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陈楠(化名) 整理:寒情漠漠
我真的自己不应该有怨言的,但是我心里真的很憋屈。
我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比我更不幸,比如我的妹妹。但我的不幸,也来自于她。
我有个不该出世的妹妹。
之所以不该出世,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计划外的产物。
这样说有些残忍,但事实上,在她出生的时候,是独生子女政策的,我家是不够生二胎的条件的。
我是个男孩,大多数的人家,甚至那些农村的偷着藏着的要二胎就是为了要男孩,有了男孩的家庭基本上就不会冒险要二胎了。
但我家却是个例外。
我妈一直想要个女儿,她不喜欢男孩。但既然生了男孩了,也只能认命。
我们在城市,我爸妈都有固定工作,要孩子就会丢饭碗,而且还有很多后续的麻烦事。
后来我爸下海经商了,家里富裕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妈意外怀孕了。
按照我爸的意思是打胎,但我妈说她怀孕的反应和怀我的时候完全不同,她觉得是女儿,她想生下来。
那时我妈已经三十七岁了,生孩子也有危险。但是我爸做不通我妈的工作。
没办法,我爸给我做了假病历,说我有病,费了好大周折,花了不少钱才搞到一个二胎指标,我妈兴奋不已,因为她做B超已经查出来,怀的是个女孩了。
但不久后我妈定期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孩子发育有些慢,怀疑不是很健康,我妈哭了好几天,我爸劝她做掉孩子,但是,我妈想了好几天后决定还是把她生下来,因为医生说胎儿得病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还有一半希望是健康的,如果孩子是健康的,那么她杀了自己的女儿会觉得有罪的。
我的妹妹在我妈的坚持下出生了,出生的时候,医生说的是母子平安,但是半年后,家里就没有再安生过。
妹妹六个月的时候发现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而且是非常严重的,据说百分之三十的会在1岁之内死亡,大多数都会夭折。
对这个幼小的,还无太多感知的生命,我其实也并不排斥,因为她几个月的时候很可爱的对我笑,用小手挠啊挠的样子,我也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娃娃。
但是,她的命运就是如此多舛,在六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做手术,我妈经常是以泪洗面。
从生了妹妹以后,我妈就没去工作了,请了长期事假,在家陪妹妹。从半岁到十岁,妹妹做过四次大的手术,日常也需要大量的药物辅助,她上了学,但是三天两头请假,我爸也因为她的病影响了生意,而且,医药费把我家都花空了。
为了我妹妹的病,我爸妈总是吵架,每次我妈说自己累,我爸都说她活该自找,我妈会骂我爸冷血。
我大学毕业在一家不错的公司上班,我比别人肯干,因为我需要业务提成,我挣的钱都交给我妈,因为我妹妹需要钱维持生命。
我爸终于在我妹妹十三岁那年出走了,谁也联系不上他,他只留下一封信,说实在坚持不住了,觉得这样的日子是绝望,他实在拿不出钱,但也无法说出结束自己女儿生命的话。
我爸走后,绝望的生活就属于我了。我不明白我爸坚持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工作了,家里多了一份收入了,本应该有所好转了,他为什么放弃了。到后来,我才知道,我爸是和他以前公司的一个女人私奔了,他其实和她早就在一起了,现在他放弃了自己的公司,而那个女人在另外的城市做了同样的生意,他和她在一起。
我妈变得更加脾气暴虐固执了,她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的妹妹,我妹妹因为病敏感多疑,娇气,家里的气都是给我受的。
我尽量多的在外面工作,这样既能多挣钱又能少回家,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在被压榨,我没有交过女朋友,有个女孩对我表白过,说喜欢我,可我拒绝了人家。作为一个男人,我能给女孩什么?我的工资百分之八十都上交给我妈,我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生活费,连请人家看场电影都艰难,我有什么资格恋爱?
因为我工作勤勉,我的职务得到了提升,虽然工资涨了些,但我还是无法留下体己钱。我的同学一个个给我发喜帖,我却悲哀的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我不应该抱怨,因为本就是一家人,但是,我心里难受的是,我妈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体恤的话,她觉得我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她从来没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多羡慕那些被逼婚的人们啊,因为我妈从来没关心过我的这些问题,而我爸呢,连人影都找不见。
我突然理解了我爸的逃遁,有很多次我都想逃,但想想,如果我逃了,那我妈和我妹就绝对没有活路了。
可是我不逃,我的心就死了。这就是生活吗?哪里是路?能让我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