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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长假的第一天,舍友们有的回家,有的结伴外出游玩,平日热闹喧嚣的宿舍格外安静,大三女生果果蜷缩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依然无法驱散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尽管家就在本市,离她就读的大学只有两小时的车程,她却不敢回家,不敢面对母亲哀怨的面孔。手机刺耳的铃音打破了房间的沉寂,果果有气无力地接听,是母亲打来的。
“你爹带着那个狐狸精去新马泰五日游了,昨天临出发前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或者我默许他俩同居,不再找那个狐狸精的麻烦;或者,我们离婚后他娶她。你说,你是希望那只狐狸给你当继母呢还是只充当你爹的二奶,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来祸害我……”
电话那端,更年期的母亲声音高亢而激越,充满怨毒的话语振得果果的耳膜都疼,当然,比耳朵更疼的是心,年轻的果果真实地体验到了心碎如渣的滋味。她没有勇气再听母亲歇斯底里的大发作,强行关闭手机后脚步踉跄地走出宿舍,爬到八层高的宿舍楼的天台上往下看,内心一片茫然和混乱。
母亲口中的狐狸精是她曾经的舍友,也是她大学闺蜜的姵,说曾经是因为如今的姵不但办妥了退学手续,还跟她反目成仇,而这一切均源自去年十一,源自她一时的心软和善良。
姵一入学,其曼妙的身材和姣好的容貌就吸引了众多男生的目光,但自幼丧父,由寡母一手带大的她性格阴晴不定,言辞尖酸刻薄,从大一到大二,接连谈了三场恋爱都以失败告终,因为对容貌自视甚高又不好相处,姵在宿舍里遭到除果果之外所有女生的厌弃,而果果不排斥她纯粹是宽厚纯良的天性使然。
果果的父亲是企业老总,母亲曾经当过小学教师,随着丈夫事业的日益兴隆,早早辞职在家过着住别墅,开名车,有保姆照料的幸福生活.果果作为他们的独生女,一直在父慈母爱﹑优裕富足的环境中成长。这样的背景塑造了她大大咧咧﹑乐观友善的性格。她是宿舍公认的开心果,跟谁都能一团和气地相处。尤其是,跟姵走在一起,她平凡的容貌和略显肥胖的身材越发衬托出姵夺人的美丽,所以,姵在失恋失意的时候,总是粘着果果,对她大倒苦水,果果是她两年大学生活中唯一信赖的闺蜜。
去年十一前夕,果果的母亲兴奋地打来电话,说父亲特意抽出五天时间要带着她们母女在周边城市自驾游。其实,这些年的节假日,果果经常跟着父母外出旅游,足迹已经遍布欧美,但这种全家自驾出游还是第一次。就在果果收拾好东西,兴冲冲地准备归家与父母度假时,无意中瞥见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一脸抑郁落寞的姵,姵刚失恋,家在外省,在班上又没有朋友,漫长的七天长假,她要怎么熬过呢?突如其来的恻隐之心,让果果不假思索地向姵发出了邀请。姵犹豫了一会儿,竟然同意了。
在果果的记忆中,那五天的自驾游是愉快而美好的,父母轮流开着自家的黑色奥迪A6,她和姵如姐妹般坐在后坐上,白天尽情徜佯在各大景区,吃住都在五星级酒店。父亲慈和稳重,母亲温柔细腻,两人都对姵周到体贴,努力寻找话题消除她的拘束感,再加上果果嘻嘻哈哈的性格,那五天,姵玩得很开心,留在数码相机里的笑容也灿烂无比。
长假结束之后,果果和姵的友谊明显升温并且持续了一段时间,春节过后,她对果果突然变得冷淡起来,有一次,因为很小的一件事,她当着众宿友的面对果果发飙,骂得果果眼泪汪汪的。之后就搬到了另一间宿舍,自此和果果形同陌路。
今年九月份开学,果果从辅导员那里得知,姵因四科不及格加上旷课太多,已经被学校劝退了。果果为姵感到惋惜,但从没想到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联。直到她上个周末回家,母亲红肿着双目,拿出一沓打印好的父亲和姵火热的聊天记录,她才知道,姵居然是父亲包养的小三,跟父亲已经同居数月了,目前动辄就打来电话谩骂母亲,逼她离婚。
母亲哀怨凄惶的神色让果果不忍目睹,她从母亲那里拿到父亲买给姵的公寓地址,找上门去,想恳请姵离开父亲,因为母亲已近50的年龄和对父亲根深蒂固的依赖使得果果明白,离婚只会将母亲推入绝境,而姵毕竟年轻貌美,有资本重新来过。
没想到,艳丽逼人的姵面对着果果时,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愧疚,秀美的双眸射出的寒光令果果心头颤栗.她气势汹汹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最好给我闭嘴!是你把我带到你家介绍给你父亲的;是你父亲从去年长假后就不择手段地纠缠我的;我曾经拒绝过,逃避过,但他竟趁着醉酒把我弄上了床。你能想象出陪一个比自己大30岁的老男人上床的滋味吗?你不知道吧,他还一直劝我给他生儿子延续香火呢。你父亲那样明目张胆,不就是仗着手中有几个臭钱吗?还有你母亲,她没本事管好自己的老公,没本事生出儿子来,凭什么骂我是狐狸精,将邪气一股脑儿撒到我身上?如今我断送了学业,丢了前途,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最好劝你母亲离婚,或者识相离我远点,逼急了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姵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果果胆寒,娇艳的红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锋利的匕首切割着果果的心房:果果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间公寓却不敢回家,因为她无颜面对母亲,也无法再面对父亲,她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自做主张带姵回家?为什么要?
十月的天宛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阴云密布了。果果孤伶伶地站在八层的天台上,内心如滚油熬煎般地难受。向前一步,只消轻轻一跃,一切就都结束了,向后一步,却要背负那么多无力背负的东西,向前还是向后?向前还是向后?
年轻的果果挣扎着,思考着,进行着混乱而痛苦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