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桥生是在理发店做小工的时候遇见刘采采的。
刘采采是对面学校播音系的学生,一次从理发店门口路过,剪头发的同学指着她的背影说,那个女的就是刘采采,据说被人包养了,每个周末我们学校门口那辆红色的宝马就是来接她的。那次桥生特意伸着脖子看了很久,他不相信那个女生说的话。
桥生给刘采采洗头,她的头发长而黑,像洗发水广告里一样。桥生说,这头发剪掉可惜了。
刘采采并不看桥生,她说,你知道吗?玛雅人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
刘采采到底没有剪掉头发,因为桥生说,我愿意陪你等待世界末日。刘采采看着桥生胸前戴的胸牌,桥生,名字很有文艺范儿。
2
08年秋天以后,刘采采大四,她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去电视台电台实习,她在北海路盘下了一个小店,卖一些淘来的物件儿,店名叫“不枉此生”。
那时,桥生确定刘采采是个宿命主义者。
桥生给刘采采买棉布裙子,各式各样,穿在刘采采身上,落落无尘。晚上,他们在店铺后面的屋子里缠绵,刘采采很瘦,经常硌得桥生的肩膀生疼。
08年年末的时候,刘采采对桥生说,她要去西藏,让桥生请假看铺子。桥生索性辞去了理发店的工作,每日在“不枉此生”里给顾客介绍那些物件。
宁杭来到店里那天是清晨,桥生正对着镜子刮胡子,他递给桥生一张名片,然后才问,刘采采呢?
桥生看了看店外停着的红色宝马和名片上宁杭两个字前的一大串头衔,头晕了几秒钟,然后才说,她不在,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吧?
3
刘采采回来的时候,刘采采有点变了,但是桥生说不上她到底是哪里变了。
桥生说,采采,宁杭来了。
刘采采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采采就出去了。
省电视台对面的咖啡店里,桥生看到刘采采紧紧地拥抱了宁杭。桥生的心在那一刻揪紧,他觉得他一直恪守的东西生生地碎掉了。他蹲在街角抽了半包烟,看着刘采采哭了又笑,然后在落日的余晖里走回“不枉此生”。
刘采采回来的时候桥生已经睡着了,她小心地爬上床躺在他的身边,她用手指抚摸桥生的眉眼,然后桥生翻个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那天桥生一点也不温柔,刘采采觉得自己快要被揉碎了,可是她咬着嘴唇不说话。桥生说,刘采采,我们分手吧。
4
桥生离开了“不枉此生”到一间酒吧做侍应生。
酒吧里隔天就会出现一个玩占卜的女孩子,叫罗绮,给一些来往的玩家卜上一挂,生意倒也做得风生水起。
看到桥生,罗绮笑得狐媚。她说,可惜了这么精神的小伙,被一段情牵绊成这样子。
桥生觉得自己的伤疤硬生生地被揭了。
罗绮说,桥生,我给你卜一挂,不准的话,我请你喝酒。罗绮在小小的桌子上摆满塔罗牌,然后对桥生说,你曾经很任性,不过现在很好,你有一个挚爱的女友,你们彼此珍惜,最后会获得幸福。
桥生觉得罗绮就一个江湖骗子,如果非要一点的准的话,那应该是桥生的任性。桥生家庭条件不错,可是爸爸妈妈却经常吵架,他们给桥生巨大的压力,希望他能有所成就。桥生因此离开家到了另一个城市,平静生活。
罗绮请桥生喝酒,小小的火锅店里,桥生喝得大醉,她看着眼前的罗绮一会变成刘采采,一会变成罗绮,便笑了,他说,刘采采,我爱你啊。
桥生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小旅馆,罗绮贴着墙睡得正酣。
桥生突然觉得烦躁到了极点,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
5
桥生无法忘记刘采采。
他回到了以前打工的理发店,他知道刘采采就要毕业了,他想在学校的附近,也许会遇到她。
09年夏天快要来的时候,两个女同学来店里烫头发,她们又说起了那辆红色宝马,她们还说播音系的刘采采看样子是要嫁入豪门了。
女孩子的话语里有嫉妒,桥生知道,刘采采定不会为了钱去做些什么,因为桥生无意中看到刘采采的户口本,她的爸爸是城市里有名的地产商,她根本就不缺钱。
桥生果然又遇见了刘采采,她的头发依旧很长,像是染了亚麻色,阳光下,闪着黄色的光芒。
见到桥生,宁杭对刘采采耳语了些什么,然后刘采采便笑了,她说桥生,好久不见。
桥生没有想到,罗绮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拿一副塔罗牌,看到桥生,她高兴地跳起来,跑过来拉桥生的手。她说那天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旅馆里,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沉默了一会,桥生拿开罗绮吊在他胳膊上的手,走到刘采采的面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刘采采没有说话,她看了看宁杭,又看了看桥生,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转身离开了。
桥生突然大喊,刘采采,你换了别人与你一起等世界末日了吗?
6
刘采采爱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是宁杭,宁杭是刘采采的表哥。
刘采采爱上那个人在08年去了西藏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那个人在西藏遭遇了危险,但是刘采采知道,他只是厌倦了他们的爱情。一次在街上,她分明看到,他搂着一个女子笑得眉眼灿烂。
后来刘采采遇见了桥生,那个理发店小工,笑起来很腼腆,愿意陪她等世界末日,发了工资就给她买棉布裙子的男生。
刘采采有爱情洁癖,她觉得,既然那个人以西藏为借口结束他们的爱情,她就以西藏为新的起点吧。
刘采采在西藏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一票斗殴的人突然冲上马路,采采躲闪不及伤到了眼睛。她没有去医院,忽明忽暗中,她买机票赶了回来。
宁杭陪刘采采去医院,医生遗憾地说,耽搁的时间太长,恐怕要失明了。
在医院的那个下午,刘采采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她说,宁杭,你和罗绮替我演一出戏吧。刘采采导演了一出戏,这出戏里,表哥宁杭和闺蜜罗绮的出场让桥生彻底地剥离出了她的生活。刘采采觉得,自己家庭条件好,即便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也能生活得很好,桥生不一样,如果她留在他身边,就会成为他后半辈子的负累。
她爱他,所以她要放弃他。刘采采没有告诉桥生,像她这般固执的女子,对爱情是不肯屈就的。
2009年11月,《2012》全国上映。后来桥生的QQ里跳出一条信息:
如果2012年火山没喷,地没裂,房没塌,你还在,她还爱,那么请与她在2013年1月4日结婚吧,因为这是千载难逢的“爱你一生一世”。
桥生愿意给刘采采一生一世的承诺,然而时光流转,他们终还是失去了彼此。
作者:苏繁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