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采访手记。口述:小邓】
小邓觉得自己今生做得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听父母的劝阻,执意嫁给了小满。
那时小满是单位的一名合同工。父母对小邓的选择非常生气,单位有那么未婚男青年,其中不乏大学毕业生。可女儿却偏偏爱上了来自农村,学历仅技校毕业的小满。在父母看来,小满一没城市户口,二没正式工作,除了长得帅以外,有什么值得女儿喜欢的?
“如果你执意要嫁给他,那么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以后有事也不要来找我”。在小邓逼父母交出户口本时,父亲狠心地说出了这番话。可那时的小邓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拿上户口本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家门。
婚后,小两口租了一个小单间。日子虽然苦,但小满对她很好,几乎所有的家务都被他包揽了。他常说,你是城里姑娘 ,从小娇生惯养的,如果因为嫁给我就把手给弄粗糙了,岳父大人肯定饶不了我。
是的,虽然父亲不喜欢小满,但小满仍叫他岳父。在单位,每每见到小邓父母,小满都会热情地上去打招呼,即使对方态度淡淡地。
1998年的时候,单位开始解退合同工。小满让小邓去找父亲帮忙 ,那时父亲在单位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职务。如果小邓求父亲,那么小满就很有大的机会留下来。小邓想起了父亲那番话,拒绝了。小满盯着小邓的眼睛,狠狠地说,你可要考虑清楚,如果我被单位解退,那么我们就得回老家了,农村那么苦,你受得了吗?小邓有点害怕这样的小满,但仍坚定地点头,只要能和小满在一起,去哪她都愿意。
就这样,小满和小邓回到了小满的家乡,一个非常偏僻贫穷的小山村。在离开城里之前,小邓的母亲曾偷偷地找过她,劝她离婚,“那个小子就是想利用你转正,如今目的没达到,以后都不会对你好,你听妈的,趁着没孩子,和他离婚,重新开始。”小邓不听,母亲怎么能将小满说得那么唯利是图呢。她要证明给父母看,即使没有父母的庇护,小满仍会对她好。为了让父母死心,小邓将自己的城市户口迁到了小满的农村户籍上。
其实刚回去时,小邓还是过了一段比较舒心的日子。因为小满娶了个城里姑娘,村里人都觉得小满非常地了不起。大家三五结群地来家里看她,拉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衣服,感慨一番,说小满怎么那么厉害,娶了个城里人,你看人长得白净啊,衣服穿得多洋气啊。小满笑着重复和小邓的恋爱经过,公婆则在一旁骄傲地教小邓叫人。
没多久,村里人的新鲜劲过了,小满对她的态度也渐渐不同,开始有事没事就爱发脾气。农村生活也不像小满之前描述的那样诗情画意。除了青山绿水,鸡鸣犬吠外,更多的是猪粪牛粪的味道。一下雨,黄泥路泞泥不堪。家里的活开始慢慢地全都交给了小邓一个人,而小满则整天打牌,不务正业。小邓劝他,他反而骂小邓,如果当初小邓肯去求岳父,他会像现在这样整天无所事事吗?小邓见说到她父亲,抿着嘴不吭气,小满见她泪水在眼眶打转,上来搂着她的肩哄她说,好啦好啦,不打就不打吧。
小满确实不打牌了,他和村里的几个年青人准备到广东打工。小邓听了,不同意。他们结婚还不到一年,且小邓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小满则说,不出去打工怎么办,靠种这几亩地养儿子吗?小邓提出要和他一起去,小满皱眉,说她得留下来照顾公婆,这样他在外面才能安心地挣钱。
小满出去了。有小邓在,他果然很安心。女儿出生时,他都没有回来,只是寄了几千块钱。从此,小满就一直在广东打工。三、五年才回来看一次父母。他打回来的电话也越来越少,若非他寄钱回来,小邓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丈夫,而女儿从出生后,就只见过几回爸爸。
小满的父母,则一直是小邓在照顾。小满去广东打工的第二年,两个老人就相继瘫了。小满没有兄弟,几个姐姐又都嫁人了。小邓又要照顾女儿,又要照顾公婆,人累得不行。当初那双白嫩的手已经粗糙得不行,一到冬天就皴裂得厉害。
去年,在公公离开的两年后,她照顾了十来年的婆婆也终于走了。小满匆匆回来办完丧事,正准备回广东时,女儿拦住了他,说他要走可以,先和妈妈把离婚证办了。小邓听了,瞬间崩溃了。因为当年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远嫁,所以这十几年,她和娘家一直没了来往,这些年来的委屈她也无处说。为了女儿,她一直在忍,没想到16岁的女儿心里什么都清楚。
她突然想起了母亲曾对她说过的一番话:千万不要结父母不同意的婚。因为大部分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他们真心地希望孩子能找到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而他们丰富的阅历让他们更容易看清一个人的本质,那是热恋中的男女所不具备的。
这一刻,小邓非常地后悔没有听父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