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口述：张鹏（化名） 整理：寒情漠漠
我童年的记忆里对我爸妈都很模糊，因为从我生下来我就被送到老家跟我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那时生活挺快乐的，和爷爷一起去地里掰棒子，摘西红柿，和小伙伴们一起疯跑，吃奶奶给烙的野菜馅饼。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我们端着碗跟着吃三天流水席，还能看很多大戏。
我那时也盼着我爸妈来，我爸妈条件不错，有车，每次来都带好多这里买不到的零食，别的孩子都很羡慕。
我六岁那年，我妈接我到城市里来的，说让我看看学校。我知道我早晚是要到城里上学的，爷爷奶奶一直跟我这么说。所以，我来的时候也到欢欣鼓舞，可是我没想到，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城市对我很陌生，因为我只跟着我爸妈回来过几次。
但这次和以往不同，我没有见到我爸，我问起我爸的时候，我妈给我的回答是：你爸不是好东西，以后咱们娘俩过。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和别的女人好了，一定要和我妈离婚，我妈说离婚可以，孩子归我。
我爸开始不同意，因为他知道爷爷奶奶很疼我。我妈说孩子不给我，我就坚决不离婚。
我爸还是太喜欢那个女人了，于是帮着我妈骗了我爷爷奶奶，我从老家回来，我爷爷奶奶也不知道从此他们就见不到自己的孙子了。
我开始上学了，但是我在老家没上过幼儿园，别的孩子没上学之前都认识些字，算术题也都会做，可是我什么都不懂，老师对我无比嫌弃。叫来我妈训话，说我妈不注意孩子的学前教育。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说我爸如何不管孩子，她自己多辛苦，哭得老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师见过我妈一回，就不怎么太管我了，我自己也觉得自卑，同学们觉得我傻乎乎的，都嘲笑我欺负我。
我回家告诉我妈我不想上学，我想爷爷奶奶，但我妈劈头就是一巴掌，说我没良心，她这么辛苦也要带着我，就是因为爱我。可我还是向着我爸家的人。
我厌恶学习，从三年级开始我就经常装病在家玩游戏，我不愿意跟人交往，我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我讨厌城里的高楼大厦，我讨厌这里的冷漠，我讨厌我妈。
我只愿意躲在游戏里，那里我觉得自己有力量，觉得有温暖，觉得幸福。
我学习成绩差，又没有什么同学爱理我，这样的状况一直到了初中。
我妈逢人便哭诉她不容易，哭诉我没出息。我觉得我都要崩溃了。
初三那年，我攒了一些钱，我想去找我爷爷奶奶。
我想先找到我爸，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我爸了，最初的时候，我爸还见我，但每次见我妈都看着，她说怕我爸跟我说她的坏话。后来我爸就不来了。
我偷着看了我妈的手机，查出了我爸的手机号，我给他打电话，我问他要我爷爷奶奶的地址。可是我爸告诉我，我爷爷奶奶前几年中煤气都去世了。
我爸还说，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他找过我妈，说要带我回老家给爷爷奶奶磕个头，但我妈坚决不同意，从那以后，我爸就没来找过我。
我觉得真的很疼，因为我一直觉得世界上只有我爷爷奶奶是爱我的，可是他们竟然早已经不在了。
我不上学了，也不再理我妈了。我妈开始对我又哭又打，后来看我很冷漠，干脆也不理我了。
后来，她搬走了，据说找了个男人。
我没有经济来源，于是我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敢给我太多钱，只答应一个月给我五百。
我想如果不是门口修鞋的刘大爷，我就会学坏了吧。
我原本是偷了刘大爷钱匣子里的钱的。那个钱匣子一直都在那儿。刘大爷修鞋，修自行车，修拉锁，每次收入都是几块几块的，都是扔进那个匣子。
那个月五百块钱花完了，我基本上不怎么吃饭，我的钱大部分都是上网花的。
那天，我看刘大爷正在修自行车，背对着我，我就从钱匣子里抓了一把票子。我转身想跑的时候，我的胳膊被人钳住了。
刘大爷瞪着我，吓得我松了手。
刘大爷说：两条路，一，你跟我学手艺，以后你给我打工。二，我送你去派出所。
我只能选第一条路，因为刘大爷认识我家，我跑不了。
我从那天起就真的乖乖的给刘大爷开始学手艺了。刘大爷每天给我二十块钱。其实他一天也不过平均一百块钱的收入。
我很愿意来，不是因此有了口饭吃，而是我觉得刘大爷特别像我爷爷。
刘大爷是个孤老头，我是个没人要的半大小子。后来，我不要刘大爷的钱了，我和他相依为命。
我和刘大爷一起吃一起住。我把我住的房子租出去了，是偷着租给我们这个楼里一个邻居的亲戚，不然房本不在我这里，我也租不出去。
我妈回来看过我两次，看到我修鞋，就不再理我，她说我太让她失望了。
我也不知道她希望我怎样。
有一次我修鞋的时候看到我爸一家人了。他们开车，在我们摊子对面的一家辣鸭头店买卤味，这家店是新开的，特别火，我想他们一家人是特意来买的。
我跟刘大爷说：看，那男的是我亲爹，开的那车有四十万吧。
刘大爷说：修你的鞋吧，我现在是你爹。
我咧着嘴笑：好咧，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