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却也只能到此为止

当你喜欢第一个姑娘的时候，你多半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那种无理性的痴迷，是青春期荷尔蒙的独特滋味。你忍不住想象和她在一起的样子，然而又不敢轻易靠近。患得患失，踟蹰不前。不管你们最后能否挑明心迹，你失去她的可能性几乎100%。我喜欢你，却也只能到此为止

作者|老编辑 整理|天然烟熏妆

01

人从初恋中走出，多半会有一段长期的爱无能。你的第二个姑娘很可能喜欢你超过你喜欢她，至少你喜欢她没有超过喜欢你自己。

相比于初恋，你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这个姑娘的是什么，知道如何喜欢这个姑娘。陪她去下馆子、看电影、逛商场，甚至情人节在学校旁边的旅馆度过消魂的一夜，但是你们极少筹划未来。最后你们分手，不是因为一方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就是因为一方失去了感觉。

归根到底是因为你喜欢自己胜过喜欢她。

第三个（不要狭义从字面理解）姑娘，不管一开始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最终你们不仅喜欢对方，而且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喜欢对方胜过了喜欢自己。你没有准备，也不知道这一天究竟是何时到来的，就像你不知道清晨哪一阵风吹落了柳叶上的露珠。喜欢她胜过喜欢自己，这大概就是爱！你们开始为彼此的未来计划，想要和对方走到最后。有无数个场面让你觉得自己就是the chosen one，愿意为保护她付出一切。

不管最后你们有没有走到一起，这都是你最后一次全力去爱。

02

高中的时候仗着自己学习还不错，在全市最好学校的培优班，没心没肺地玩儿，一直到玩儿到高二快结束的时候。

一天上午第二节下课，做广播操前，正在和几个同学吹牛逼，吹着吹着，朝旁边斜了一眼，看到一姑娘走过来。个头不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眼神迷离，走起路来颀直且摇曳。我看愣了，一直目送这姑娘从身边经过、走远。

“这妹子真俊啊”，我笑着对狗腿子A说。

做操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恍惚。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忍不住左顾右盼，想看看会不会再碰到这个姑娘。几个人在食堂围成一桌，我说：“明天往后做操的时候注意一下，看看还能碰到今天那个妹子不。查一下哪个班的。”

“一年级*班的“，狗腿子A像是憋了很久了，”我看到她胸卡了“。

二话没说，我从自己餐盘抄了一筷子干炸蘑菇条给他，这是食堂二楼的王牌菜。

下午课间活动结束，我带着狗腿子A去一年*班教室，站在后门口想找到妹子，没来得及细看，学校的女体育老师迎面走来，后来才知道是他们班主任。体育老师瞪了我们一眼，我们只好悻悻地跑回去。

那一整天，浑浑噩噩，不会说话了，也不会写作业了，就是呆呆地转着手里的笔，一直到晚上放学。回到宿舍，开始串门子、吹牛逼、借作业、包打听的时间了。

在那么个闷骚的高中，学校里每个年级漂亮的妹子，都是登记在册的。上两届下两届的不安分骚年们都惦记着呢！所以我找到了一年级的几个不良学弟问，果然有人是知道的，这妹子叫FHL。

FHL，多好听的名字啊！

03

从这天开始，时间变得不同了。在我的记忆里，此前的高中生活像是一张演草纸，左一块右一块地写着算着、涂着画着。此后的高中生活，却像是一本日记，说清楚了每天的天气、心情，还有关于下一天的计划。

计划里的每一条，都关于她。

计划的第一步要跟这个妹子认识，本年级男生追求妹子的手段大致有献殷勤和欲擒故纵两种。献殷勤无非就是放学替人打水、趁午休给人抽屉塞零食、打电话夸妹子漂亮，最狠的就是给妹子当饭卡。欲擒故纵的就是跟妹子炫长相、炫穿戴、炫下限、当然还有极少数炫成绩的奇葩。前一种路线适合外班的，后一种一般要本来就认识。

• 只能走第一种，献殷勤，但是我要不落俗套。

要送点什么给这妹子，又能表达我的心意，又能衬托我的高冷。那一个多星期，我和狗腿子A筹划着该怎么办。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有一些经验，初中时候就谈了一个女朋友，在本市另外一所高中。所以两个人算是异地恋，常常需要些心思给感情保鲜。

想了大约一周终于敲定了，买一个礼盒，塞一些零食送给妹子。我拉着狗腿子A借了走读证混出学校（走读证高三的学生才能办，发现低年级冒用要处分的），在梅溪路定做了一套巧克力，各种图案，花了接近一百大洋，是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周末又到超市买了雅克的糖果、喜之郎的果冻还有一些徐福记的点心。看官们别笑，十年前我们那个四线城市，徐福记是牌子货啊！

04

东西置办齐了，瞎送过去不行啊，我的高冷呢？于是我写了一封信，具体几易其稿已经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几天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信写成了，一并塞在礼盒里，买了校门口新代文具里最贵的礼品纸，麻烦我们班最心灵手巧的知心大姐给包装了起来。第二天午休，我雄赳赳气昂昂杀进一年*班教室，把礼盒放在她桌上。在此之前，我每节下课都站在我们班教室门外，视线穿过她们教室的窗，落在这姑娘身上。

她坐在第几排几号，我已经了若指掌。礼盒是被我拍在了桌子上！普通班中午留在教室的人不多，就那么三三两两个还都是女生，不待她们反应过来，我已经走出教室后门，惊愕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我高大伟岸的背影上。

这是我在追求这个妹子的过程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潇洒的身影。在那之后，我的表现，就只配得上“怂包”二字。

礼物已经送出去，结果无非三种，一，妹子接受把东西吃了，二，妹子不接受把东西退回来了，三，妹子不接受但是嫌麻烦把东西分给宿舍人吃了。

05

一周之后，我辗转拿到了妹子寝室的电话，打了过去。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妹子节食不在食堂吃饭（狗腿子A观察出来的），正好只有她一个人在宿舍。电话里介绍一下自己（恩，啊，好，我知道），然后问送她的东西吃了没有喜欢吗之类的（吃了，东西还好），也就是三分钟左右的电话，最后说以后有事再联系（嗯，拜拜，回头见）。

• 这不算一个很坏的开始吧，但却是坏的开始。

已经跟妹子搭上话了，不是应该趁热打铁吗？但是我在一年级名气是不是还是太小不足以让妹子对我产生敬仰，我身材是不是还是有点胖啊，我的门牙是不是有点突出影响妹子的观感，我是不是还没有一身合适的衣服跟妹子一起轧马路啊？

高三的高考已经结束了，校园里比平日空落了许多。我每日孤独的身影在校园里游荡，想碰到妹子，又极度害怕真的碰到。我感觉自己被注视着，不是她，可能是她的同学，她认识的人，会跟她谈论些什么东西的人。我开始强迫自己去食堂路上讲话要更风趣幽默，踢球时的球风要更潇洒，打扫卫生的时候要跟一年级学生会的孩子们聊聊天，特别是那个跟她同班的卫生部部长，留下学长我高大的身影和睿智的谈吐。

同桌发现了我的蛇精病，跟踪了我，发现我总会在一天中的某个时间到一年级*班的教室附近游荡。

“你跟人家认识了吗？”

“认识了”

“有空找人家聊聊啊”

“聊错了怎么办？”

……

06

“不是马上世界杯了吗？聊聊世界杯”

世界杯，你太TMD机智了，我当时心里想（世界杯，你是坑队友的逗逼吗？我现在心里想）。同桌是我们班的男神，不是帅气的那种，是笑起来极度治愈的那种。智商高理科成绩好，数理化生四门竞赛都是省一二等奖，后来我们俩先后虐恋前座的同一女生，双双失败（两个逗逼活该失败）。此事有合适问题再说。

那年世界杯揭幕战，德国4:2哥斯达黎加，要不跟妹子聊聊德国队。思来想去，也没啥好聊的（看官注意了，那时候的德国队不是今天的德国男模队，德甲沦落多年，国家队星味不足，卡恩太吓人巴拉克太憨厚）。所以又拖了几天，电话打了两三次过去，终于接通了。

已经忘记是怎么开始聊的了，反正就是聊英格兰又输给了瑞典，四十年没赢过，我说我从上届世界杯开始就特别喜欢拉尔森。心想这么小众的前锋必定凸显我懂球帝光辉形象。妹子却说比赛结果不好，她喜欢贝克汉姆。

• 她好像觉察到了我突然地沉默，然后“哦”“嗯”，气氛有些尴尬，通话很快结束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本来准备好了讨论中场双德的磨合问题、比较一下追风少年欧文和北欧铁塔伊布，再顺便追忆94年那支获得季军的瑞典队和勇冠三军的布洛林。

我还准备告诉妹子“我是从94年开始看的世界杯，当时我只有5岁”。准备向她描述巴乔忧郁的眼神，好告诉她流星划过玫瑰碗的时候我有多心碎（好像TMD我5岁就知道什么叫心碎似的）。

可是他喜欢的却是贝克汉姆，还能够一起玩耍吗？

“那你说你也喜欢贝克汉姆呗”，每天跟我一起踢球的狗腿子B说。

在我看来，这样太没有没有节操了。但是，为了妹子，节操当然是可以不要的。

07

于是我在大淘宝（没错，哥这样的祖传屌丝已经有十年淘龄了）上买了一件金属天堂的T恤，上面印的是是鸡冠头的贝克汉姆，我清楚记得价格是38块钱包邮。可惜到货的时候，妹子已经放暑假了，而我高三了！

校园里只有我们补课的高三党，一下子空下来了，食堂二楼的干炸蘑菇条也吃不到了，因为只开放了一层。我没有手机，不能跟妹子联系。每天披着贝克汉姆硕大的头像走在校园里，总能引人侧目。

补课的第一周，每一科老师们都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第一轮复习决定高考成败”。我充耳不闻，在课本中夹上活页纸，奋笔疾书，沙沙沙！我在给妹子写情书，每天两三页，每页大约200字。

• 现在已经很难记起写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文字应该是装逼且幼稚。

我写累了就听会儿课，下课了就朝妹子们的教室看两眼。一年级的教室在粉刷，里面桌子椅子横七竖八。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从她们班门上的小窗户翻进去，凭记忆找到了妹子的位置，一张干干净净的桌子，我坐下，埋头，用耳朵贴在桌面上，想听到点什么。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那个暑假我的作文水平突飞猛进，语文从我最弱的一科变成了最强的一科。等到暑假结束的时候，除了给妹子写了一本情“书”之外。我还写了一篇关于罗纳尔多的中篇小说，里面有两段露骨的性描写（好像我那时候知道怎么做爱一样）。

08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新生入学，二年级也回到了学校。我让相熟的学弟下午上课前把写好的那本厚厚的情书送给妹子。第一节下课，我站在我们班门口，大气也不敢喘，紧张地直哆嗦。狗腿子B问我怎么了，我摸着腿说，昨天踢球受的伤，疼！

狗腿子B往*班那边看了一眼，他知道我每天下课都在朝哪个方向张望。“哟。人家看过来了”。

• 看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感觉自己身上的水分在蒸发，脑子里像被浇进了一瓶可乐，噗噗噗冒着气泡，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老班来了，进去吧”，狗腿子B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摇晃了一下身子，被他扯进了教室。

课间活动，我对狗腿子B说，我不去踢球了。对啊，妹子都看过来了，还踢个球啊！

整个课间活动，我在*班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把三楼的栏杆拍了一个遍，但是始终不敢走近一步，“算了吧，晚饭的时候再来找她，说不定还能请她去食堂吃个饭”，我这么告诉我自己。

又一节自习课过后，到了晚饭时间，我又来到了*班教室后面的连廊。看着她们班的学生一个个走出教室，有几张已经是熟脸了。教室里逐渐空荡了起来，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妹子还是没有出来。有些吃饭快的男生从食堂回来了，我还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要不晚上吧，还能邀请妹子去操场摸黑轧马路”，我又这样安慰自己。

三节万分煎熬的晚自习终于过去了，我站在教室门口朝妹子哪里望去，她一个人静静地伏在桌子上，好像是在看书，好像又没有看书。教室里的人渐渐少了，她偶尔抬起头，和离开的同学打个招呼，白皙的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朝她们班教室走去，这一次改从前门的方向走近。越来越近了，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混杂在一起打乱了我的脚步。前门，第一扇窗。她伏在桌前，平时扎成马尾的头发散开了，乌黑柔顺的瀑布盖住了脸，但是那只握着中性笔的右手一样白皙。第二扇窗，后门。

“停啊，混账！妹子说不定就是在等你呢？”如果此时我能穿越到八年前的这一天，我一定赏自己一个重重的巴掌。那个时候的我，腿脚完全不听控制，心乱如麻，一口气冲回了宿舍，站在阳台上发呆。

• 这样的场景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反复出现，现在的我全然无法理解这种表现。但是那个懵懂的十七岁少年，有话想对喜欢的女孩子说，说不出口，只能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9月到12月这100多天里，我给妹子写了十几封情书，感情真挚、遣词浮夸。而我们面对面聊天的次数，应该只有三次。一次是清晨的偶遇，聊的什么已经很难记起。一次是我想送给她一本贝克汉姆自传，她说她已经有了，而且以后不要给她买东西了。最后一次连如何碰面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应该还有这么一次。

那个学期，我们班周四的体育课是和她们班一起上的。可惜体育老师是她们班主任，我不敢造次。不过渐渐班里面的同学都知道我在苦苦追求二年级*班的一个女生。

一次体育课，我和同学在操场这段打羽毛球。她和她的同桌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看我俩打球。她看着我，班里面那些八卦的女生又聚集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直到体育老师的集合哨声响起，我都只是在奋力地抛球，击球，捡球。不敢走过去和她说话，甚至不敢看她看我的眼神。

• 这样的场面后来也反复发生，有时候我在走廊里猝然碰到她，竟连微笑与招呼都不能自如。

就是这样的不说话，而我在痛苦中挣扎，成绩一落千丈。那年的元旦，不记得是第几轮模拟考试，我的成绩已经滑落到理科六百多名，用老班的话说，“准备上南阳理工（本地二本三本兼收，不是南洋理工Orz）吧！”

我后来才知道，这番话老班对父亲亲口说过。父亲此时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下班后便来陪读，一次我夜间12点半在做卷子，突然感觉腹空。就叫父亲起床来给我做宵夜，父亲给我下了面条，打了荷包蛋，盛了一大碗端来，转身便去厨房收拾。我抬起头，看见他的身影竟有些佝偻。摘下眼镜，鸡蛋面的热气扑面而来，我不禁潸然泪下。

从那一天起，我不再去二年级*班门口把栏杆拍遍，不再给她写信，不再披上硕大的贝克汉姆头像在校园里踟蹰，寻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后来，关于二年级美女FHL的传闻越来越多，我听到有一年级的学弟开始追求她。只是我已无暇顾及。

09

我知道自己的成绩，是父亲这个四线城市国企职工和邻里间的唯一谈资，我没有理由beat him down。自己的成绩在一次次模拟考试中稳步提升，及至高考，已经杀回了年级前百。因为专业不服从调剂，没能考进哈工，去了武汉的一所211，父母觉得满意，我自己便也知足了。

离校那天，我在食堂吃了最后一顿饭，从女生宿舍门口走过，抬起头，竟又看见了二楼阳台上的她。我停下来，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电光火石的两三秒种之后，我又加快了步伐。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我把那件贝克汉姆的头像T恤挂在了阳台上。

阳台紧邻女生宿舍去教室的必经之路，她知道我有时候会住在这里，我想让她知道，我有把一些东西留下。我摸着那件T恤的衣角，如与老友作别，激动不能自持。

那个暑假，我每天在学校附近踢球，甚至作为队长代表高中足球队拿到了全市的冠军。那时候我会想，她是不是也会听到一点关于我的消息呢。我把自己的号码写在信纸上，让学弟转交给她。几天后她发来了短信，问我考得怎样，去哪儿上学。我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她。后来又发过几次短信，她很少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临近开学，我最后一次在学校附近踢球，踢完又忍不住拐到了学校的方向。我在自行车上心事重重地蹬着，注意不到那个夏天惬意的风。忽然一辆老式普桑经过，车窗缓缓摇下，那双迷离的眼睛露了出来。普桑超过了我，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我奋力加速向前蹬，终究没有赶上，远远地看见她下车，颀直又摇曳的背影缓缓走进了校园。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命地蹬，不到半个小时穿越了整座城市。回到了家，脱掉了上衣，站在空调面前把冷风开到最大。我闭上眼，隐隐感觉有泪。

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走了！”

“嗯”，她很快回了过来，只有这么一个字。

我删掉了她的号码，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摩托罗拉，不是诺基亚，没有危害公共安全），后盖和电池散落一地。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大二的秋天，我听说她高考后去了天津。于是我写了一篇博客，回忆起她，还有关于她的那段时光。写完后我扶着宿舍外的栏杆，听着午后淅淅沥沥的雨声，长时间地沉默。“独自莫凭栏……别时容易见时难”。

（我的整个）博客后来被百度删除，只记得博客中最后一句是“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你在我身边，若过眼云烟”。

她的同桌在下面回复，“她看了”。

然后，就真的没有然后了。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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