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开寿衣店的,那天来了个女人说要订寿衣。
她的要求是身长一米六一女性着黑色寿衣,钱她给了双倍,没啥别的要求,只是一定要身长一米六一的。
这相当奇怪啊,所谓死者为大,订寿衣自然是很讲究的,不说款式和颜色,最起码要给腰围胸围裤长各种尺码,她却一概不说。另外没有人订寿衣是要求身长的,我们平时买衣服都不会说身长的啊。
但我生意很差,既然她给了双倍钱,那我自然是照办。
我就给合作的寿衣厂下了单子,那边也应约做好了,七日后那个女人果然来取寿衣了。她也没说别的话,就是用自带的卷尺量了量,然后验收了。
我觉得她真是奇怪,又不好过问,结果她又订做一套寿衣,身长一米七三男性着黑色寿衣,要求跟之前的一样。
这太怪了,连着订两套寿衣?这可是寿衣啊,跟死人联系在一起的。但这女人同样先给了双倍价钱,我给她弄这一套寿衣都能赚两千五了。
我还是没过问,又下了单子,七日后她又来取,依然是用卷尺量了身长,确定准确后就验收了。
其实此时我心里已经有点不太稳妥了,这个女人不是附近的人,虽然出手大方但看着不是富贵人家,脸上还有汗油,跟几天没洗脸了似的,实在不像正常人。
但我赚了大钱自然不会过问她的事,让她验收了走人是了。
结果她没走,抬眼看我,显然还有话要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还要吧?果不其然,她继续订做,身长一米五八女性着黑色寿衣。
一连三套?不到一个月时间,她订了三套,难不成她家里每隔七日就死一个人,死了三个了?
我疑惑了一阵,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假笑道:“大姐,您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眼神往一边瞟了一下,说没事儿啊,你帮我订做就是了。
她好像是在心虚吧,我觉得邪门,心虚什么?她干了坏事?还跟死人有关的。
但她不说我也不好追问,收了钱又给她下了单子,这次连寿衣厂的伙计都觉得奇怪了。
七日后这位大姐又来取寿衣,还是老样子,她很认真地量了衣服,然后又看我。
我都有点怂了,说您还要订寿衣?她点头:“恩,最后一套了,劳烦老板了。身长一米七六男性着黑色寿衣,记住是一米七六的,最后一套千万不要出差错啊。”
她很严肃地叮嘱我,强调了两次一米七六,我心里就愣了一下,因为我身高就是一米七六的。
然后我哑然失笑,跟我身高有什么关系嘛。这女人可能怕我不答应,说这次给三倍价钱。我自然高兴,相当爽快地答应了,最后一套了,我把钱赚了,也不用胡思乱想了。
这个单子我也下到寿衣厂去了,然后寻思了一下给我妈打电话。
其实我这寿衣店以前是爸妈开的,今年他们才让我来磨练一下,很多事我并不懂,这事儿我也要通报一下。
电话打给我妈,她很快接听了,张口就问我身体怎样啊,我说好,她又说起家里的各种事儿来,末了还抱怨:“家里也好,就是你妹妹长不高,量来量去都是一米五八,哎,都要上大学了呢还这么矮。”
我心里一跳,一米五八?妹妹的身高跟那女人要的其中一套寿衣身长是一样的啊。
我记得那女人要的四套寿衣的身长,最后一套跟我身高一样,之前一套跟妹妹身高一样。
这有点巧了,加上那个女人太古怪了,我禁不住乱想了一下,然后询问妈妈:“你和爸爸的身高是多少?”
她说她身高一米六一,爸爸身高一米七三。
我喉咙动了一下,这不可能还是巧合了吧,我一家四口的身高跟那女人要的四套寿衣身长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这死人的衣服身长怎么就跟我家人身高一样了呢?
我挂了电话,越想越不安,太邪门了。我又琢磨着会不会是恶作剧啊,那女人故意吓唬我?不可能,我跟她素不相识,而且哪儿有人花那么多钱来恶作剧啊?
后来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把寿衣店关了,我去附近打听一下这个女人什么来头。
结果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最后还是在车站那边问了个摩托司机才问出来的。
“我见过她两次,搭公交车来的,回去的时候捧着寿衣也不知道遮挡一下,挺怪的。”
搭公交车来的,看来的确不是我们县城的人。我问是哪班公交车,他说泸西县的。
泸西县是我们隔壁县城,距离挺远的,搭公交车得要一个小时吧。
那女人跑这么远来找我订寿衣干嘛?奇了怪了。
问完了我也回去了,我不可能还跑去泸西县问的。
五日后,寿衣厂的伙计把最后一套寿衣送过来了。
这伙计给我送了三套寿衣了,送了这最后一套就埋汰我:“川哥,你赚大发了啊,得亏别人家一连死四口人,啥时候请我喝酒啊。”
这伙计比较年轻,但是个老油条了,我都叫他油条,他也没个正形,而且我听他埋汰别人家死了四口人就不舒服,好像是我家死了四口人似的。
我让他别说了,赶紧滚回去干活吧。他骂我一声,也是走人:“得了,不喝你酒了,我得去泸西县招揽一下生意。”
我一听泸西县就竖起了耳朵,说什么生意?他说大生意,泸西有户人家死光光了,老板让他去瞅瞅,推荐些死人东西。
我们做死人生意的其实对于死人没啥顾虑的,老油条也是嘴贱的人,我往日也不会往心里去的,但这会儿听他说别人家死光光了,就老忍不住联想到那四套寿衣。
我还是觉得邪门。
寿衣店也阴森,天暗了我就没想做生意了,又琢磨着好久没回家了,我干脆回家看看家里人算了。
我回家了父母是喜出望外的,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他们,没发现什么异样的,然后我暗骂自己几声,我特么观察什么呢。
在家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就离开。我妈来送我,掏出个护身符给我,说是上俩月去求的,一直忘记给我的。
我父母比较信鬼神,我可不信。我说这东西没用,以后别浪费钱了。
妈妈瞪我一眼,然后又笑道:“我还请先生给你算了命,泸西县城隍庙的先生,很准的,他说你马上要交桃花运了,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又是泸西县?
我眉头皱了皱,说你去泸西干嘛。妈妈说很准啊,咱们县的都是骗子,信口胡扯的。泸西那位先生远近闻名,还问了我们家里人的身高,那么详细一看就知道是真的。
我心里一突,说算命先生问了我们家人身高?妈妈说对啊,那样更准。
我立刻联想到了订寿衣那个女人,而我妈妈把我家里人的身高给泄露了。
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也没说出来,回了寿衣店自己琢磨,肯定不对劲儿。
我又看看那最后一套寿衣,越看越不舒服,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干脆把这最后一套寿衣放货柜里去遮起来了,免得看了不舒服。
然后我给老油条打电话,想问问他去招揽生意的事儿。
他就说有个屁的生意,尸体放殡仪馆都没人来领,家属都找不到。
我说不应该啊,谁家没有个亲戚呢?老油条郁闷:“我哪儿知道?听那边的人说一家四口全死光了,说是被老鼠药毒死的,不过还有人说是中邪了。”
我一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老油条说一家四口。我家里也是四口人,而那泸西来的女人订做了四套跟我家人身高一样的寿衣。
事情太诡异了。我就跟老油条说你明天把你的摩托车开我寿衣店来,我要车去泸西看一看。
老油条说真没生意,不用去了。我说你别管我,我去玩一下不行啊,他就答应了。
又过了一日,我早起打算去泸西的,结果发现七天时间过去了,那个女人来取最后一套寿衣了。
当时我还在出租屋睡觉呢,洗漱完了打算去寿衣店等老油条就看见那女人在我店铺外面直愣愣地站着,像是走神了一样。
她还是那不正常的样子,头发有点乱,脸上也有汗油,眼珠子盯着我的卷帘门像是要看穿了一样。
我缓步过去,她冷不丁就扭头盯着我。我心里吓了一跳,她有点急道:“老板,寿衣做好了吗?”
我开口就要说做好了,但又立刻压下了:“做……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啊,等等吧,寿衣还没送过来。”
她竟然生气了,骂我办事墨迹。我一直假笑,将门开后她直接进来坐着等。
我偷眼瞄了瞄货柜,然后说要不你明天再来吧,省得等了。
她不吭声,就是坐着等。
我心里有些不安,这邪门的女人要等到什么时候。
其间可能是由于我有些心虚吧,我就老忍不住瞟货柜,怕她发现货柜里的寿衣。
结果我冷不丁发现她也在瞟货柜。我吃了一惊,被发现了?
我干笑,她起身便走:“算了,我明天再来吧。”
我松了口气,看来她是没发现我的异样。
我看她往街头走去了,一咬牙打算跟上去,老子非得弄明白她什么来头才行。
这女人说明天再来,我也要抓住这个机会调查清楚她身份才行。
我就出门要跟上去,结果老油条开着他的小绵羊来了:“川哥,法拉利给你开来了,别弄坏了啊。”
我正愁追不上那女人呢,赶紧去抢了小绵羊开着走:“油条你给我看着店铺,有生意就先记下。”
老油条笑骂两声进寿衣店去了。我开着车去追那女人,结果拐个弯儿就不见她了。
她怎么走这么快?我加快速度往前面追,可惜一直没见到了。
我就寻思她是不是找到摩托司机上车走了?
我一路开去车站,询问一下这边的司机,他们说没见到啊,不留意。
倒是我看见去泸西的公交车出发了。
我有点急,那女人说不定已经上车了。我今天原本就打算去泸西的,那现在跟着去算了。
我就开着摩托车追上公交车,奈何公交车太快,我很快就追丢了,只好一路往泸西开。
后来追到了泸西车站,车停哪儿等人,乘客早走光了。
我暗骂一声只能作罢。我还是先去办正事儿吧。
我就去问人,哪户人家死光了。
那事儿挺出名的,我问一下就打听出来了。说是赵老三家死光了,惨啊。
地址我也问出来了,直接就去了那边。
过去我一看我有些惊讶,因为这是一个大户,占地三百多平方米,肯定是县城的富豪家了。
不过这会儿宅子里死寂一片,门前还拉着警戒线,显然警察已经介入这件事了。
我观望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只能离开。结果摩托车一调头,旁边也来了一辆小绵羊,上面一个戴着头盔的女人也张望着豪宅。
我看看她,她也看我,竟然堆起了一些笑容:“大哥,你是赵家的亲属?”
我发愣,说不是啊,你问这个干嘛?她挺失望的,抱怨开了:“天天来也不见亲属,累死我了。”
她抱怨了一句就打算走了,我猜测她可能是殡仪馆的吧,我就忙询问:“赵老三家里到底怎么了?你天天来干嘛?”
她也不摘掉头盔,十分干练道:“我是寿衣店的,老板天天让我来等亲属,这大买卖不做可惜了,能卖好多东西呢。”
原来是寿衣店的,应该是比较大型的寿衣店吧。这个大生意她老板不舍得丢了。
我跟她是同行,不过这会儿我可没心思跟她竞争,我又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头发很长很乱,满脸油的,比较邋遢。”
她说没见过,我看她急着走了也不好多问了。
她多看我两眼也走了,我还是没回家,又到处去打探了一下,可惜没打探出什么来。
我想了想去城隍庙,毕竟这里有个算命先生知道我家人的身高。
泸西县的城隍庙很大很出名,这附近自然就聚集了很多江湖骗子。我过去询问了一下谁算命最准,大妈大婶儿都说胡半仙。
看来这个胡半仙就是上次给我妈算命的人了。
我立刻去找胡半仙,他肯定跟寿衣有关系,不然哪个算命先生会问身高的呢?
我过去的时候胡半仙正在给人算命,他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得有四十来岁了,一双小眼睛眯着,叫人看了不舒服。
我等没人算命的时候再过去,他故作姿态不招呼我,就是上下打量我。
我也不动声色,坐下来看他。他就说话了:“这位小兄弟眉宇间有些愁苦啊,有何事啊?”
我脸色不好是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我还是没说什么,让他算命了。他装模作样说了一通,并没有问我身高。
我忍不住了,沉声问他:“上俩月有个女人来找你算命,你为什么问她家里人身高?”
我紧紧盯着他,他果然稍微变了脸色,那是很心虚的脸色。
我一看就知道有戏,果然跟他有关。这小逼骗子我一只手能干翻了,我就直接骂道:“老子不想跟你废话,赶紧说,不然你他妈别想在泸西混了!”
我虚张声势,这骗子倒也不是吃素的,让我不要那么大火气,问身高只是为了算命更准确一点。
我刚才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是个骗子,准确个屁。
我当即一巴掌拍在他桌子上:“你他妈还跟我玩儿?老子不管你骗不骗人,我就要知道你问身高干嘛!”
这一下惊动了四周的人,这胡半仙也吓了一跳,我这样拆台他恐怕遭不住,终于怂了:“你别激动啊朋友,不是我要问的,是别人让我问的,不就是一个身高嘛,有什么大不了?”
我说是不是一个女人让你问的?他说不是啊,是个黑袍男人,总之他不认识,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问一问。
你他妈真是够无耻的,我强忍怒气,让他说详细点儿。
他看我要动手了忙道:“就是个黑袍男人,很瘦很高的,给了我一点钱让我帮忙问一问,没别的了。”
我直接给了他桌子一脚,踹翻了就走。
一个黑袍男人问我家人身高?我几乎可以肯定了,那男人跟那女人是一伙的,他们同谋要干什么。
了解越多,我就越觉得这事儿邪乎,心里头就很着急,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不安的。
但我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好先回去了。
回到我那寿衣店都过了中午了,我进去就看见老油条趴着呼呼大睡。
我过去喊醒他,他骂我去那么久,无聊死他了。
我没空理他,去货柜拿最后一套寿衣。事情太邪门,我不可能还把这寿衣交给那个女人的,我得毁了它免得出事。
但我打开货柜翻了一下就傻了,那套寿衣竟然不见了!
我瞬间打了个寒颤,忙翻箱倒柜。老油条在一旁打着哈欠:“别找了,我帮你给那个女人了,你藏起来干嘛?不想做生意了啊。”
我此刻真是又惊又怒,说你他妈给她干嘛?老油条被我吓到了:“川哥,那是她订做的寿衣啊,不给她干嘛?”
我强自镇定下来,暗想完了,肯定要惨了。我忙问那女人什么时候来拿的,你怎么知道寿衣在货柜里?
“你走了没一会儿她就来了啊,说她的寿衣在货柜里,让我拿一下,我就拿给她了。川哥,到底怎么了?”
他妈的,我真是被他害死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肯定不是好事儿。
我焦急地踱了几下步子,立刻给妈妈打电话,但电话一直响就是没人接。
我又给爸爸和妹妹打电话,座机和手机都打,可就是没人接。
我差点吓出眼泪来,跑出去开着摩托车就走。老油条在后面追我:“川哥,咋了?”
我冷静了一下,带上老油条吧,如果真的出事了我们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我就等他上车,然后回家里。
家不远,我又开得飞快,很快回了家。家里十分死寂,一点声音都没有,让我想起了那户死光人的豪宅。
我忙开门进去,老油条还没搞懂,一直问我怎么了。我没空多说,进去就喊爸妈,可惜没人回应。
我就往卧室跑,途中经过大厅发现电视机还开着,还有温茶。
飞快冲去卧室,心慌慌中终于看见父母了。他们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双手就合拢着放在肚子上,这是死人睡棺材的姿势啊。
我过去推他们喊他们,但他们没反应。我又伸手去探探鼻息,还有呼吸。
可惜无论我怎么喊他们都不醒。老油条也帮着喊,但父母就是不醒。
一股惊悚感袭来,发生了什么?我又想到妹妹,她还在学校里读书啊。
正想着,桌子上的座机响了。我赶紧接听,是妹妹班主任的电话。
“是周小灵家吗?”
我忙说是,班主任说我妹妹晕倒了,已经送去医院了,要家属过去一趟。
文/《诡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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