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一】

四月天，春暖花开。用言情小说的套路来说，是个没理由不去恋爱的季节。

生机勃勃的天气，到处充满着奇迹。便利店兼职理货小姐的一个转身，对面两个挑选果酱的男生猛一抬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看上齐少恩的我，爱上冉晓秋的你。

我是理货小姐，也是冉晓秋。一切从开始就注定，婉转曲折。四目相对，我看的是齐少恩，你看的是我。

齐少恩走文艺路线，是那种全身上下如果不是面面俱到绝不会出来见人的那种男生，话不多，喜欢低头走路。女生几乎见一个爱一个，我冉晓秋也不免俗。

至于你，顾大伟，当时我真的看不出来你竟然是学生。卡车帽、络腮胡、人字拖——有点像那种高考落榜之后一直闲晃的愤青，这样的你只能让我没有来升出几分同情或微微不屑。

可我哪里知道你竟然害羞，托了齐少恩约我去看你的乐队演出。我看着齐少恩拽拽的样子，以为是他假装洒脱的表白，含蓄点头，转过身几乎要狂跳，窄小的衣柜翻来覆去，找不出一件满意。最后穿手绘体恤跟及膝布裙，唯唯诺诺高中生一般矜持，到了会场眼见你目光灼灼，对着我唱情歌，爱我别走，小宇，孤独的夜哨……原来你走的是张震岳路线，可是当时对他的印象除了邋遢放荡，没一点好感。

沮丧与失落是齐少恩的沉默，他一直在喝汽水听你唱歌，目光专注纯真，丝毫不解我谨慎细小的憧憬，闷骚的让人想海扁一顿。

回去是你送我，我客套说你的歌声不错、吉他弹的不错、架子鼓敲的不错。唯独不评价你的眼神你的人，长长的路慢慢走，忐忑思索最优雅的拒绝，所幸你什么都没说。

女生宿舍楼下，你微笑诚恳，说一句认识你很高兴，嘴角小落寞若隐若现，让我有一瞬间的不忍。

顾大伟，你知道我不喜欢你，是吧？

【二】

我不拒绝和你做朋友，普通朋友。如果那时候你希望日久能生情，那同样我对齐少恩也存在这样的侥幸。

三个人吃饭、逛街，看电影。异性的存在会让一个群体变得充满趣味，你成了三个人中的焦点，策划每一次相聚。吃饭你坐我旁边，逛街你走中间，看电影试探着把手伸过来总被我躲开。你小心翼翼的努力很像我自己，根据齐少恩的一举一动调动心律。每一天都煎熬而甜蜜，每一次都乐此不疲。

那日我看着饰品店里一对贝壳乌龟尖叫，爱不释手放在手心给齐少恩看，你却手疾眼快付了款，公的给我，母的自己放在手里说要拿回去。我来不及调整面部表情所以有点僵硬，你却面不改色把它放在我手里，说了句你那么喜欢当然把它们都给你。

顾大伟，你知道我喜欢齐少恩的，是吧？

【三】

可是齐少恩不喜欢我。短信从不回，电话讲不多，不喜欢一个人的症状是轻描淡写的冷漠。但我依然不放过，背着你买了两张电影票请他赴约。从前都是你坐中间隔开我们两个，今天我要坐他旁边，头发靠在他的肩。

侥幸想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境，在等待中慢慢觉醒。从六点到七点半，有十三对情侣在我面前走过，我买了爆米花一起等，买了可乐一起等、买巧克力买口香糖……我捧着一堆零食被误认为移动小贩，看似花枝招展，却孤独的像个白痴。

塞车、记错时间抑或突然犯了胃肠炎……我替齐少恩想好借口，然后一个人走进影院，幻想旁边的空座是他惋惜的遗憾。今天的片子很好看，《疯狂的赛车》，所有的人都在笑，只有我面不改色，饿死鬼一样不停的吃零食，最后曲终人散，弹尽粮绝，走出影厅走廊看到一面镜子，里面的自己像一只迷路的兔子，眼睛红红的找不到方向。

可是，影城门口却有一个你在等我，笑容满面。你说好巧啊，我却不愿戳穿这句蹩脚的谎话。你又故意透露说齐少恩被导师抓去做实验好可怜呀，我点点头接受。可是一直隐身的手机QQ分明看到他在线的状态，在玩地下城与勇士。我愿意让你安慰我，是我不想让自己太难过。

你拉着我去电子城玩打地鼠，我把一个个贱贱冒头的地鼠当做齐少恩，恶狠狠的打回去。我不怕让你看出我是个嫉恶如仇的家伙，因为你太过了解我。

晚上回去，你的短信接二连三，笑话冷笑话，脑筋急转弯……你算准了我会胡思乱想吧，所以才有意分散我的思路被你左右。而至始至终，你没有问我半个字。

可是，关于齐少恩，我不喜欢这个无言的结局。即使它已经注定，但我还是要听到一句真切的抱歉。

于是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你突然“有了急事”离席，给我这一个机会。

顾大伟，你怎么会知道我心有不甘，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样一个局面？

【四】

被当面拒绝在意料当中。我了解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惊醒，不再沉沦。三个人本来就是披着友谊的外衣暗藏暧昧，如今暧昧断了，友谊从何说起？

没有了三人行，倒开始喜欢张震岳的歌声，随性自由，思念是一种病，认输……偶尔也会觉得跟你同病相怜，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场不买帐的表演。

我申请多加一小时的班，在便利店消磨更多时间。开始吃泡面，不加蛋。省下钱在储蓄罐，计划独自旅行。

那天你却突然来找我，女生宿舍楼下，九点钟的呐喊惹的各寝室纷纷探出头观看，我不得不下去，看见你手里拿着个大信封冲我摇晃。我诧异，如果是情书，未免太夸张。你却不给我解答，把它放进我手里就转头走开。上楼，打开，尖叫出来，纵贯线北京4·18演唱会内场门票，华丽的让人晕眩。

顾大伟，我节衣缩食的目的，你未免知道的太早。

可是，我知道，比我还想去看纵贯线的人是你，你比我更爱张震岳。我只是对他有好感，想借一场外出去遗忘。

你把我还给你的门票又推给我，笑着让我有钱再还。送我上火车那天你絮絮叨叨嘱咐半天，然后魔术一般变出一只小盒子放在我面前。

是王朝蛋糕店的至尊甜点，就这么一小盒大概要用掉他两个月的早餐。什么时候我路过蛋糕店橱窗时浪漫的想，像公主一样捧着小盒子精致万千，这个愿望却被你实现。

顾大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五】

我知道我欠你的，终究还不了。但是凑够的钱，是一定要放在你手里的。你接过去顺手放进口袋的姿势很自然，丝毫不让我难办。

你真的很好，我不止一次的感叹。可是，心里始终有一层隔阂，不止是齐少恩，还隔着初见时的第一眼，我们都太执着。

于是，我们都在算计感情的分寸。你买衣服，我陪你。参考你改走端庄或者继续嬉皮雅士；你说爬山，我陪你。不管是早起爬去看日出抑或午后爬去看日落，至少不会形单影只太落寞；你练吉他，我陪你。指责你不够深情批评你咬字不清，像一个严厉的老师指导学生。

那段日子，我依赖你，你关心我。朋友太多，恋人未满。连我自己都要错觉，我们会一直这样牵手过明天。没有甜言蜜语也不觉得可惜。

齐少恩交了女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我陪你。换句话说，是你故意要我陪你，其实是你反方向的陪伴我。他过生日那天请了我们，女主角跟他坐在那里，像是偶像剧里的完美组合。那天我没由来的喝很多，忍不住跑到包厢外大吐特吐的时候，发现你蹲在角落，把手里的玫瑰拼命的向着地板戳。

那花是要送给我的吧，可是偏偏很多细节还停在我的脑海中没有忘。于是顾大伟你又知道了，我故意喝多只是怕你对我说，我害怕你对我说。

【六】

也许，人的忍耐真的有限。顾大伟，你的耐心或许用完了吧，在齐少恩的生日过后，在那束玫瑰花被你一片一片撕碎过后，你终于放弃了我。

是的，是你放弃了我。因为后来关于你的很多，我都是听说。

听说你和你的乐队因为一次音乐联谊名声大噪，很多厂商都找你们做宣传；听说你尝试做主持，脱口秀练的很经典；听说很多女孩子来找你约会，哪怕只见过一面；听说你很忙……

很忙很忙，经常接活动到凌晨，来不及回学校上课也得到赦免，因为你为学校争了光彩。今年学校艺术系报名人数增加一倍，不能说没有你的功劳。

我只能靠想象回忆你的样子，卡车帽络腮胡人字拖——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拘小节，不张扬也不腼腆。跟当时的齐少恩比起来，少了斯文少了俊美。可是现在我想起你，不断的想起你，失落的想起你……我只想念你。

我没想过齐少恩会来找我，在他失恋以后。

他叫我去KTV唱歌，脸上毫不掩饰伤心难过。坐在他对面的我假装冷静的喝着鲜橙多，看着这个我喜欢过的男孩，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漂亮，精致，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曾经的追逐与迷恋好像近在眼前，提醒我那时是多么多么的深陷。

两个人的包厢太小，小到齐少恩只是放下麦克风凑过来，就是一个拥抱。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惊吓不小，原以为这个人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却想不到，他会在忽然之间，让我唾手可得。

他的皮肤他的骨骼他的味道……这本应该让我意乱情迷的近距离，却带着轻佻的不尊敬。我很清醒，他会找我，不过是失恋后的寂寞。可是，想要推开他的想法才萌发，就尝到他带着酒气的嘴巴。屈辱与委屈立刻涌上头顶，我急忙抽身而逃。

如果说，很久以前我因为齐少恩的拒绝耿耿于怀。那么现在，我只是忽然明白，除了他的外表，我根本不了解他的内在。

他自私，不诚恳。自以为我喜欢过他，就会配合他的伤悲。甚至现在，他都不会觉得，随便的亲吻一个女孩子，是伤害的过错。

而我也不得不承认，在刚才跟他独处的瞬间，我脑子里一直浮现着另一个人的画面。

顾大伟，说话的顾大伟，沉默的顾大伟，开心的顾大伟，难过的顾大伟。

他是那么的温和体贴，从不给人压迫。

他永远不会像齐少恩一样，遇到挫折就歇斯底里，他只会把难堪留给自己，然后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我。

他的内敛他的纯真他的宽阔……难过的是我，从今以后，只剩下这些可怜的回忆。

想到这里，眼泪就情不自禁。顾大伟，我亲爱的顾大伟，你知道那么多，唯独不知道现在的我，在被你放弃以后，很难过。

擦不干眼泪，我狼狈的走在大街，抬头的一瞬间却忽然恍惚。对面，隔着一条街，隔着车水马龙，隔着星光闪烁，我看到多日不见的顾大伟同学，在人潮人海中，看着我。

顾大伟，你怎么知道，等你过来的我，已经发觉自己离不开你？

作者 龟心似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