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住脚步,问白灵怎么了,白灵的声音有些发颤,说:你不要回去,危险。
我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危险我才更得回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是前任了,但我依然没办法坐视她出事。我三步并两步,很快跑回了江韵儿的住处,狠砸了一通门,根本没人应,电话也依旧是打不通。我发了狠,退后一步,猛地冲刺撞在门上。门锁嘭的一下就开了。我一个趔趄跌进去,迎面而见的,就是摆放在客厅中间的一口棺材。
棺材没盖,鲜血沿着四周向外流淌而下,染红了客厅的瓷砖。
我几乎是拖着自己的两条腿,移动到棺材旁边。棺材里头,江韵儿赤身裸体,直挺挺的躺在血泊里,双眼翻白,嘴唇黑紫,紧紧咬合。
还是来晚了……
我一阵晕眩,趔趄扶住棺材的边缘,低下头,欲哭无泪。
而就在这时,怀里,白灵忽然惊呼“萧云哥,小心,她没死!”
话音还在,突然,一只满带血污的手,死死的扼住了我的脖子,我猛然抬头,才发现棺材里的江韵儿坐了起来,扭曲的脸庞和我近在咫尺,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张大了嘴,想叫却叫不出声来。棺材里的江韵儿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力气,居然把我提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就在这时,我的胸口却忽然一热,江韵儿发出一声嘶吼,手像是被什么烫了似的,猛地抽了回去。
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声金属脆响,一样东西从我身上滚落出来。
居然是火葬场那老头给的铜钱。
我顿时会意,这玩意儿能让尸体闭口,肯定也有别的神通,我赶紧伸手去捡那钱币,可这时候,江韵儿已经从棺材和血泊中爬了出来,跳到了我面前拦住了去路。我转身要跑,后脖领却再次被她提住,狠狠一摔。我整个人摔在了墙上,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江韵儿依旧一脸扭曲,慢慢转身朝我走来。
我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交代在前女友手里了,谁知道,昏沉中,我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我面前闪过,直接把江韵儿按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惊骇之间,我才看清,火葬场那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了进来,死死扼住了江韵儿的脖子,把一枚铜钱放在了她脑门上。
那枚铜钱刚放稳当,江韵儿的手脚开始癫痫似的抽搐起来,那老头从容不迫,又从后腰里摸出几枚铜钱,分别贴在江韵儿的手心和脚底。片刻之后,江韵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脑袋一歪,就侧脸不动了。
我吓坏了,质问老头在做什么,他淡淡的收了铜钱,说:放心,没死……
接着转过脸来,冷冷看着我,说:大爷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我顿时感觉自己被抽空了一般瘫坐下去,那老头则站起来,敲了敲旁边的棺材,说:第六个啦……
接着又绕到我身旁踹了我一脚,让我赶紧把江韵儿抱回房间里去,然后跟他一起清理了现场,顺便把棺材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把火烧了。
我只能被动听他的命令,安顿好了江韵儿,在黑夜里和他一起扛着棺材出了门。我按捺不住问老头江韵儿到底怎么样,他淡淡的说:放心,死的不是那女娃,另有其人。这女娃刚才被死人的魂儿附身了,我给她上了一道“天门”,鬼驱走了,她人没事。
我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出事了?
对方不回答。
我又说:你就是老钟头,是吧?
对方冷笑了一声,说:我是老钟头怎么着?要给我搁这儿磕一个?
他说话的方式气得我牙痒痒,但我没办法,索性不再多问。
还好这片区域不是市中心,县城人本来就少,这里大半夜也荒凉的很,很快我们就处理掉了那口棺材。一路上老钟头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再次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赶紧去救六姨婆和钟小川,为什么要故意设计刁难我。他说这是钟家的规矩,没人刁难我,我却不依不饶。说到这,老钟头忽然脸色一变,盯着我说:看来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儿没吓着你啊?你以为我让你看这些为了啥?是为了叫你知难而退!
我愣了。
他继续说:你大爷我是想告诉你,这事儿没人能管,而且,十孽棺不仅你们村儿有,城里也有,到处都是,这都是命,是天灾!老天的意思,你篮子儿还没几根毛的后生就能给逆了?
我又说:那你儿子呢?钟小川,他也在村里!
“我没让他去,既然他去了,那我就没他这个儿子!”老钟头点了支烟,说。
我气的直发抖,我想到了来搬救兵会遇到刁难遇到麻烦,但没想到老钟头这么冷血,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管,于是我大吼着说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死了就死了,说完转身就走。谁知,这个时候,老钟头居然厉声喝住了我,说:你他妈哪儿也不许去,从今天开始,你就呆在我老钟家围屋,白天跟我去火葬场实习,晚上回家睡觉!
我根本懒得回头搭理他,说了句“凭什么”就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就让老钟头拽住了胳膊,他的手好像铁钳似的,根本挣脱不开,我直接被他拽上了他的旧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没给我半点反抗逃跑的机会。
我们后半夜才到钟家围屋。
但进门的时候,里头却传来一阵阵争吵声。
刚走到二进院门前,一个女孩子就从里头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那女孩至少有一米七以上,五官清秀,穿着紧身上衣和牛仔裤,曲线窈窕。她背了个大包,虽然没白灵的绝美,但却带着几分英姿飒爽。然而,她还没经过我们身旁就让老钟头一把拽住了。
“你上哪儿去?”老钟头厉声问道。
“你们不去找二哥,我自己去!”女孩愤声说道。与此同时,围屋正厅方向又走出来几个人,两男一女,男的估计是老钟家的儿子,俩老年女人就不知道是老钟头的媳妇还是家里的保姆亲戚之类的,开始一通苦口婆心的劝。但那个女孩子显然不买账,厉声说:都别劝我,二哥都去了几天了?你们一个个窝在家里挺尸,有谁管过他现在怎么样?他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胡闹!”老钟头一把把那女孩推回去,说:“你去救人?钟家的本事你学了几成你就去救人?非得把自己搭进去才开心?”说完他把我往前一推,说,“这就是村里来的,你问问他村里是啥情况,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找你二哥!”
那女孩一把就把我脖领子揪住了,激动的问我钟小川现在的情况,我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那女孩放开我,红着眼睛看着老钟头,说:二哥拿自己的命跟你赌,结果他还是太信你这老东西了。就为了你跟六姨婆那档子破事,你连儿子都可以不要!
老钟头当场就是一个耳光,厉声喝道:你就这么跟你爹说话?反了天了!
接着,那个大哥和几个中老年妇女立刻上来劝慰,女孩转身就走。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幕家庭剧,心里也更加忐忑。在一旁等了很久,老钟头才向家人简单介绍过我,给我安排了个房间住,房间是围屋门厅旁的偏房,后半夜了,我却一直睡不着。
一直熬到早上五点多,一片寂静里,居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我以为老钟头这就找来了,开门一看,却是挨打的那个高个子女孩,她不由分说的闯进我房间来,反手关了门,问:你今天说,你是来找老钟头救人的对不对?
我赶紧点头。
她直截了当的说:他是铁了心不会去的,我跟你去,现在就走!
我一阵惊喜,老钟头没找到,小钟姐应该也行。总之有人肯帮忙,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迅速简单准备了一阵,就和女孩悄悄出了围屋。女孩直接骑了她老爹的破摩托车,载着我一路驰骋朝村里的方向冲去。
七点左右,我终于又回到了村口。
村里的一切还是熟悉的。大雾已经散了。但是,这里却别样的冷清,简直寂静得不寻常。
进村子前,钟家姑娘摸出一枚铜钱来掷出,说这叫“问路钱”,而那枚铜钱,居然不偏不倚的直接插进了泥地里。她当即脸色一变,没多说话,直接跨过铜钱带我继续往村里走。
走子里似乎没有一个人,但家家户户的门居然都大开着,凄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所有人家的门前都挂着白布,门口都摆着一碗米饭,米饭上直插着一双筷子,米饭两边是燃尽的白烛。
这分明是灵堂的设计!
我吓傻了,三步并作两步随便跑进一家客厅中。
客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已经死去的家主人。脸色惨白,双眼上翻,嘴巴大张,面容无比扭曲,像是活生生把自己给掐死了。
回来晚了么?不是十天吗?怎么只一天,就变成这样了?我疯狂的在村子里乱窜,每一家每一户,无论家里有几口人,都死在了棺材里,死相都是一样的恐怖狰狞,棺材都摆在客厅里,到处都是白绫飘舞,纸钱飞扬。
我狂喊着六姨婆,往坟山下的破屋子里跑。
破屋子的门同样大开着,我一进门就看见了六姨婆。
她也已经躺进了棺材里头,却不是被掐死的,而是被棺材钉给活活钉死的。她浑身没有一块好肉,黑红的血迹遍布全身,棺材钉钉住了她的手脚。最可怕的是,三枚钉子,分别钉入了她的眼睛会张开的嘴里。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趔趄跌出门外,大声呕吐起来,这一刻,我仿佛听见了白灵的啜泣声。
钟家姑娘过了好一会儿才赶过来,大声问我:我二哥呢?这里就没一个活人吗?
我猛地站起来,吼道:你看这里像有活人吗?如果不是你们老钟家拖延时间,会变成这样嘛?!
她沉默了好一阵子,语气软了下来,安慰了我几句,说这里阴气实在太重,还是先把能安葬的都入土为安比较好。
我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要走回屋子里去,却被钟家姑娘阻拦,她从布包里摸出一吊用细绳串好的钱挂在门梁上,这才和我一起进去,她又把几枚铜钱分别放在六姨婆的额头和胸口,这才说,让我撬掉棺材里的钉子。我从房间里找出了榔头,想要把棺材钉拔出来,可是,我刚拔掉六姨婆嘴里的钉子,一股鲜血就从她口中冒了出来,随即,一声尖锐刺耳惨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六姨婆的整个身子,居然直挺挺的开始向上耸动,由于手脚都被棺材钉实了,她似乎脱离不了束缚,叫声越发彩烈。
我吓得连连后退,那女孩却一个箭步上前,将六姨婆额头的钱币放在了她嘴上。
六姨婆的身子一震,整个瘫软了下去。钟家姑娘则又让我继续拔钉子,之后,我每拔出一枚钉子,鲜血就从六姨婆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等我把所有钉子都拔完,六姨婆的身体已经仿佛浸在了鲜血之中,我伸手去抱六姨婆的尸体,可谁知,六姨婆这么沉重的身躯,我却怎么抱也抱不动,仿佛被什么力量坠住了似的。钟家姑娘也一脸惊奇,上来一查,便惊呼了一声:好狠!
我急忙问怎么了,钟家姑娘说:六姨婆的尸体不仅被钉在棺材里,脚心还被施了定魂针,这是要让她死后魂不离体,怨不能消,黄泉奈何路都走不了,饱尝痛苦受尽折磨也不能投胎转世!
“什么意思?六姨婆的魂还在身体里头?她还活着?”我惊问道。
钟家姑娘摇了摇头,说:不能算活着,但她的魂却没有离体,困在肉身我和这棺材里,还能感知痛苦,饱受死前非人的折磨。
“到底是谁,这么恨她,这么恨村里人……”我简直不相信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钟家姑娘好像是刚要回答,却突然叮铃一声脆响,挂在门口的那一串铜钱忽然掉落下来,散了一地。
“不好!走!”钟家姑娘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拉着我要往外跑,这时候,棺材里的六姨婆又发出一声惨叫,猛一张嘴,居然直接把放在嘴上的铜钱吞了进去,接着,慢慢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拖着一身烂肉,就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我们面前的那扇木门也在一瞬间关闭了,任我们怎么撞都撞不开。
钟家姑娘一把把我拽到身后,挡在我面前,摸出三只铜钱。但我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子也在颤抖,却低声对我说:一会儿我拖住她,你赶紧找机会逃出去。
“那你……”
“听我的别废话!”她推了我一把,我靠在了门边,再次狠狠撞门,但那本来破破烂烂的木门这会儿和铁板似的纹丝不动。
六姨婆越来越近,钟家姑娘一身大喝,就要冲上去,我面前的门却忽然被人“嘭”的踹开了,我也跟着门板一起给撞了出去,外头,一个穿着大背心的老头冲了进来,拽着钟家姑娘和我迅速跳出了屋外,接着让我站定别动,自己上前,扔了几枚铜钱在六姨婆屋子的门槛上。
几分钟后,六姨婆的惨叫声,才渐渐平息下去。
那老头转过身来,冲钟家姑娘大吼:胡闹,操蛋!不要命了!
钟家姑娘一脸惊魂未定,却还是倔得很,说:你不是不来么?还跑来做什么?
老钟头还想说什么,但似乎强压了怒火,说:行,我不跟你废话,先去村上的姆妈庙,再说今天这事儿!
老钟头带着我们,每走几步就撒几枚铜钱“问路”,接着又让我去把铜钱捡回来,过了很长时间,才进入姆妈林,进林子的时候,他还高声吟了一句“进门叫人,入庙拜神,皆是阴阳过客,借宿片刻,娘娘莫怪”。
姆妈庙里头还是跟之前一样平静,钟小川和六姨婆,应该打扫过这里,林家妹子那尸体也不在了。
刚进了庙里,老钟头就又骂上了,骂完几句之后,才说,让我们按他的部署,一家一户,去把棺材、尸体全都烧掉,一个都不许留着,最后再去六姨婆的房门前,取了门槛上的铜钱,跪地磕三个头,再把房子也烧掉。
我当时就目瞪口呆了,钟家姑娘更激动,大声说:你疯了吗?烧了棺材和尸体,那些人就全都魂飞魄散了!
“七魄尽毁,留着干嘛?魂儿被烧掉,总比被养成恶鬼害人好!”老钟头厉声回答。
钟家姑娘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你老钟头怎么可能没办法,十孽棺,你不是说你年轻的时候见过?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就是因为你老子我见过,才知道咱们根本管不了这事!”老钟头越发激动,又指着我,说,“你,立刻跟我们回去,别再惹事了。年轻人,怎么就是不知道惜命?!”
“那二哥呢?二哥失踪了,你也不管?”钟家姑娘上前一步,带着哭腔说。
“命!都是命!”老钟头一声厉吼,手里拿着的一枚铜币居然直接被捏成了两半。
这个时候,他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忽然颤声说:老钟家,不能全死在十孽棺里!可这话刚说完,钟家姑娘就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姆妈庙,老钟头一时间也慌了神,喊了声“雯儿”,就追了出去。姆妈庙里,瞬间就剩下我一个了,而这时候,我怀里忽然传来一阵啜泣,我一惊,意识到是白灵,赶紧问白灵怎么样。
白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说道:萧云哥,白灵没事,和萧云哥在一起,白灵不难过。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着,她却又说道:萧云哥,把钟家大伯找回来吧,我知道小川哥在什么地方。
文/《诡母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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