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旅行团在阳朔稍作停留后,来到了大理洱海。
对这个地方,范范并不陌生,而相信鸣少峰也是最熟悉的那个。
只不过各自身边的人,都不一样了。
鸣少峰带着小女朋友杜鹃,在大理的街头闲逛,鸣少峰给杜鹃介绍着沿途的小吃和奇怪的小饰品,引发杜鹃一次次的惊呼,和对鸣少峰崇拜的仰望。
旅行团的其他人,都在纷纷拍照留念。
范范今天却完全脱了白领女的城市气质,穿着小碎花的短裙,披着白族的织布披肩,顿时从快马轻裘的生活里挣脱,变作了闲适的游人。
但她的眼神,却一直若有似无的望着前方,看着鸣少峰和杜鹃在熟悉的街面上行走。
“嘿,范范!”。
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外星人。
范范迷惑的看了半天。
那姑娘指指鼻子:“不认识了吗,小雅,我,小雅啊。”
范范:“啊!你是小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以为。。。”
也难怪范范认不出小雅,她们两人同岁,范范还是皮肤若凝脂,白里透红。可小雅却黝黑黝黑,皮肤粗糙,看起来至少老了一轮。
“你老公呢?”小雅左右逡巡,“鸣少峰躲哪儿啦。”
范范无奈的扬扬下巴,朝前指了指。
小雅兴奋的看去,却正好看到鸣少峰搂着杜鹃。
小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淡到完全消失,冷哼:“也是个忘恩负义的。”
范范在鸣少峰最穷的时候嫁给了他,那时两人穷的连喜宴都办不起,只好旅行结婚。而所谓的旅行,也不过是坐火车硬座到了大理。
就在大理,他们遇见了刚刚受情伤的小雅。那时,小雅的男朋友刚刚和一个女富二代跑了,她痛苦不堪,便辞去工作,来到这里流浪。
在洱海边,小雅认识了当地人寸海,两人坠入情网。小雅竟抛弃了城市里的一切,心甘情愿的和寸海厮守在洱海边一个小小的屋子里,以打鱼和招待游客为生。
小雅和寸海的爱情,后来被范范写成了一个故事,从博客里,转载到报纸杂志上,令许多少男少女怀春,也想来找一段如此的痴恋。
所以范范很自然的问:“你们家寸海呢?”
小雅微笑:“不在了。”
“不在了?”
“去年洱海月节,去救一船落水的游客,力气尽了,人没上来。”小雅淡淡的说,仿佛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范范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雅上去,拥抱了范范:“今天也是月节,大家都要出船在洱海上看海,你也来吧。”
范范点头,她看不见小雅脸上的泪,却听得见她心里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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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白头偕老的爱情?
也许有白头偕老,到那时却没了爱情。
也许有爱情,却很难有白头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故事,正因为传奇,所以传唱。
白族的月节,也就是汉人的中秋节。但在大理,有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之称。所以到了那一天,白族人都会出船到洱海上赏月和吃白饼、醉饼。
范范今夜去的晚了,洱海早已万船竟发,她没有看到小雅,而且似乎大部分的船都被游客租走,面前只剩一艘小舟。
但却有人先上了。
鸣少峰见着范范也是一愣,看她在踌躇,于是笑着让出了半边,请范范来坐。
范范看四周确实没有船,无奈只好坐上去。船家也不停留,立刻离了岸。
范范却奇怪了:“咦,你不等女朋友了?”
“没让她来,我一个人。”鸣少峰说。
范范瞟了一眼鸣少峰的手指,没有戒指,也没有戒指的痕迹:“这种时节,你怎么会错过,记得从前,你是最抓机会的呀。”
鸣少峰:“就因为有从前,所以才一个人?”
范范目光垂落水面,她听懂了。
鸣少峰却看天,双手撑在座椅上:“只有想念这种事情,是需要一个人静静的。”
范范笑:“那我岂不是打扰你了?”
鸣少峰:“如果想的人是你呢?”
范范顿时慌乱起来,她左右旁顾,却又不晓得说什么好。
鸣少峰叹了口气:“其实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这样一条船上,还有小雅和寸海。那时没有许多人,我们划出去,飘到洱海中间。寸海大声的唱歌,小雅细细看着,我们却是在热恋,你一直说连结婚都没有戒指。。。。。。”
范范突然感觉心口有一股热流,往上涌,快到眼睛,她咬住嘴唇,竭力让眼泪不落下来,假装无所谓的说:“你就把手往手里一撩,再伸出来时,已经有了枚戒指在掌心。”
“那时候穷,买不起钻石,只有一枚银戒指。”鸣少峰叹口气,伸出手,如当年般在水中一撩。
如镜洱海,月碎如心。
再伸出手时,掌心间有一颗银色的戒指,淡蓝色的宝石闪烁着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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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接受么?”
小武和沈闲坐在远远的一艘船上,望着范范这边。
沈闲却不看,仰天欣赏满月,摇头道:“不会接受的。”
果然,话音刚落,那边船上,范范已经摇头拒绝了。
小武一拍船舷,很是遗憾:“做了这么大的局,又是偶遇,又是包船,硬生生把岸边的船都买走,居然还是不成。”
沈闲:“急什么,这一次本来就没预备着成功。”
“可是,老师。。。”
沈闲摆摆手:“早就跟你说过,花钱就能搞定的事情,还需要我们干嘛?范范是个坚果女孩。你知道什么是坚果么?”
小武:“知道啊,外面是厚壳,里面是肉。”
沈闲:“早年间受过伤的女人,因为害怕再受伤,所以会把自己的心一层层包裹起来,你想要敲开它,比登天还难。所以需要一次次的尝试,一点点的撬。上次我们埋下了嫉妒的种子,而这一次,就是唤起她心里的回忆。”
小武:“嫉妒让她愤怒,回忆让她感动,情绪一有波动,爱情就会发芽了。”
沈闲满意的点头:“不错,这次的事情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就可以发动总攻了。”
小武:“老师安排了七座城市的计划,可最多三座城市就能搞定,这真是稳准狠。”
洱海上凉风吹拂,波浪如鳞,沈闲舒服的叹了口气躺下:“希望不会出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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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赏月的舟子渐渐散去,偌大的洱海上,只有两三叶渔船。
范范和鸣少峰聊了许多往事,虽然没有收下那枚意味深长的戒指,但她的心却像是没那么坚实,而悄悄的,为对方暖了起来。
纵然从前有多少的伤害,有多少的恨意。
但恨却依然是一种爱,恨是一些难以说出口的希望。
鸣少峰示意船家把船划回去,而范范左右一望,看到最远处,有条熟悉的舟子,舟子上,站着一个女人。
是小雅,穿着白族最隆重的礼服,站在船头,望着范范。
范范刚想喊她,可小雅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范范突然想到了,她明白了过来,双手抓住船舷,却不晓得该怎么做。
小雅微笑,然后跃入水中。
洱海无声,四面安静的如同风都停了。
范范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她站起身,遥遥看着那边,看着那一圈圈的涟漪,似是想再看着小雅从月色满盈的水中再探出头来。
但是没有,也不会再有。
她已经追月而去,去找心爱的男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爱情这种事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