仨合力擒住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赵晓彤站在原地不动,离我们距离太远。
妲己最先发话,跟赵晓彤说,“护士刚刚打电话,说大嘴抽搐了,我们刚看完他,大嘴的事有劳你了。”
赵晓彤没应声,显得有些狐疑。我不敢跟她对视,甚至都不敢让她看到我的表情,不然担心露出啥破绽。
我索性对她笑笑后,又假装想事,低下了头。我们仨都等着电梯,也等赵晓彤走过来。
但她依旧没动身。
这么僵持了几秒,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现了啥,猛地一扭身,伸着楼梯往下跑。
铁军最先追出去。也就是一个眨眼间,这俩人都消失在我眼前,楼梯处还传来杂乱的咚咚声。
铁军趁空扯嗓子跟我俩喊,“妲己别乱走,圈儿快跟下来。”
我赞成这种分配,也立刻配合。
我下楼都是三步一个台阶,这也算很速度了,却还是不行。等才下完两层,铁军和赵晓婷的影子都见不到了,下面还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我的枪一直在后腰上,这时我一惊之下,还把它抽出来,拿到手里。等来到四楼时,有个护士正捂着手臂,坐到了地上,满地还都是打碎的玻璃碴子。
我看到她手臂呼呼往外流血呢,估计是挨了赵晓彤的一锤子。
本来她伤的很重,急需要救治,但我又一想,这是哪?这他妈的不就是医院么,她也能喊人,很快就能有同行过来,也不缺我一个外行儿的照顾。
我又撇下她,嗖嗖往下跑。
等来到一楼,墙角站着吓得一抖一抖的小护士,她之前跟铁军聊过天,知道我们都是警察。
她还看到我手里拿的枪了,为我指路,那意思铁军和赵晓彤都奔着大门去了。
我连谢都来不及说,继续撒丫子追,不过等跑出医院时,我看到赵晓彤已经骑着一辆摩托车跑了。
漠州的摩的很多,尤其医院门口就聚堆停了几辆,赵晓彤就是对摩的司机下的手,抢的车。而铁军也不管那么多,正把另一个摩的司机拽下车。
我喊着铁军,让他带我,但铁军等不及了,一给油,让摩托嗤的一下窜了出去。
我傻眼了,心说老子就算再长两条腿,也跑不过摩托吧?
一想到省厅专员带头抢摩托,我心说自己还怕个毛?我扭头四下打量,也想临时抢个摩的追凶。
但其他摩的司机不傻,尤其看我手里拿着枪,他们生怕自己遭殃,这时选择的竟是一哄而散。
一时间马达声齐响,几乎震天。我气的直想骂娘,这时远处拐角出现个出租车。
我眼睛尖,一下瞥到了。我心说真是天助我,缺啥来啥。
我向出租车跑过去,还对他摆手,那意思让他停车。但我一时忘了,自己手上还带着枪呢。
乍一看我哪像摆手?更像用枪乱指。
出租车猛地一停,只是汽车不比摩托,车身长度摆在那呢,这司机也一定慌了,想倒车,却一下把车撞到墙上了。
这么一耽误,我已经跑过去了。他没招了,打开车门下来,嘴上还说,“兄弟,要钱要车随便拿,我绝不反抗!”
我心说呸吧,老子看着像劫匪么?
我没时间解释太多,告诉他明早去警局提车,现在我要借用他的出租。
当然了,估计到时还得给他一些补偿,但这都是后话了。我坐到驾驶座上后,立刻全速冲出去。
其实我本不知道赵晓彤的逃跑路线,但医院门前就一条直路,反倒方便我了。
我把出租开到一百二十迈左右时,先看到铁军了,他弓着身子,把摩托开的飞快。
我心里一喜,又加快了速度。之后我看到赵晓彤的摩托出现在远处了,她还一边逃一边往后看。
我是憋了好大一口气,心说这死娘们,身上罪孽大了,判刑前,老子先用出租车教教她怎么做人!
我把车窗摇下来,不理外面呼呼挂的风。先开到铁军旁边,对着他大喊,“铁哥,你慢点开,我用出租顶赵晓彤的摩托去。”
我不知道铁军听明白没?但他使劲挥手,也不知道是催促我快点下手还是让我别去。
我不多想,权当他在催促我了,我又一踩油门,给车提速。
铁军趁空喊了一嗓子,只是他被风顶着,喊话喊不清楚。
我迅速的接近赵晓彤。看得出来,她想提速,问题是她的车速已经到极限了。
我不住冷笑,也想好了,一会儿别顶太严重了,就用车身侧面碰她一下,让她摩托不稳,摔到就行。
但我太不了解这个凶手的狡猾了,等追到她身后不到三米时,她猛地投出一个东西。
这玩意儿像小碗那么大,是个水球,打在出租车挡风玻璃上以后还炸开了。
一时间一股黄色液体糊在玻璃上,我一下成了睁眼瞎子。
我看不清前面的路,只好用雨刷器。这时我也有踩刹车的冲动,却又真的不想放弃这次追击。
我这么一犹豫,车偏离正常路线了。伴随着咣咣的两声,出租车骑到马路牙子上了。
我被颠的有点前仰后合,更难控制车。这么又一耽误,我听到一声巨响,车似乎撞破门,冲到什么房子里去了。
在噼里啪啦的噪音下,车又撞停了,我脑袋猛地往方向盘砸去。
按说一般的出租车,都没有安全气囊。这出租车却很意外的,弹出一个气囊来。我整个脸糊在上面。
这一刻,我有种很强的窒息感,但我要感谢车主,因为他的胆小,或是其他原因吧,我实惠的捡了一条命。
我挣扎的从气囊里缩回来,发现除了脑门往下淌血,并无其他意外。
我大喘着气,又想开车门出去,但车门变形了,卡的死死地。
我不得不用身子使劲撞,最后车门突然开了,我滚了下去,当一屁股坐到地上后,我还听到咔吧的声音从身下方传来。
我用手摸着,找到一个稀碎、稀碎的方便面。
这里黑咕隆咚的,我看不清在哪,但凭这袋方便面,还有旁边散落的小食品,我知道自己在一家关店的超市里。
我又感叹一句命大啊,不然冲到一家五金店,身上不得搓着多少螺丝刀或钻头呢。
我挣扎的站起来,又离了歪斜的走到店外。
这时路边没什么人,我摸出手机。
我发现自己手机有些变形了,但能凑合用。我给调度打电话,让他安排人手,快赶过来,另外也告诉了铁军追击的路线。
我独自找个墙角坐下,这时脑门上的血更邪乎了,我没纱布,只好用手强行压着,用这种土办法止血。
一刻钟后,两辆警车飞速赶过来,这期间我还从店门口找到两个洒落的面包,拿起来啃了两口。
倒不是说我爱占便宜啥的,我觉得自己流这么多血,得补补了。
有一辆警车停到我旁边,另一辆直接开了过去,估计找铁军去了。
从停着的警车里,最先下来的竟是妲己。她很在乎我,背着一个小箱子,快步跑到我身边。
她给我检查伤势,我趁空跟她和同事念叨一下刚发生的经过。
随后妲己告诉我,我脑门的口子很大,需要缝针才行。她又让我忍着点,还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麻药、羊肠线和银针。
我看那针黑乎乎的,冷不丁想到了一件事,心说这他娘的不会是解剖后缝死人用的针吧?
我使劲摇头说自己没事,口子不大,不用缝针,这时我脑门就像跟我对着干一样,流的血更多了。
妲己明白我啥意思,告诉我,这箱子是从医院借来的,我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她也不容我再分辨啥了,让我乖乖坐好。
我发现打完麻药,自己挨针时还是有点疼,但我没瞎叫唤。
出租车被困在超市店里,想拿出来可是个大工程,有同事联系人手和拖车,我和妲己都没多待,她又带我回医院去了。
在路上我问妲己,“铁哥怎么样了,有信么?”妲己给铁军去电话,没人接,又给调度打电话询问,他那同样没收到啥信。
但妲己告诉我,相信铁军,这是个经历过大风大雨的汉子,不会有事的。
她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着了。回到医院后,我去了大嘴的病房,有护士过来给我输液,防止我伤口感染。
我望着旁边的大嘴,心说我哥俩真是难兄难弟,而且我倒是希望大嘴别醒那么快了,因为一旦他醒了,就要知道他女友的真实身份和过去了。
他别又一激动,再隔过去啥的……
文/《死刑白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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