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一方先走了,他(她)的气息在另一方的情感世界里究竟可以存在多久?或者说,我们需要多久才会慢慢接受她(他)在自己的生命里也不是完全无人可以替代的事实?这也许是一个很悲观的问题。相爱至深的时候,每每想到生离死别,尽管知道那也许是数十年之后的事,仍然会难过到痛哭流涕;但经历过平淡流年的洗礼,跨过一个又一个“三年之痒”、“七年之痒”、“十年之痒”,到最后连痒都不痒了,到那时,分离在我们生命里留下的伤痕是不是会更迅速的愈合?
我曾经拿这个问题为难过相爱正浓的老公,他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定论,我却是半赌气半开玩笑地“威胁”他:“如果我先走了,我要你留三年给我,三年之内,只能想着我。三年之后才可以另行考虑婚嫁。否则,我就夜夜跑到你的梦里去哭。”他也开玩笑地说,那我就找个道士来捉了你。
跑到梦里去哭的事,在这个无神论的文明时代,也只能是个玩笑了。然而比起《霍小玉传》中,霍小玉临终咒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却是文明了许多呢。阴阳两隔的爱人,更深入梦,也非见得只有诅咒。哭诉前情,旧梦重温也未可知。不过是不愿被忘却的缱绻女儿情思,何错之有?更何况,感情的事,本就该铭心刻骨,自古被传唱的经典佳话,谁不向往?
然而生活里薄情寡幸的案例也绝不少见。曾见一对夫妻,同过患难,也共过荣华,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富足和乐,儿孙满堂,夫妇和顺。知天命之年,妻子一朝被查出身患绝症,苦苦挣扎半年,终究撒手人寰,丈夫一时难以接受,不心痛不伤心那是假的。就在人们以为男人至少要萎靡一年半载的时候,未出半年,男人却又精神抖擞的做起了新人进门的准备。
我想,如果人死后有灵的话,前一个妻子的亡灵一定尚未走远,她也许正端坐在生前常坐的梳妆台前,泪流满面的看着她的那个转头就另觅新欢的男人,回忆他曾经信誓旦旦许下的甜蜜誓言;又或许正满脸嘲讽地抚摸着一件承载她生前婚姻里美好回忆的物什,暗暗悔恨这一生深情错付;更或许,恶毒一点,或者自私一些,强势一些,就站在丈夫和新欢的面前,咬着牙说着诅咒的话,也许诅咒他们“终日不安”都是轻的,毕竟“终日不安”还需仰仗男人的良心自省,她还能寄希望于他的自省给他带来惩罚吗?
故人远去,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无踪迹可寻,生者只能节哀顺变,用时间来冲淡内心的悲痛。然而,不经岁月抚慰而自愈的悲痛,我们又能相信几分呢?这种薄情于后来人的示范性也足够令人悲观的,现在的年轻人,成长在物欲横流的社会,关于爱情的信仰,本就不坚定,生活中一个充满负能量的榜样,足够摧毁年轻人对爱情的坚持而更加追求物质条件作为婚姻的根基,这可不是好现象。
所以有时候,并非所有悲伤都是令人悲观的,也并非所有坚强和淡定都具有励志的效用,拥有的时候固然要珍惜,失去之后不忘缅怀才更显深情。
微言