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加一应该等于二,但是很多父母的教子方式,却往往是一加一等于零。
小达就是一个例子,他只有九岁,站起来不够四尺,毫无惊人之处。但是他的家人却把他形容为一名小魔头,发起恶来,茶杯碗碟乱飞,家中没有一件完整的物件。
妈妈说:“我完全没有办法,我愈要阻止他,他就愈发狂。”
爸爸说:“我也拿小达没办法。这是一个全不听教的孩子,只有靠药物才能使他安定下来。”
九岁的孩子,就与镇静剂结下不解之缘。问题是,药物使他安静,也令他呆滞,有时还会有副作用,令他更加失去控制。到后来,家人宣布投降。几岁大的孩子,便成为儿童医院精神科的长期住客。
小达在医院像头小绵羊,但是一回到家里就变回头小疯牛。他的行为问题,好像是特别为家人而设的。
既然问题发生在家中,理应向家庭着手寻求解决办法。实际情况却是,很多这一类被列入不受家人控制的孩子,大都成为医院或儿童机构的永久居民。
这些孩子,变成了机构的产品,只能在院舍的环境下成长。
儿童病人其实无病
数年前,我随家庭治疗大师米纽琴到纽约一家儿童精神科医院工作,就在其中一间病房内见到小达。
当时室内有七八个孩子,正忙着与辅导员玩集体游戏,独是小达一个人坐在角落,双目无神,毫无生气,只肯追随院内的保姆。
米纽琴对我说:“你看,这个孩子不应留在医院,他该与家人一起!
一看病历,才知道小达已经在这家医院住了两年!白天出院上学,下课就回到医院去。据主诊医生说,小达已经习惯以院为家,与院内上下员工十分投契,连她都把小达当作自己儿子看待。
问题是,小达愈习惯医院内的生活,就愈难归家;愈是与院内员工熟悉,就愈把自己父母当作陌生人。
这种现象,产生了大批有家归不得的儿童“病人”,他们其实无病,只是父母管教不来,医院便成为他们唯一可以正常成长的归宿。北美洲的医疗制度愈完善,愈是制造一群以医院为家的病童。
要维持这班儿童在医院长期住院,每人每天需要两千美元,幸好美国近年收紧医疗费用,才认真地考虑怎样处理这个由体制所造成的问题。
改善办法从父母开始
既然问题发生在家中,改善办法应该由教育父母开始,而不是把教不来的孩子送进医院。
教育父母有两个不同趋势:一是把父母亲召集起来,教以养子之道。但是这种类似方程式的书本教育,往往与每个家庭内所发生的情况并不吻合。虽然在讲解上强调父母间要彼此合作,但是夫妇间的不合拍,及其不合作的形式与种类繁多,而且各有前因,岂是叫他们合作就合作的?
另一种父母教育,就是让父母亲与孩子同处一室,看他们彼此的互相行动:父母亲各人如何与孩子沟通,夫妻间的节奏互相应对。即使在短短的观察中,也可以见到每个家庭那不断重演的形式。如能找出其出错的环节,加以修正,则可以更具体地协助父母找出较为有效的教子之道。
管教方式互不协调
例如小达一家,父母都是爱子情深,参加过不少亲子训练班,只是不知何故,两人一接近,孩子就发起狂来。
米纽琴邀请这一家人会面,在交谈中,母亲把小达的病情娓娓道来,吃什么药、见哪些专家,对小达的一举一动,都有一定的解释。显然,父亲静坐一旁,虽然有他自己的意见,却是全部发挥不来。而且每次父亲向小达提出要求,都被妻子纠正,不是说他无理,就是怪他不周详。
原来母亲比父亲多上教子班,自觉知识比丈夫丰富,因此分分钟都作丈夫的老师,造成一个新形势,不单两人都发挥不出父母之道,反而因为争论谁是专家,造成父母一个不平衡的新场面。
孩子在这种家庭气氛下,当然谁的话也不听。米纽琴要求小达与父亲一同站起来比高矮,一个四尺不足,一个堂堂六尺,他问父亲说:“你比他高一大截,为什么会在孩子面前如此无能?”
他又问小达:“为什么你父母亲这样怕你?你有三头六臂吗?”他用手试试小达的臂力,小达其实是不堪一击的。
米纽琴故作不解,问父母亲:“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如果没有人撑腰,绝对做不成小魔怪,他必然是骑在你们其中一人的肩膀上,才会显得那么高。”
父亲说:“他的确有人撑腰。比如我叫他不动,而他却知道我妻子不会支持我的做法。”
母亲说:“我也叫他不动,我管教他时,我丈夫从不站在我一方。”
米纽琴说:“你们管教儿子的方式是互相抵消的,一加一等于零,怪不得小达变成没有人管的小野牛。”
小达却说:“我不要住医院,我想回家去!
教子之道实在没有一定的良方,有的话,也不是可以盲目跟随。成功的父母亲都知道,要养育下一代,夫妇间需要经过无数考验和错误,从错误中学习,又再犯错。那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如果两人能够有商有量,则道路虽苦犹甘。如果因为有困难就把孩子送到专家手中,则连学习处理的机会都失掉了。经过这一番谈话,小达的父母终于同意接小达回家,继续接受家庭辅导。
一加一等于二,小达终于有机会做他应分的九岁小童。只是这种父母加起来成负数的算术,在中国家庭中也不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