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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卢悦(新浪微博@卢悦卢悦)
小编丨 心之助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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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9 姑娘:强奸你的只有这个男人吗 来自心之助
最近开始刷屏的,又是一则女大学生被性侵事件。
对此,坊间的反应大多是这样的。
1.女人被性侵了,还要指责女人不检点,才会招惹男人性侵的——他妈的这套“责备受害者”的鬼逻辑,万恶的男权社会,对那些性侵的男人应该实施化学阉割!
2.姑娘啊,70%以上的性侵发生于熟人之间,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身边有多少色狼在等着侵犯你,不可不防啊,来来来,阿姨教你如何防狼。
等等,这种腔调怎么这么熟悉啊!
好像是前一阵和颐酒店女生被侵犯事件【《和颐酒店女生被劫事件:这个世界到底是天堂、地狱还是人间?丨原创》可点击阅读】,很多女愤青和普及性知识的阿姨们,就义愤填膺或者语重心长地唠了一回了。
再等等……
记得柳岩在包贝尔婚礼上被扔的时候【《柳岩事件:我想要尊严,也想要性感丨原创》可点击阅读】,这样的腔调也大肆宣扬了一番。
女人被侵犯→骂色男人,普及性知识→女人被侵犯→骂色男人,普及性知识……
好像是一个循环。
重口味的事件还是层出不穷。
社会上女人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也许是中国女性自我意识开始崛起的萌芽。
但同时,也许我们有必要反思一下,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会撩拨我们的神经。
其实这三件事,虽然是弱不敌强,但还是有一些根本区别的。
和颐酒店的女生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她已经在现有情况下做了一个女生该做的一切,所以大家的视角更集中在酒店服务生的不作为上;
柳岩伴娘被扔事件中,柳岩也无法抵御众多荷尔蒙上头的男人们,这和她关系不大,和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贬低有关系,而她事后的道歉,更多是因为她自己的弱势心态导致,有人甚至怀疑她在炒作,这就让事情更扑朔迷离,不好评说。
而在大学生实习时被日报记者性侵这件事则与前两者不同:这根本就是一桩小红帽的故事。
小红帽的特点就是:缺乏阅历,缺乏足够的常识。
所以一个色男人,用近乎赤裸裸的方式,就可以长驱直入。
这个男人做了简单的三步曲:
1.先是夸她长得漂亮。她会有些开心,天下哪个女孩被夸好看不开心呢?但如果她接触男性多了,就会知道被夸好看后面,还会有些事情发生的。所以很多女孩不太喜欢被夸漂亮,因为她们了解这后面意味着什么。
2.然后对方用地位威逼她,甚至抢走身份证,以此作为要挟去开房——身份证被抢走,最多不过去报失,被一个男人威逼去开房,她应该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可惜,她没有意识到,直到最后的性侵,她才开始反抗,但一切都晚了。
3.事后,她肯定被那个男人继续施压,让她闭嘴。她是跟好友说了,是好友替她报的警。
在整个过程中,她恐惧、慌张、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应对如此强势的男人以及各种冲突。
这让人不禁怀疑她的心理年龄,她内心的年龄真的成年了吗?
她二十多年的人生的经历为什么不足以应对如此的危机?
有人说,你为什么要指责这样一个受害者,她已经够痛苦的了,难道被性侵,还要怪她吗?
我没有怪她,她的确不应该被责备。
因为她应对这种被强奸的危机的能力水平,基本上是幼儿园水平。
我们不能苛责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无法完成六年级学生的试题。
我们当然也不能苛责一个心智年龄没有达到成年人的成年人来承担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
这话有些绕吗?
环顾一下四周,甚至照照镜子,你觉得周围有多少看上去很像成年人,但心智年龄根本还是孩子的人——甚至包括我们自己?
小红帽的故事,我们都会认为故事里唯一的坏人是大灰狼,但其实这里面有一个隐藏的坏人,那就是小红帽的妈妈。
她只是告诉小红帽要沿着大路走,但根本就放任一个从未有自保能力的孩子走在野狼出没的地方,这个妈妈负责吗?
事实上,小红帽要庆幸自己遇到一只极蠢的大灰狼,他完全可以一口吞下小红帽了事,但非要先吃掉牙碜的外婆,还要在人类的世界里逗留那么久,等着小红帽上门,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无非是让小红帽有足够机会活下来,因为真实的故事是:一头狼不会那么客气,它只会直接一口就吃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红帽。
但是,如果小红帽长大了,手上明明有猎枪,却还是要被大灰狼哄骗,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吃掉,这就更是一个问题了。
如果我们的教育、我们的家庭是一个工厂的话,那么我们就是其生产的产品。
毫无疑问,这个女生在应对危机的时候,是准备不足的,是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的,其心智水平是远低于成人标准的。
这当然不是说所以男人就有道理侵犯她,在某种程度上,如果从这个女孩的心理年龄立法,这个男人应该被以性侵幼女罪入刑。
在咨询中,我听到的最多的声音就是:“我的父母很爱我,但他们不理解我”;“我的父母就让我学习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让我做,甚至到外面玩都不允许。”甚至,“我大姨妈来了,都是邻居大婶告诉我怎么回事的。”
我在文章中也多次提过,在中国有一种倾向,那就是青少年儿童化和非社会化、非成人化乃至动物化。
比如几十年不变的像面口袋一样的校服,把孩子定义为在操场上活动的小孩,但滑稽的是,现在的孩子,其实很少被鼓励到操场上玩,甚至禁止在楼道里快跑。
我听到最多的声音都是父母希望做完美的父母,希望孩子做完美的孩子,希望孩子懂事,孩子听话,孩子乖,校门口到处都是焦虑地等着孩子的父母,高考门口的父母更是堂而皇之地阻断交通,害怕鸣笛声会影响到孩子的一生……
相当多的父母给孩子的无非就是这三种三观:
1.你只要做乖孩子,学习好,听话,你要什么有什么。
2.外面都是狼外婆,你就好好在家里做个小孩子就可以了,你太脆弱了,根本不足以应对外面的险恶世界。
3.你遭遇的算什么啊,当年你爹妈……
所以很多的孩子就在对世界的恐惧和对自己的脆弱的恐惧中长大。到了成年,他们会把这个世界要么看得跟天线宝宝的世界一样;要么看成是一个火坑;要么觉得自己只要是一朵有魅力的白莲花,就百毒不侵;要么就觉得自己脆弱不堪,毫无缚鸡之力。
她们没有青春期,没有试错的时空,没有进入社会的过渡期,就像是一只家猫忽然被扔到野生的世界。
很多人都告诉我,她们觉得被抛弃了,没有任何预警,她们就要进入到成人世界,而她们的内心还停留在幼儿园状态,她该如何应对这个世界?
没有人教导,没有人理解,没有人支持。
她们有的,都是一些陈腐的动物化的观念:你要活下去,就必须繁殖,生育。
要么就是给父母还债,为父母活着。
她们没有机会探索,自己是谁,自己想要什么,自己的边界是什么,自己能不能说不,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这个世界又是什么。
然后父母就开始逼婚,逼生子或者逼离婚了。
在一个四处讲人道的世界,却要像动物一样活着?
这就是很多中国男女们面对的痛苦。
这算不算一种强奸?
在非洲,有很多少女长大的成人礼就是用熨斗熨平自己的乳房,这样可以降低被强奸的风险。在中国,中国的女性暂时不需要有这个必要,可是在精神上,我们谁没有被强奸过?
我遇见过最强奸的一件事:
有一次我在机场上,一个妈妈劝孩子喝水。孩子说我不渴,妈妈说,不,你渴了。孩子说水很烫,妈妈说水不烫。孩子说我不想喝,妈妈说,不,你想喝。
最终这个孩子不得不按照妈妈的要求,大口大口地将很烫的水喝下去,妈妈说,你看,你很渴吧,水一点儿不烫吧,完全不顾这个孩子龇牙咧嘴的样子。
当孩子有自己的感觉的时候,尝试划出边界的时候;妈妈在用自己的感觉来覆盖这个孩子的感觉,并告诉孩子,你没有自己的感觉,你的感觉是错的,妈妈的感觉,就是你的感觉。
这样的孩子长大了,怎么可能有自我?
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就要花很多时间区分一件事,到底是妈妈难受,还是我难受。他们就会格外在乎父母的感受。
在咨询中,我看到太多的孩子谈起自己,只言片语;谈到父母,滔滔不绝,他们的观察力和感受性是超常的,而对自己,却是茫然无知。
这种和孩子的共生状态,在1岁以后还在继续的话,是不是对孩子的强奸?
我曾经参加过一次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关于“药家鑫”案件的讨论。大家不明白,当他撞了人以后,为什么要杀人。他的回答也让人愕然,因为他害怕他的爸爸知道。当时一个心理学家说他杀人的时候,用的是弹钢琴的手法。为了培养他成为一个钢琴天才,他的爸爸把他关在地下室毒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不知道多少中国的儿童要遭遇“钢琴刑”——我的一个朋友就被老师要求在孩子弹钢琴的时候,拿着小竹板,一旦孩子弹错了,就要打孩子手板。不打是不能学会钢琴的。
如果是这样,学钢琴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不是一种强奸?
每次回家,都要被各种亲戚朋友问,你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生孩子啊?你现在年龄多大啊?你老公赚多少钱啊?你们是不是有生理问题,生不出孩子啊?
这算不算强行剥去你的精神外衣,强行把他们的乐趣插入你的世界?
这是不是一种强奸?
我看过一个电影:一个江洋大盗觉得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实在太辛苦,就做了走私生意,为此要上下打点,四处买好,在一次次被那些醉生梦死的狗官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后,他终于受不了了。他是赚了钱,可是活得像个娼妓。
很多男人都跟女人说,你等我忙完这个项目,我们就可以过一段消停日子,但他的项目永远都忙不完,而女人终于有一天都不习惯这个男人回家了,她没觉得这和守寡有什么区别了。
她要不断牺牲自己的性权利,不断牺牲自己做为女人的情感需要,不断被当成次要的背景物,她需要一次次地让这个男人入侵她的精神世界,掠夺她的耐心,剥削她的投入——这算不算是一种强奸?
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以前,西方的儿童医院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当孩子因病住院的时候,是不允许大人陪护的,因为他们认为那会造成孩子过度依赖家长,不利于孩子的康复。
但后来,人们在儿童医院装了摄像头,发现很多孩子在父母离开后非常痛苦、恐慌,才明白,这么做,是对孩子精神世界的伤害。
事实证明,那些对父母离开没有太多反应的孩子,往往过度早熟,他们看起来是对社会适应良好的孩子,也就是中国父母常说的,“别人家的懂事的孩子”,但他们也往往比那些不太适应社会的孩子问题更多,他们的懂事的来源,不是来自他们自然的成熟,而是因为创伤,而停止了对外界求援,开始把创伤压抑下去,最终让创伤成为一生的暗影。
这些很早就懂得停止和父母发展依恋,开始沉浸于学习的孩子,其实就是被强奸的孩子。
我听过的最残忍的强奸,莫过于海瑞的故事。
海瑞是明朝有名的清官,但因为他七岁的女儿结果男仆人递过来的盘子而大发雷霆,觉得女儿不检点,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女儿最后因为过度惊吓活活饿死。
但这样丧失了人性的人,居然被认为是道德的楷模,人人都记住他如何清贫,如何刚直不阿,却没有人说过,他是一个在精神上强奸自己女儿的父亲。
有人说:“命运就像强奸,你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工作就像轮奸,你不行了别人就上。 生活就像自慰,什么都得靠自己双手。学习就像嫖娼,出完钱后又出力。工资就像例假,一月不来你就傻眼。谈判就像口交,费尽了口舌也就那点收获。捐款就像发情,一想起来马上就要。奖金就像阴毛,掉的要比长的多。领导就像阴道,总是欺软怕硬。开会就像乱伦,搞不清谁该搞谁。兄弟像避孕套,桶多大的娄子都帮你兜着。”
话糙理不糙。
这些话说起来,都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强奸。
就像是鲁迅的《狂人日记》里那个狂人,把四书五经拿起来,发现每一页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也许我们的这个时代进步了?不吃人了,改成强奸了?
强奸就是把你物化,让你不必有人的尊严;不允许你有自我,有边界,有底线,有原则,有立场,有自己的需要和自己的欲望。
你不能是你自己。
你必须是我的一部分。
当我使用完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是嚼过的口香糖,不吐不快。
诱奸是什么?
就是一个女孩被卖到妓院的时候,那些老妈子的劝告:他们很强大,你不能反抗,反抗就必死,因为你很弱小,你必须苟活下去,像动物一样地活下去。
但实际上,动物都比人好,因为兔子急了都能咬人呢,而我们的文明教化下的人,连咬人的能力都没有了。
罗杰斯说过,人的一生的任务,就是成为人。
而我们如何成为一个人,都是我们一生需要做的努力。
我们的民族近百年来有三大灾难:大饥荒,死亡的威胁;中日战争,灭族的威胁;文革,文化灭绝的威胁。三大威胁导致了强奸文化的盛行,因为活下去成为近百年来中国人最重要的任务,像老舍曹禺这样的人,是不堪忍受而自尽的,活下去的人,都是可以忍受文化上的强奸的。
但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任务不再是生存和活着,而是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
这个主题,其实中国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不存在的。
在古典中国的专制时代,人是没有人权的。女人就更不用说了。
而在今天,中国人有人权,才有几十年的光景,女人有人权,那更是这些年才开始有。
讲出来吧。
“我以为他是我朋友。”二分之一的性侵是由朋友施行的。
网络上那些愤怒的声音,大多都是女人发出来的吧。
因为女人也想要成为一个人了;
因为尊严不再是奢侈品了;
我们的必需品不再仅仅是活着了。
我们这个时代开始给我们做人的机会。
只是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人。
毕竟我们的父母辈,他们的时代,不是教他们如何做人的。
他们当然无法回答我们这个时代的问题。而且他们已经为了活着尽最大的努力了。但是他们无法教会你他们都不会的东西。
而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他们非常想让你拥有美好的生活,补偿他们的损失,他们才会对你要么过度保护,要么过度恐吓,他们期待创造一个永远没有伤害的天线宝宝的世界。
他们有一身活着的本领。
但却没有生活的本领。
他们希望你永远都在襁褓里,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预防、迂回和压抑。
但他们不知道如何教会你如何去应对、选择和解决。
我相信,这样的讨论越多,我们就越发现,自我这两个字,对女人的重要性。
还是那句话,丧钟不是为他人而鸣,丧钟也是为你而鸣。
强奸那个女大学生的,不只是那个色狼记者,更是过去年代给我们的创伤。
既然先天没有人教会我们如何应对强奸的文化,那么我们就需要在后天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女人。
很多时候,在咨询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在替这个时代履行两个责任:
做一个终于可以理解孩子的妈妈。
和做一个终于可以教会孩子如何应对外面世界的爸爸。
我很高兴我从事的工作,它提供的是这样的世界观:
你有权有尊严;
你有权有自我;
你有权说不;
你有权拥有你的情绪;
你有权爱自己,以及被爱。
而且如果你愿意,你是可以有能力做到,生活在更美好的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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