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亲子关系

　　创新亲子关系就是把传统的亲子关系转变为现代的亲子关系。为什么要创新亲子关系？如何创新亲子关系？这就是我要讲的问题。

　　一、传统亲子关系的危机

　　要创新亲子关系是因为我国已经到了非变革亲子关系不可的时候了。对传统的亲子关系有三种态度：一是认为传统的亲子关系好的很，要完全继承，大力弘扬；二是认为传统亲子关系有好有坏，对精华的要继承，对糟粕的要抛弃；三是传统的亲子关系完全不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对它要革故鼎新。本人采取的是第三种态度。那么，什么是传统的亲子关系？

　　传统的亲子关系是父代和子代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子代依赖父代成家立业，父代依赖子代养老送终。现代社会这种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还能维持下去吗？目前，传统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已经矛盾重重，暴露出整体性、全面性和根本性的危机。他的根本危机表现在四个不适应：

　　1、不适应国际间的竞争

　　世界各国之间的竞争，既是整体国力的竞争，也是国民素质的竞争。与发达国家个人能力发挥的模式比较，我国国民能力发挥的模式，青少年阶段是延迟自主发挥的时间，老年阶段是提前结束自主发挥的时间。人的一生有七八十年时间，青少年阶段个人能力延迟发挥，老年阶段个人能力提早结束发挥。青年晚十年发挥，老年早二十年结束，青年阶段和老年阶段相加，大约就是三十年。这样一来，个人能力发挥的时间就被大大地缩短了，个人能力就被委缩了，个人能力的宝贵资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浪费掉了；人的无限潜力就被抹杀了、泯灭了。由于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模式的惯性传承，我国公民能力发挥的模式属于禁锢性和浪费性的。而发达国家的个人能力发挥模式，恰恰与我们相反，青少年时期个人能力提早发挥，到老年阶段时个人能力尽量延长发挥。我们是“一晚一早式”，人家是“一早一晚式”，在个人能量和能力发挥上，发达国家个人能力发挥作用的时间起码比我国个人能力发挥的时间长20年。仅就个人能力发挥的模式这一点看，谁优谁劣不是一目了然吗？产生这种差距的原因就是亲子关系模式的差别。我们是亲子关系双向依赖的模式，而人家是亲子关系双向自立的模式。双向自立的亲子关系模式适应国际间的激烈竞争，而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模式则削弱我们的国际竞争能力。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对国际竞争的不适应性，我们长久不愿意正视，是因为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文化遮住了我们的眼睛。我们民族在心理上属于集体无意识。

　　2、不适应时代的历史变迁

　　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对亲子关系模式的要求是截然不同的。在农业社会，因为没有任何社会养老保障和医疗保障，老年人的养老问题只能靠儿子解决。而儿子的婚姻保障、就业保障、后代抚育保障，也无法依靠社会，也只能靠父代来解决。这是双向依赖亲子关系产生的经济形态基础。但是到了工业社会，两代人的保障问题不再靠亲子解决，而需要完全靠社会保障了。人已经进入了工业社会，家庭已经进入了工业社会，还企图靠亲子关系来解决生活、生命保障问题，就不符合、不适应现代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的要求了。现在，老人还企图靠子女养老，子女还要靠父母资助上大学、就业、买房、结婚、育子，这是与工业时代对亲子关系双向自立的要求和工业社会对个人艰苦奋斗精神的要求相背离的。

　　3、不适应社会的全面转型

　　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最主要的特征是两代人不独立、不自立。而这种依赖性是很难适应社会转型的客观要求的。社会转型期包括五个系统的转变：一是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变的经济转轨。经济转轨要求每个社会成员都具备独立的经济地位，而不是成为别人的经济附庸。在经济上，个人要成为经济主体。二是从集权政治到民主政治的政治转型。政治转型要求人们自主、自由地参与社会发展，在政治上，个人要成为政治主人。三是从传统文化到现代文化的文化转向。文化转向要求公民主动地参与文化建设和文化活动。在文化上，个人要成为文化主导。四是从依赖型家庭到自立型家庭转变的家庭转式。家庭转式要求所有家庭成员都自立自强，互相之间不依赖，在家庭上，个人要成为家庭主力。五是从听天由命到主宰命运的命运转机。命运转机要求每个人认识自己，抓住机遇，开拓事业。在命运上，个人要成为命运主宰。只有双向自立的亲子关系，才能保证人们在社会转型的过程中，经济上成为经济主体，在政治上成为政治主人，在文化上成为文化主导，在家庭上成为家庭主力，在命运上成为命运主宰。而传统的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是实现不了这个伟大目标的。

　　4、不适应代比的根本改变

　　代比就是父代和子代之间的数量之比。代比主要有三种状况：一是正值代比。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作为分子，而子女作为分母。当父母有三个以上子女时，就是正值代比。二是等值代比。父母两个人，孩子两个人就是等值代比。三是负值代比。父母两个人却只有一个孩子，这就是负值代比。在农业社会，代比是正值的。可以靠多子女来赡养老人。但在实行了“一对夫妻一个孩子”的政策后，城市的代比成为负值的。在负值代比的情况下，父母是根本不可能靠子女直接养老，子女也不能再靠父母直接承担青年期公民责任的。而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模式，仍然要继续维持子女直接养老，父母直接替子女承担青年期责任。代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但亲子关系却仍然要实行双向依赖的模式，所以亲子之间，社会与亲子关系模式之间发生冲突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二、创新亲子关系的机遇

　　感觉到了不适应，吃了不适应的苦头。人们才意识到亲子关系存在的问题，才思考亲子关系改革的必要性。而开放战略、时代变迁、社会转型、代比改变，恰恰为创新亲子关系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

　　1、开放战略提供的机遇
　　如果我们还象改革开放前那样紧锁国门，我们就无法与国际社会进行亲子关系模式的比较。门庭洞开，走出去，请进来，多比较，勤思考，才发现了国外双向自立的亲子关系的先进和优越，才发现了我国双向依赖性亲子关系的落后和丑陋。从国际文明的视角观察，双向自立的亲子关系是属于人类共同的先进文化，是人类的亲子关系发展的共同方向、共同规律和共同选择。改革开放为亲子关系的创新提供了国际参考坐标。

　　2、时代变迁提供的机遇
虽然我国还存在沉重的农业时代的遗留，但从总体上考察，我国已经进入工业社会。工业社会的经济特征是高度的机械化大生产，而不是落后的分散的小生产。在社会上，最本质的特征是实行社会保障制度。社会保障是工业社会的题中应有之意。不但城市实行社会保障制度，农村也必须实行社会保障制度。时至今日，我国也有能力，在全国城乡实行社会保障制度。只是我国目前的社会保障的水平，在城市里，还比较低，在农村刚开始起步而已。到现在，还要求子女们赡养老人，是因为我国农村和部分城市老人，还没有实行社会保障制度。所以，不得不继续弘扬传统的农业社会的亲子道德，让子女们为国家、为社会承担工业社会不该子女承担的直接养老任务。一旦社会保障的阳光普照到13亿公民的头上，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大力地发展全国的社会保障事业，正是创新亲子关系的机会。

　　3、社会转型提供的机遇
　　经济转轨、政治转型、文化转向、家庭转式、命运转机，构成了我国社会转型期的全部内容。这“五转”的内容和亲子关系的创新都息息相关。经济转轨使两代中的每个人都成了自己财产的主人，都有权支配属于自己的财产，在理论上，每个人都是经济上的独立人。政治转型使亲子两代人都成了平等的公民，在政治上没有尊卑之分，他们的关系是民主协商的关系，而不是主从关系，更不是奴仆关系。文化转向使两代人，都从传统的双向依赖的亲子文化，转向现代的双向自立的亲子文化。家庭转式使俩代人从寻求家族支持，到寻求社会支持，从企望家庭成员的依赖，到期望家庭成员的自立。命运转机使两代人都努力把握自己的命运，由过去把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亲子对方上，到把幸福的希望攥在自己的手心中。社会转型，从五大方面为创新亲子关系提供了条件和机遇。

　　4、代比改变提供的机遇
　　当你有四五个子女时，就存在依赖子女养老的观念。而当你只有一个子女时，再想着让子女养老，你自己也感到不现实了。亲子之间数量之比的亘古未有的大变化，逼迫你改变传统的养老观念。代比的变化，为创新亲子关系奠定了家庭人口基础。

　　三、亲子关系转变的意义

　　亲子关系从双向依赖到双向自立的转变，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它的意义表现在四个方面：

　　1、亲子关系的转变适应了社会转型的需要

　　社会转型就是从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的转变。经过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近三十年的发展，我国经济建设的成就世人瞩目。但是因为社会保障制度建设的滞后，造成了传统的双向依赖的模式仍然在发挥作用。尤其在广大的农村，还完全靠亲子关系的双向依赖保障两代人的生活和生命延续。传统的农业社会是没有社会保障制度的。建立全面的社会保障制度是现代社会的战略目标，也是现代社会基本特征的实现。当启动保障我国全体公民的社会保障制度的同时，就要启动亲子关系变革工程。因为只有实行亲子关系的变革，才能使社会保障制度健康运行。

　　2、亲子关系的转变摆脱了传统观念的羁绊

　　对于国民来说，最神圣的是“孝”的观念。对“孝”的观念，人们过去是一丝一毫也不能怀疑，一星半点也不能动摇。怀疑孝，动摇孝，就是最大的不孝。但“孝”的内容又是什么呢？有人说，是“养老”、“不辱”、“显名”。我在上世纪的1995年，在“更新老年文化”的论文里，指出，孝文化包含“养老”、“顺从”、“厚葬”三个方面，而基础是“养老”。当我国实行了城乡的社会保障制度，养老的任务由个人和社会合力承担时，子女直接养老的使命就完结了。老人和子女在经济上、政治上、文化上、家庭上，命运上，都成为平等的关系，那时，父母的片面法权、子女的一味“顺从”还能存在吗？尤其父母死后，希望子女给予厚葬的要求，更是与现代社会的现代观念格格不入。现在厚葬风盛行，正是“孝”文化顽固表现的结果。双向自立亲子关系在我国城乡确立之时，就是摆脱传统“孝”文化羁绊之日。

　　3、亲子关系的转变化解了亲子之间的冲突

　　我国当代的亲子关系很不和谐。亲子之间矛盾迭起，冲突不断。我们天津有因为赡养问题引起母子冲突，由儿子造枪把母亲枪杀的。有祖孙之间因为房产争夺，由祖父用斧头把孙子砍杀的（因抢救及时孙子被救活）。山东有父亲因为要求报恩，父亲把博士后的儿女刺杀的。更有许多父子对簿公堂的。这都是因传统的双向依赖的亲子关系造成的。而实行了双向自立的亲子关系，明明白白地确定了各自的权利、责任和义务，并且扎扎实实地践行，亲子之间过去割不断、理还乱的矛盾和冲突才会迎刃而解。

　　4、亲子关系的转变充实了公民的人生价值

　　从时间观察，人有历史价值，现实价值和未来价值。从生命周期观察，人有少年价值、青年价值、中年价值、老年价值、耄年价值。亲子关系的双向依赖，缩短了人发挥作用的时间，因此就萎缩了人的价值，而亲子关系的双向自立，延长了发挥作用的时间，也就必然地充实了、增加了人生的价值。

　　三、现代亲子关系的体系

　　与传统的亲子关系相对立的是现代的亲子关系。现代的亲子关系就是子女在成长上，靠自力成长；在责任上，自主承担。而父母在生活上，自我料理，在回归上，自我办理。这就是你自立，我也自立的双向自立的关系。现代亲子关系的体系主要包括三个阶段——子女未成年阶段、子女的青年阶段和父母的老年阶段。双向自立的亲子关系有四条基本要求：

　　1、少代子女快乐成长

　　我国的法律规定18岁为成年人。那么18岁以下就是未成年人。未成年人的主要课题是顺利实现社会化，也就是健康成长和快乐成长。人要健康，就要快乐。生活快乐、学习快乐、休闲快乐。现在，子女们不是快乐而是痛苦，学习痛苦，生活痛苦，休闲痛苦，竞争痛苦，人际痛苦。要把快乐的童年还给儿童，把快乐的少年还给少年。当我们的子女不愁吃穿，不忧安全的时候，愉悦和幸福已经成为迫切的课题。要给他们生理上、心理上、社理（伦理、法理和哲理）上的健康。只有三理健康的少年，才能有独立的人格和独立的能力。

　　2、现代父母科学监护

　　父母对子女有监护的责任和权利。监护的责任包括身体监护、教育监护、品德监护、人格监护和安全监护。但监护权往往和成长权发生矛盾。在这种情况下，是成长服从监护，还是监护服务于成长？要把父母的监护和子女的成长统一起来，让监护权服务于孩子的快乐成长。

　　3、自立创业报答父母

　　在18年的监护过程中，父母是有恩与子女的。子女如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呢？最好的报答方法是在成年之后自主地承担四件大事——自立承担接受高等教育的费用；自立谋业，自主创业，自行解决就业创业问题；自立建家，自主购房，自立结婚；自立承担生儿育女的责任。这是对父母的最好报答，也是儿女履行青年阶段对自己、对社会的法律责任。

　　4、自立养老解放子女

　　人到老年之后，按着双向自立的亲子关系制度，父母也要自立地承担四件事情——养老费和医疗费自我储蓄、日常生活和患病生活的自我料理、文化生活的自我丰富、回归事宜的自我办理。这既实现了自我价值，同时也解放了子女。使子女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业生活中。这是父母对子女的最大慈爱。也是老年人对社会发展的贡献，同时也是老年人承担的对自己、对社会的法律责任。

　　四、未来亲子关系的预期

　　未来的亲子关系是全新的亲子关系。全新的亲子关系有三个标志

　　1、新型的亲子涉养关系
　　新型的亲子涉养关系，与传统社会的亲子涉养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传统的亲子涉养关系是子代靠父代抚养，父代靠子代赡养。父代不但抚养未成年人，而且还超期地抚养青年人。而子女不但直接地赡养自己的老年父母，还要直接地提前赡养自己的中年父母。这就是传统社会的亲子关系。现代社会的新型亲子关系是父代直接抚养未成年子女，子女一旦成年后，就与父母剥离。对成年子女，父母不再承担任何抚养责任。而子女对父母也没有直接赡养的责任。他们的养老方式是直接创造社会财富，间接地赡养老人。子女们努力把社会蛋糕做大，社会通过保障制度，把子女创造的蛋糕的一部分分配给老人。子女们就这样间接地赡养了自己的老人。这就是新型的亲子涉养关系。

　　2、新型的亲子感情关系
　　新型的亲子感情关系表现在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子女在未成年阶段，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是对子女的科学监护而不是专制式地驾御，父母的监护服务于子女健康快乐的成长；而子女对父母的感情是接受父母的监护，自立成长和健康成长。第二阶段是子女的青年阶段，父母对子女要坚决断奶，放飞子女，鼓励子女独立地履行他们的公民责任。青年子女要敢于和父母说再见，自己闯荡世界，自己承担创业责任。不当啃老族。应由子女们承担的责任，父母一丝一毫也不往自己身上揽。这是亲子两代人在子女青年阶段的感情表现。第三阶段是父母双亲进入老年后，老年父母全部承担起自我养老的责任，而决不依赖子女们直接养老。当老人实在无自理能力时，高龄父母则依靠社会儿女（即直接承担养老责任的专职人员）直接护理和照料。父母在老年阶段，要彻底地解放儿女，使儿女们全身心地投入事业，支持儿女们对国家对民族做更大更多的贡献。这是父母对儿女最深的感情，也是父母对社会最有价值的贡献。

　　父母和子女还要形成新的感情交流方式。如父母的生日和子女生日的祝贺，文化节日的共渡，旅游胜地的共游，彼此事业成功和人生成功的庆祝。双方为难时的帮助，疾病时的探望，精神财富的共享等等。

　　除了儿女亲情外，老年人和子女要构筑完整的感情世界。这个感情世界包括爱情、亲情、友情、业情、乡情、国情、类情和宇情。确立这样的感情世界，老人和子女就把自己的感情世界充实了、扩展了，使两代人的感情升华到高尚纯美的精神层次。

　　3、新型的亲子法律关系
　　我们现行的凡是涉及到亲子关系的法律、法理、法条，都是维护传统的双向依赖亲子关系的。当我国实行了全民保障制度以后，我们现行的涉及亲子关系的法律需要进行全面地修改。现在，有关部门正在为修改涉及亲子关系的法律进行调查和研究。全新的维护双向自立亲子关系的法律的诞生不是遥远的事情。我们期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郝麦收：
　　天津市婚姻家庭指导师协会会长
　　天津理工大学社会学客座教授
　　天津社会科学院老年问题专家
　　郝麦收人生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