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翻看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化解内心的冲突》,翻着翻着,突然看明白了困惑自己十多年的一部电影。名字忘记了,但是讲的是抗日战争期间,聂荣臻将军如何救下两个日本小女孩,并安排八路军战士和老百姓一路将其送到日本人的兵营。而这一路上,死了很多人,总算把小女孩平安送到。
小时候的我看了后,义愤填膺,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代价送敌人的孩子?我看不明白这个道理,一直到今天,看了这本书。
这本书讲的是几位父母,把让他们深感头疼甚至是耻辱的孩子送到了这个叫做摩利亚的营地,这些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是偷东西和吸毒,他们指望着这个地方可以把他们的孩子改造,然而他们在这个营地里发现需要改变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有他们自己!而从这个营地里所得到的这些真知卓见更是让他们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走出了困囿自己的盒子,改善了与亲人、同事以及下属的关系,获得了内心的平和之境。
而在这个营地里帮助这些父母走出盒子的竟是一对原本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一个叫埃维的犹太人,他无比仇视杀害自己父亲的阿拉伯人,而他却在青少年改造营项目的参与人,一个自己的父亲同样被犹太人所杀的阿拉伯人的帮助下,找到有利点跳出了盒子,而从此以后,这两个曾经的敌人一起并肩作战,共同帮助人们化解内心的冲突找到内心的平和之境……
而我也从书里获得了这个平和之境,翻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困惑得以释然。释然的当下,也就放下了。
贯彻本书的一个主线是这个世界有两种存在的基本方式:将他人看作是真正的人,即“我-你方式”,或者将他人看作是物体,即:“我-它方式”。我们在家里、在工作中,或者在战场上的基本问题就是:我们常常以“我-它方式”顽固地将别人看作是物体,而一旦我们怀着这种敌对的心情,我们将招惹对方也把自己看作是物体,并且对我们充满敌意。
我终于明白,无论是当时的聂荣臻还是一路付出生命的代价护送小女孩的人们,他们只看到小女孩只是个孩子的一面,而不去深究过她的背景,所以也不会去从她身上追究那血海深仇;而这对本该撕杀在一起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当他们抛弃了对方背景,将对方还原成为一个人,一个跟自己同在一片蓝天下的人的时候,一切也都得到了释然。
也许看完这本书,才能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因为这本书勾起了自己对这段往事的记忆,所以,我重新去寻找当年这段历史。
这是发生在1940年百团大战之中的事情。当时晋察冀军区部队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聂荣臻指挥下,向正太铁路东段日军展开攻击。第1分区第3团重点进攻井陉煤矿,而井陉煤矿火车站日方副站长加藤清利及其妻在炮火中身亡,遗下两个小女孩,大的五六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脚跟被炸伤。3团的战士冒着生命危险把她们抢救出来。然后又有人用箩筐挑着两个小姑娘送到聂荣臻的前线指挥所——我的脑海的记忆里永远留下的就是这个用箩筐挑着小孩的情景。
聂荣臻让警卫员把最小的女孩抱到村里,设法找正在哺乳期的妇女给孩子喂奶,还指示军区的医生为她治伤。而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则一直跟在聂荣臻身边,常常用小手拽着聂荣臻的裤腿,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而聂荣臻还和她合了影,这张照片后来成了这段历史的珍贵见证。
考虑到当时的战事激烈,敌人“扫荡”频繁,部队经常转移,照顾两个小孩子有不少困难。聂荣臻经再三考虑,决定找一位可靠的老乡,把这两名日本孤儿送往石家庄的日军兵营。而临行前,聂荣臻交给这位老乡一封亲笔信,请其转交日军。信中写道:“此次我军进击正太线,收复东王舍,带来日本弱女二人。其母不幸死于炮火中,其父于矿井着火时受重伤,经我救治无效,不幸殒命,余此伶仃孤苦之幼女,一女仅五六龄,一女尚在襁褓中,彷徨无依,情殊可悯。经我收容抚育后,兹特着人送还,请转交其亲属抚养,幸勿使彼辈无辜孤女沦落异域,葬身沟壑而后已。”最后指出:“我八路军本国际主义之精神,至仁至义,有为有终,必当为中华民族之生存与人类之永久和平而奋斗到底,必当与野蛮之日阀血战到底。深望君等幡然觉醒,与中国士兵人民齐心合力,共谋解放,则日本幸甚,中国亦幸甚。”
石家庄日军收到这两个小孩之后,回信表示了感谢。
事隔40年后的1980年,《解放军报》上发表了一篇《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的报道。
日本《读卖新闻》社奇迹般地找到了当年的日本小姑娘——美穗子,才得知最小的那个女孩在送回石家庄后在医院里去世,美穗子后来辗转回到了日本。1980年秋,美穗子应聂荣臻邀请来华访问,对聂荣臻表达了她深深的感激之情。
——那个时候聂荣臻也好,还是护送这两个孩子一路平安走来的八路军还是老百姓也好,无疑他们都在民族正在遭遇的深仇大恨之前依然能找到内心的平和之境,而能以平和心态对待两个无辜的敌人的孩子。
而此时,才能读懂,《化解内心的冲突》的结尾语:“你们,我,以及全世界对外在世界和平的希望,并不取决于我们的谈判或者杀戮,而是取决于内心的和平。”
然而,前几天自己赫然在天涯看到一个老母亲因为在火车上拾了28个瓶子,竟被一个工作人员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拘留!
我对此无语。这位工作人员在如此对待这位老母亲的时候,有否把老母亲当做了人,还是只是当作了一个可以完成职责的工具?
我们曾经连敌人的孩子都原谅了,但现在我们中的一些人却能下手拘留一个拾了28个瓶子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