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情感故事 口述：张弛 整理：李玫】
我七岁时父母就离婚了，是父亲背叛了母亲，更让人气愤不堪的竟然是父亲和我的亲小姨，也就是母亲唯一的亲妹妹走到了一起。
自我记事起我就知道父亲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他对家事不闻不问，宁可把大把的时间消耗在赌桌上，也不会像其他孩子的父亲那样照顾一下我或是和母亲一起做做家务，干干农活。对我和母亲他总是阴沉着一副脸，我对他有的只是生疏乃至惧怕。
母亲老实内向，不善言辞，就知道干活。家里种了好多田维持生计，每日里母亲都早早出去忙庄稼，很晚才归，中午都舍不得歇息，还要带着我，照顾我，忙碌个不停。父亲对母亲不但不加疼惜，反而越发轻视，平日里母亲就总被父亲欺负，但她却一直隐忍着，最后是我家的邻居看不下去了，把这一切和他与小姨的丑行一股脑地全告诉了外公和外婆。
两位老人听后如雷轰顶，难以自持。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父亲会如此对待母亲，对待这个家，并做出如此有违伦常让他们脸上蒙羞之事。忍耐是有尺度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父亲平日的所为，外公和外婆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和小姨一事实难再忍,他们很快付诸了行动。一方面把我小姨拖回家中看管起来，怕她再与我父亲厮混惹人笑柄；另一方面把母亲和我接回家中，安顿好我们娘俩，同时帮着母亲和父亲离了婚，还为母亲争取到了我的抚养权。
两位老人在匆忙做着这一切的同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外婆和母亲还经常以泪洗面，外公则瞬间白了头。
那时的我怕极了，我怕外公外婆会因为父亲的过错而迁怒于我，我怕母亲因为现状的窘迫而把我交给父亲，更怕父亲趁火打劫将我强抢了去。但实际情形是，我很幸运，外公外婆心地善良，遇事是非分得清楚；母亲虽然懦弱却有着强烈的爱子之心，也对父亲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他们都能及时地从暴怒的情绪中沉淀下来，面对孱弱得不堪一击的我，满是怜惜和疼爱，把那满怀的伤痛和羞愤都统统埋葬了起来，呈现在我面前的是温和的话语和呵护的笑颜。外公为我及时地办理了转学手续，并且每天骑着自行车接送我进出校门，让我那颗忐忑的心回归了宁静。
之后母亲改嫁，外公和外婆有了前车之鉴，费尽心思帮母亲找了一位朴实、善良又勤劳的男人，他就是我的继父。继父对我和母亲爱护有加，非常珍惜，让我和母亲很快忘掉了那段痛楚。很快母亲又给我生了一个小妹妹，继父并没有因为妹妹的出现而怠慢我，反而顾忌到我的感受，总表现出对我过度的爱。这大概和外公外婆最初的嘱托与继父对外公外婆的承诺息息相关吧？我终于过上了正常的家庭生活，一家人其乐融融，外公和外婆的生活也才回归到了平静。
现在的我经过自己的努力已然有了不个不错的工作和一份不低的收入，也已娶妻生子，和大多数家庭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享受着天伦之乐，外公和外婆也在安享着晚年，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可世事难料，又是当年那位好心邻居打破了我们这静谧的生活，他托人捎话来，我的亲生父亲现已身得肺癌并且是晚期，偏他还孤身一人，无人照顾，觉得怪可怜的，问我要不要去看看，要我自己定夺，也免他日遗憾。
我听后内心不免一震，说不出的痛感霎时蔓延至全身。可瞬间大脑中却映现出了从前的许多画面：幼时父亲追赶母亲讨要赌资，母亲拿不出受她唾打，我护着母亲被他谩骂、鞭挞；他和小姨苟且时被母亲撞见；母亲遭他欺侮留下的无助泪水；外公外婆听闻父亲丑闻羞愤难耐，欲语还休的眼神；还有一夜间俩老人斑白了的诸多发丝……一想到这，我的心顷刻间就又开始绞痛，不堪回首的岁月带给我的始终是无尽的伤痛和羞愤。
“我和他早已是陌路人，他的生死与我何干，不要再让他来影响我的现在，更不想让年迈的外公外婆再陷囹圄，不要再来告诉我他的任何消息。”我断然打断了来人的叙说，让自己的心重归为零。
可只一天光景，外公外婆便问起了此事，我把内心的想法和感受如实告诉了两位老人。没想到却遭到了他们的斥责，连带着我的继父和母亲也不赞同我这样“绝情”。外公告诉我血缘和亲情是无法改变的，是非要一分为二的看，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心，父亲错了，已受到惩罚了。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没什么收入，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这几年他身体一直不好却因无钱医治，一直硬挺着，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到了最后竟是这结果。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这时候就不要再计较前面那些了，别像他那样让亲情受伤，应该旁无责代地去照顾他，尽一下为人子的本分，给孩子也做个榜样，以免他日落得“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
听了外公这番话，我内心明朗了许多。是啊，父亲都这样了，我还去计较什么呢？当年母亲懦弱，父亲自作，导致外公外婆、母亲连同我都受到了伤害。实际上我也不是不想照顾父亲，毕竟是血浓于水，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坎，迈不过去。同时也特别害怕外公和外婆，母亲和继父不接受，没想到我的亲人却都是如此的善良与通情达理。
我去了父亲那，看到了他病入膏肓，瘦骨嶙峋的样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惨不忍睹，禁不住鼻头发酸。父亲见了我先是满眼诧异之色，旋即泪水注满了眼眶。他开始向我忏悔，诉说着当年自己的“罪行”，同时让我把忏悔和歉意也转达给我的母亲与外公外婆，我答应了他，只想让他心安地离开。他嗫嚅着，喃喃低语着，似在拼尽所有气力释放着内心的歉意与愧疚。面对我对他的隐忍倾听和关爱之色，他难掩心中喜悦，面色竟转圜了许多。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之将逝才有善意又有何意？世间之悲哀也莫过于此了。带着种种复杂交织的感情我守候在父亲的病榻前，一直陪伴、照顾着她。尽管最后父亲还是被病魔带走了，但他走得是那样的安详，也应该是坦然的。
因着外公外婆善良、宽容的心性，父亲的离开才能显得如此的平淡，愿他在另一个世界能保佑我的外公外婆健康长寿，来赎他犯下的罪过，弥补他带给亲情的伤害。此刻，拥有这么多年内心积郁的我真正地释怀了，这一切都要感谢我的外公和外婆，感谢我的母亲和继父，是他们让我纠结多年积郁心中之痛化为乌有，是他们让我的生活劫后重生。宽容，深藏于心；亲情，让人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