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黑灯舞厅、广东成人用品市场调查、澳门的外国小姐、“虚拟恋人”服务、专访C-CUP女王……作品以体验式报道的视角,带你走进很多你可能听过但未经历过的地方,展现出一个丰富多元的性的新世界。
提到西安,人们所能联想起来的关键词无外乎城墙、羊肉泡馍、兵马俑,似乎除了食物的味道外就只剩下历史的气息。但西安却有着历史久、规模达且花样繁多的性产业,其在国内的性行业的发达程度上被严重低估。也许是因为西安这座城市远离政治、远离沿海商业气息的特点,一直安静地呆在西北自顾自地生长,在城市氛围和人民性格上都发展出了和别的城市极大的区分度,以至于在性产业上也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原来说到“性都”都会说“北有长春南有东莞”,现在这句话还要再加上一句“西北有西安”才算完整。
说到特色,就不能绕过“黑灯舞厅”这个奇妙的地方了。这样的色情舞厅其实并非西安特产,最早发源于南方城市,后来不知如何流传到内陆,在成都、重庆、西安等内陆大城市中都各自发展着。一般这样的“黑灯舞厅”中游戏规则大同小异,舞池中有很多年龄各异、穿着暴露的女人,和男客人们自由结合,在跳舞的时候就可以随便摸,一般一两首歌的价格在10-20元不等。舞厅会分有“黑灯曲”和“亮灯曲”,黑灯时用来尽情摸,亮灯时段则是用来结账或是物色下一个目标。
在网上随便一查,就能查到西安很多家这样的舞厅,且都占据着城内很好的位置。我找了一家老字号的舞厅,跟在几个看起来是常客的男人身后边看边学,假装成一个熟客的样子。我买的是晚场的票,10元入场。舞厅位于二楼,一楼和三楼分别是小旅馆和大网吧,三者之间的生意相互交织、扶持,共享着同一批客户群,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商业依栖圈。
晚上十点,舞厅里面人声鼎沸,大厅入口处站着许多正处在观望状态的男人,因为这里的光线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姑娘的身材和样貌。而进了大厅后,如果是处在“黑灯曲”阶段,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需要很长时间眼睛才能适应这种黑暗,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烟头光亮,和被手机屏幕映亮的脸。
正在黑暗中无所是从,不敢迈脚,就有姑娘凑上来问要不要跳舞。我秉承着前辈传下来的心得,决不在黑的时候选人,于是就摆手打发掉,耐心等待“亮灯曲”。黑灯和亮灯的时间完全不按照歌曲来,时长换了两首歌了灯还没亮,也常常一首曲子播着播着突然就亮灯了。灯一亮起,一对对的男女就会从舞厅中间四散开来,有的忙着掏钱找钱,有的则在慌乱地整理衣服。当然也有不在乎灯亮被别人看到的尴尬而继续贴在一起上下其手的。
灯亮之后才发现,舞厅中的女人质量参差不齐,有明显三四十岁的大妈,也有看起来连二十还不到的小姑娘。所以在这个客人正多、狼多肉少的情况下,主动来找你的,一般质量都不怎么样。经过十几分钟的耐心物色,我选中了一个身材高挑、化着淡妆的长发女生。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穿着暴露,而是穿着黑色紧身上衣和紧身牛仔裤,只隐约露出了肚脐。在舞厅中,女人穿着的暴露程度可以直接反应她能接受的尺度。一般都会穿吊带、短裙,事业线和大白腿尽情地展示出来,也有夸张的会穿大露背,或是干脆是类似比基尼一样的衣服。一般穿着暴露的女人,都会让你在“黑灯曲”的时候随便摸,但是穿着没那么暴露的估计就不行了,就像我选中的那个姑娘一样。可能就是因为穿着的原因,明明质量很高却没什么人过去搭讪、跳舞,她一个人站在角落,双手捧着手机无聊地玩着。因为看起来一副高冷的样子,我们暂且叫她冷姑娘。
我邀请冷姑娘进舞池,她脸上虽然有些疲态,但还是满口答应。进舞池后,我手搂着她的腰,她双手搭在我肩上,绕在脖子后,在我看不见的后脑勺,继续玩着手机。我试图上下移动手,但被委婉制止,于是她被我从手机中拉了出来,我们的对话就从的那个看起来无比愚蠢的问题开始了:“你为什么不让摸?”
舞厅后面的厕所边,有一个暗门,从那里穿出去,就能到他们口中的“后面”,即所谓的炮房。如果你和姑娘谈妥,就可以去“后面”,交上20块的开房费,就可以领到一个半开放的小房间内。“后面”只有一件大屋子,里面被一些隔断分割成十余个小空间,每个小房间大概两平米左右的大小,没有门,仅有一个布帘子挡着。简陋到极致的炮房却也因此有着特殊的荷尔蒙气息,大房间里面能同时听到好几对啪啪啪的声音,各个姑娘的呻吟声也是各有特点地此起彼伏着,弄弄的性欲气息混在不曾间断的叫床声中,在小隔间上空的空气里荡来荡去。门口负责收钱的男人好像早已习惯这样的环境,自顾自地看着面前电脑里的电视剧,偶尔在客人和姑娘发生争执吵起来时,才会恋恋不舍从电脑前走开。电视剧的声音压不住姑娘的叫床声,现实感在这里被完全冲毁,好像自己就活在虚构的极乐世界中一般。
冷姑娘对经常出入炮房的姑娘十分不屑,“那是个无底洞,你一旦进去就甭想着出来了”。她拿她的朋友举例子,自从进了“后面”之后,就从来没见她出来过。“你进去之后就会发现原来赚钱这么容易,然后就会上瘾,赚的越来越多,花得也会越来越多”,冷姑娘从她的朋友身上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虽然两人关系依旧亲密,但是这点上冷姑娘一直无法认同。这个话题冷姑娘越聊越起劲,于是我俩也不跳了,我收回我那不安分的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认认真真听她讲这几年在“黑灯舞厅”里的故事。
冷姑娘和她的朋友大概从三四年前开始在这种地方工作,跟家里说自己在游戏厅上班,常年住在一个小宾馆的房间里面,一住就是好几年。她的生活作息和正常人完全颠倒,白天基本上全部用来睡觉,下午三四点起来,随便吃点东西,找个化妆店画一下妆,在六七点的时候就会来舞厅;如果人不多,她就先去楼上网吧玩几把LOL(网游:英雄联盟);晚上舞厅12点结束后,她会先和朋友吃点夜宵,然后要么成群结对去KTV唱歌或者去酒吧喝酒,要么就继续回网吧玩到天亮。“LOL我就喜欢用长得萌的英雄,然后我还喜欢玩CF,爆头的感觉太爽了,一晚上的闷气全没了。”
大部分在舞厅赚钱的年轻姑娘都像冷姑娘一样,过着活一天算一天的生活,从来不去想太多以后的事情。虽能赚不少钱,但很快就会花出去,“有时候晚上刚赚点钱就去酒吧喝没了,第二天进舞厅门票钱都买不起”。另外还有一些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纯粹是来这里赚零花钱。有不少三十多的女人,白天有份正常的工作,在郊区有套正在还贷款的房子,经济上的压力让她们选择来这里赚一些小钱补贴家用。“在这里你只跳舞的话,一晚上怎么也能赚个两三百,好的五六百也有可能;如果愿意去后面炮房的话,一晚上最少一千,多的两三千也有可能”,冷姑娘正说着,她那个朋友就从“后面”出来了,坐在我们旁边,问我要了一支烟。“累么?”我为了打破突然的沉默尴尬,挤出一个很傻的问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回答我,又有一个男人过来叫她,她拿着那根还没抽完的烟跟着男人进了“后面”。冷姑娘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
临到散场,冷姑娘的朋友才从“后面”出来,我们约好一块去吃宵夜。大厅的灯亮起,白灿灿的灯意味着结束,音乐则换成了《今宵难忘》。姑娘们从舞池中走出来,鱼贯而入更衣间。一个个身着暴露的姑娘从更衣间出来,则都瞬间变回一个正常的模样,羽绒服、帽子围巾、手提袋或者单肩包,和大街上看到的路人姑娘别无二致,整个过程就像魔术一般。就这样,我带着两个姑娘走出了舞厅,周围的男人对我纷纷侧目,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出门发现下起了小雨,冷姑娘把眼皮上贴的又黑又长的假睫毛撕了下来,一把扔进了水潭里。我默默跟在两个姑娘的身后,听她们讨论到底是吃烧烤还是吃川菜,讨论明天的元宵节要几点起床买牛肉,以及关于冷姑娘朋友那刚出狱男友的八卦琐事。
不要问我和她们发生了什么,她们吃完夜宵就又回到舞厅楼上的网吧去通宵LOL了。
▍本文选自原《城市画报》记者随易的纪实随笔《一个性工作者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