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听着那道喊报告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哽住了喉咙！
是唐亦厉！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来办公室？
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要现在来！
我收紧手指头，下意识就抬眸看了孔易一眼。
抬眸的那一刻，就见孔易也正看着我，他的眼睛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透着丝丝令我恐惧的寒意。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仓惶的就收回视线，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我眼神飘忽着，手指头紧紧攥着，我明明没有做过亏心事，可是想到刚才孔易的那个眼神，我的心里就泛着一丝虚。
王老师朝着孔易笑了笑，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小腿肚子抖了抖，我瞥着眼角，却不敢抬头朝着门口看。
一直到一双运动鞋走过我的身边，站定在孔易的身侧，我才终于动了动眼珠子。
“王老师，这是您让我做的花名册。”唐亦厉的声音很平稳，不骄不躁，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波澜。
我没有勇气抬头，只能盯着他的那双运动鞋，仔细的听着他的说话声，揣度他现在的表情和情绪。
“好。”王老师应了一声，还没说下一句，我就听到孔易笑道，“这位男同学看起来很阳光。”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理解孔易说这句话的目的。
“叔叔你也很帅！”唐亦厉一向是个嘴甜的主儿，孔易的话刚出口，他就笑呵呵的应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我微微抬了抬头，终于有勇气掀起了眼皮。
唐亦厉的嘴角扬着阳光的笑容，他眼睛直直的盯视着孔易的脸，不等孔易开口，他便突然看向了我。
我见他看我，心里一跳，眼波闪了闪，赶紧别开了视线。
“叔叔您是张坷同学的爸爸吗？怪不得张坷这么热心肠，学习又那么好，我看了花名册，张坷同学的入学成绩是班里第一名呢！”唐亦厉笑呵呵的，“我看啊，她一定是沾了您的光！”
我听着唐亦厉夸奖孔易的话，心里恶心得要命。
我才不想跟孔易扯上关系，我的爸爸才不是他。
我皱着眉头，对于唐亦厉的厌恶更深了几分。
世人似乎都不会讨厌嘴甜的人，哪怕是孔易。
“小同学的嘴很甜。”孔易笑了笑，这次的笑声明显比上次真切了几分。
我听着孔易的笑声，下意识看了唐亦厉一眼。
只见他有些为难的看了孔易一眼，又看了看王老师，有些踌躇的往孔易的跟前走了走，低声道，“叔叔，我也想像张坷同学一样，名列前茅，为班里争光。”
我听着唐亦厉的话，有些莫名其妙，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孔易身为心理医生，察言观色的能力更是一绝，没等唐亦厉说出下文，孔易就侧眸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深深的，似乎还带着一丝玩味，隐约间，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心一跳，眼神跟着就躲闪了几下。
接下来孔易说的话，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
只听他说道，“王老师，既然这位男同学如此上进，不如就把他们安排成同桌吧，也好互相督促，更上一层楼。”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重。
我诧异的瞪了瞪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孔易，就见唐亦厉开心的咧嘴一笑，跟孔易道谢道，“谢谢叔叔，叔叔真是太通情达理了，我就喜欢像叔叔这样的男人，您是我的偶像！”
唐亦厉说完，直接扭头，激动的看向了王老师。
王老师看了看孔易，又看了看唐亦厉，也笑了笑，朝着我招了招手，“张坷！”
我惊讶又抵触，心情一时很复杂，看着孔易，心里充满了疑惑。
那天在车里，孔易就因为我多看了唐亦厉一眼就狠狠的教训了我一顿，假期的三天里，他也每天因为这件事情打骂我。
现在为什么又主动提出来让我和唐亦厉做同桌呢？
我敢肯定，那天在车里，孔易是看清楚唐亦厉的脸的。
为什么？
一直到孔易离开，我和唐亦厉离开办公室，我都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
因为孔易和唐亦厉的一拍即合，王老师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我和唐亦厉很自然的被安排成了同桌。
教室很大，全班六十四个人，我和唐亦厉坐在第三排。
晚自习的时候，我坐在凳子上，想着下午在办公室里的事情，怎么想怎么有些不对味儿，连书都有些看不进去。
想了想，我在撕了一小块信纸，写了一行字，递给了唐亦厉。
唐亦厉正有些百无聊赖的在语文书上描绘着什么，见我戳他，他懒散的朝着我手里的小纸条看了一眼，“给我递小纸条干什么？喜欢我？”
他的声音很高，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同学的视线。
下一刻，整个人教室里登时就像是炸了锅一样，一下子就起哄了起来。
“唔唔唔！张坷跟唐亦厉表白咯！”
“在一起！在一起！”
“……”
无数的起哄声此起彼伏，一下子就朝着我涌来。
我脸一红，下意识就站起来朝着大家摆了摆手，支支吾吾道，“不是，不是的，你们，你们误会了！”
“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就是事实！”
“就是！”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连两个男生就跟着接了两句，就跟对相声似的。
我听着他们的话，脸更红了，想到孔易对我的警告，我一下子就有些手足无措。
我看着手里的纸条，尤其是看到唐亦厉单手支在桌子上，吊儿郎当的看好戏的样子，一瞬间就有些生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纸条握成团，猛地就抬手敲了一下桌子。
“咚”的一声，敲的我手生疼。
霎那间，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我趁着安静的当头，狠狠的看向了唐亦厉，咬着牙，用力的说道，“唐亦厉，你别自作多情，鬼才会喜欢你！”
说完，我直接就将手里的纸团朝着他的脸上扔去，坐在凳子上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趴在桌子上，哭了。
我这么一哭，教室里除了窸窸窣窣的翻书声，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啧啧，至于吗？逗一下就哭了。”唐亦厉的声音有些无奈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不停的哭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本来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被大家一起起哄的那一刻，我的自尊心一下子就有些受不了。
尤其是想到孔易万一误会了这件事情，打我，打我妈的场面，我的心里就泛着浓烈的恐惧。
“别哭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的背上突然就伸过一只手来，拍了拍我的背。
是唐亦厉。
感受到他手的触碰，我整个人就像是电击了似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了。
我顿住了眼泪，急忙搬着板凳，往桌子外边移了移。
抬起脸，我狠狠的就瞪了唐亦厉一眼。
唐亦厉的手正举在半空中，与我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瞬间就紧蹙了几分。
收回手，他在课桌的抽兜了掏了掏，拿出一卷卫生纸来，扔到了我的桌子上，“眼泪鼻涕都流在作业本上了，不想重写就擦一擦，你哭的样子真丑。”
说完，他直接别过头，喃喃道，“本来就够丑了，没想到哭了更丑，无趣。”
我听到他的话，胸腔里哽了一下，操起那卷卫生纸，高高的就举了起来。
我正准备把卫生纸砸到他的头上，教室门就从外面推开了，紧接着，王老师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张坷，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看着门口站着的王老师，手里的卫生纸一松，一下子就滚落在地上。
眼神四处躲闪了一下，我看着周围低着头悄悄瞄着我的同学们，心里又气又怒，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跟我出来一趟！”王老师见我半天不说话，脸色一沉，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扭头朝着门外走。
我咬了咬嘴唇，狠狠的剜了一眼唐亦厉，郁闷的往外走。
我刚刚转身准备往外走，一只手突然就揪住了我的袖子。
身体一僵，我头皮一紧，下意识就朝着身后看去。
这一看，就见唐亦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松开我的袖子，眼睛深深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你替我背这个锅！”
说完，他也不等我说话，大步就朝着教室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张了张嘴，我不由得就低头看了一眼刚才被他的手握过的袖子。
唐亦厉回来的时候，刚刚下晚自习。
看着逆着人流挤进教室的唐亦厉，我皱了皱眉头，坐在座位上，没动。
唐亦厉回到座位上，收拾着桌子，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坐在凳子上，握着拳头，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我的肩膀终是塌了下去。
我不知道唐亦厉这种反复无常的性格是怎么回事，但是今天这件事情，毕竟是我先传纸条给他的，要论是非，我也有错。
但是受批评的，却是他一个人，这让我很过意不去。
第二天下早操的时候，我看着唐亦厉往厕所那边走，下意识攥了攥校服兜里的棒棒糖。
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自己欠他一个谢谢或是对不起。
虽然孔易对我恶劣，我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幸福过，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黑暗，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人之初性本善。
至少我不想变成像孔易一样的人。
收紧手指头，我沉了沉心，朝着唐亦厉追了过去。
唐亦厉似乎尿急，走的很快，我小跑着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见他走进了厕所，我脸红了红，只好站在厕所的拐角处等他。
下了早操，大家一蜂窝的涌向了食堂，没多时，操场上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站在男厕所旁边的我。
夏天的早上就很热，厕所旁边的味道也不好闻，我站了好久，都没有见唐亦厉出来。
我寻思他估计在上大号，就想着先回教室。
毕竟……在男厕所旁边给男同学送棒棒糖，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我抬步，正准备往食堂走，厕所里突然就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撞击的声。
紧接着，我就听到唐亦厉吼道，“操你妈的，你再说一句！”
我心里一紧，身体跟着就紧绷了起来。
唐亦厉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狠厉了，导致我脑海里莫名就浮现起了孔易打我的一幕幕。
“婊子的儿子，不配跟我同一个姓！”我僵着身体，正有些不知所措，男厕所里就再次传出来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很倨傲，隐约透着一丝熟悉感，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你妈才是婊子，滚尼玛的精神病！”我正在脑子里翻找着这道声音的主人，耳边便再次传来了唐亦厉愤怒的声音。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痛意，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阵的打斗声。
我心里着急，尤其是听到那句话将“妈”字和“婊子”这个词语联系在了一起，我的心里跟着就有些不舒服，莫名就泛起了一丝愤怒。
脑袋发热，我攥紧手里的棒棒糖，想都没想就冲进了男厕所。
刚刚冲进去，就看到唐亦厉躺在地上，一个男生骑坐在他的腰上，挥舞着拳头，正朝着唐亦厉的脸上揍。
一边揍，他一边冷声道，“精神病？婊子的儿子果然和婊子一样不要脸！”
说完，他沉了沉唇角，狠狠的就攥着拳头朝着唐亦厉的鼻梁上打去。
那拳头攥得很紧，一拳下去，唐亦厉的嘴角登时就破了一个口儿，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见唐亦厉受伤，我心里一慌。
“唐欧扬？”
我紧紧的盯视着那个挥着拳头的男孩儿，看着他那张带着伤的脸，整个人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
唐欧扬是我小时候躲在儿童活动区的时候认识的男孩儿。
那时候他和我一样大，却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住在儿童病房。
从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虽然他不爱说话，性子也冷淡，但是却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因为躲在儿童活动区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帮我打掩护，甚至还分吃的给我吃，所以总的来说，我能够在精神病院里顺利的待了五年，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五年的时间，我有两年跟他在一起玩耍，那两年对于我来说，无疑是寒冬里的一抹春意，黑暗但也快乐。
后来他出院了，我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还是小时候的那张冷冰冰的脸，而我，竟然在男厕所里再次碰到了他。
“你是……”唐欧扬骑坐在唐亦厉的身上，顿住了揍人的动作，扭头，疑惑的打量着我的脸。
“是我啊！我是张坷，小可可！”回想起我们曾经一块儿玩耍的时光，我心里有一点点激动。
“嘭！”
我正兴奋的看着唐欧扬，就见唐亦厉趁着他走神的时候一个拳头就揍到了唐欧扬的脸上。
霎那间，唐欧扬的嘴角就青了一片。
“同桌，这招妙啊！看我揍不死这小子！”唐亦厉朝着我扬起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翻身而上，瞬间就将原本占在上风的唐欧扬压在了身下。
他掐着唐欧扬的脖子，握紧拳头就朝着他的另一张脸上揍了过去。
唐欧扬疼得眯了眯眼睛，一边撕扯着唐亦厉的肩膀，一边扭头冷冷的盯着我看，“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卑鄙！”
他狠狠的朝着我啐了一口，嘴角带着伤，眼里更是透着浓浓的鄙夷。
我看着唐欧扬看我的那种眼神，心里一酸，所有的喜色登时烟消云散。
唐欧扬不记得我了，而且还误会我了。
十二年，他是除了我妈以外，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站在厕所门口，看着两个人厮打在一起的场面，心里一堵，低低的说道，“别打了。”
我的声音细若蚊声，他们直接无视掉了我的话，扭打的更加厉害起来，脸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别打了！”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我猛地就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得十分的用力，整个人厕所里都回荡着我的声音，也终于让唐亦厉和唐欧扬停住了动作。
我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棒棒糖，松开手，扔在地上，抬步就朝着厕所门外跑去。
刚刚跑出厕所，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揉了揉额头，还没抬头，就听到王老师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砸了下来，“张坷？你，你怎么，你怎么会从男厕所里跑出来？”
我心里一慌，眼神躲闪了一下。
怎么干什么事情都能碰到班主任，好衰！
我皱了皱脸，脑袋里快速的转动着，正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唐亦厉懒洋洋的话语，“张坷，进错厕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干嘛尖叫，害的我狠狠的摔了一跤，差点掉进坑里！”
说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故作惊讶道，“王老师？王老师好！”
文/《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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